他的回答当然有道理,只是世间又有几个修行者能做到这一点?
布秋霄发现他的回答并非虚套,而是真的这么想,更加觉得此人不凡,说道:“听说十岁给你做了一把竹椅。”
井九说道:“他看我做过。”
布秋霄话锋一转,说道:“如今青山的行事,又是向谁学的呢?”
有些话不需要挑明,便知道其指。
谁都看得出来,青山宗能够杀死那么多冥界妖人,必然与冥界有联系。
“我不希望你们在冥界的帮手是太平的余孽。”
布秋霄说道:“如果真有那天,朝歌城里的那场谈话,我会当做没有发生过。”
这句话的意思也非常清楚。
如果青山宗无法摆脱太平真人的影响,那么布秋霄便不再受井九的威胁,哪怕身败名裂,也要与青山宗战上一场。
井九比较欣赏布秋霄,愿意解释几句,说道:“我提前派了名青山弟子下去。”
布秋霄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微微一怔,对那位入冥的年轻青山弟子生出很多欣赏,说道:“希望他能平安回来。”
……
……
大祭司的修行出了问题,一直在冥河里洗身闭关,祭司一脉基本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里。而且就像井九想的那样,那些祭司们每天受着民众的供奉与祭拜,过着极其奢华而腐朽的生活,在冥皇之玺的诱惑之下,根本没有能力想清楚这件事情,便被冥师拖入了童颜的那个局里。
不过就算那些祭司们再如何愚蠢,连续出事之后,终于还是反应了过来,震惊而愤怒地想到了这是人族的阴谋。
铺着金色树叶的草屋,在黑白的世界里显得更加美丽,如梦似幻,与之相比较,崖畔那棵如墨团的巨树则有着另外一种美。
童颜站在树下,看着远方原野上正在惨烈厮杀的双方军队,忽然问道:“六百年来,下界一直源源不断往云梦山输送资源,那么通道肯定极为稳定,为何那些祭司不试着从那边走?”
冥师飘到与他齐高的位置,说道:“那个通道掌握在大祭司的手里,而且云梦山严禁从那里出入,你应该明白其中道理。”
能运送修行资源的阵法不见得能运送活着的生命,更重要的是,中州派不会让别人发现自己一直在从冥界里获取好处,至少不能让人找到明确的证据,不然以心怀天下、人族领袖的形象在民众心里拥有极高地位的他们,该怎样自处?
童颜说道:“持续六百年的通道……总觉得难以隐藏,奇怪的是,我在云梦山大阵里没有发现任何痕迹。”
要说到对云梦山大阵的了解,现在除了谈白二位真人以及麒麟,大概便是这位曾经的中州派年轻天才弟子了。
毕竟他在云梦山的地底挖了好些年的洞。
冥师半透明的脸上露出一抹有些诡异的笑容,说道:“那个通道很隐秘,我也没有查到,所以你不用试探我。”
童颜说道:“我只是对这些事情有些好奇。”
冥师忽然对着灰暗的天空伸出了手,片刻后说道:“到此为止。”
童颜看不到他的手心里有什么,但感觉到了强烈的危险,说道:“那便告辞。”
冥师指着远方的战场,说道:“如果你这时候离开,我可不能保证能活着送你到井底。”
童颜知道冥师的话虽然有些夸张,也有几分真实。
那些祭司发现被他骗了,集体进入了疯狂的状态。
冥都这时候已经被祭司们的舍命军围住,就连天空里都在进行着拼杀。
那些疯狂不畏死的冥界士兵与两眼血红的祭司们,这次要的不是皇位,而是他的命。
“冥都不可能被攻破,你留在这里,便能活着。”冥师看着他的眼睛说道:“说来有些可笑,但在你的身上我真的看到了老师当年的一些影子,我相信有你的帮助,我可以尽快解决这里的局面。”
对童颜来说,像冥界这种只有黑白两色的世界适应起来并不难,问题是这里没有天地灵气,随着真元外泄他会越来越虚弱,直至死亡。他说道:“我可不想成为轮椅或担架上的苍白虚弱军师。”
冥师微笑说道:“几年时间无所谓,我还可以陪你下几盘棋。”
童颜说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冥师说道:“首先你需要帮我确定,井九到底是谁。”
童颜说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冥师说道:“以前我认为他不可能是那个人,现在却有些犹豫。”
童颜沉默了会儿,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如果他真是那个人,我会因为恐惧,而不敢与他继续合作下去。”
冥师半透明的脸上散发出数道光线,诡异却又肃穆至极,就像是掉了漆的神像。
……
……
东海的涛声在近处听着确实轰隆如雷,这与海畔都是坚硬多棱的礁石有关。通天井的崖壁上也是相同材质的石头,坚硬至极,多生青苔,滑到了极点,加上无数年来贴上去的无数符文与阵法,除了一些特别的地底生物,根本无法攀爬。
寒蝉在井九的掌心翻过身来,然后消失去了别处。
深秋的海风确实有些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禅子摸了摸光滑的头顶,清俊的眉眼里满是忧愁的意味。
“你果然与冥界勾结了。”
“换个词。”
“你果然与冥界勾搭上了。”
井九不再理他,向着海边走去。
禅子跟在他的身后,赤着的双足在锋利刺人的岩石上踩着,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大声喊道:“是冥师吧?是冥师吧!”
井九停下脚步,面无表情问道:“声音能再大点?”
“当然能,我小时候跟义父学过山妖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