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刀爷二话不说,一口气干了茶缸里面的水,转身就向那边走去,临走的时候,还顺便拉上了胖子,跟抓小鸡仔似的,薅着脖领子就愣是给拎了过去。
二人都走了,我也连忙起身和潘武庆告辞,去忙着和贵叔等人搭棚子。
演出光有戏台不行,还得有个后台,我们这些演员上妆下妆,出将入相(上场下场),都得有个后台撑着。
不过还好,我们这些年常年在外演出,基本都已经习惯了,带来的东西也都是现成的,自己拼装好就行了。
我们这边如火如荼的忙着,潘武庆则是洗了一些杯子,给我们挨个倒茶递烟,点完了一圈烟,又开始忙着帮我们搭后台。
忙乎到了三点多的时候,潘武庆就打电话去找人,让村里的中年妇女全部上他家,给我们准备晚饭,他也蹲在院子里面,帮着摘菜。
我们这边收拾完了后台,就开始忙着准备晚上的演出,不过到了这个时候,我就几乎没啥用了,剩下的都是贵叔的活了。
我和胖子还有刀爷的主要作用,就是负责联系各个渠道,然后去和对方谈价格,演出的时候则是负责镇场子,避免招惹上孤魂野鬼啥的。
当然,人数不够的时候,我们也会化妆上台,但这种时候一般都很少,除非是主家点了大戏,否则我们三个外行,几乎不可能上台。
至于演出的事情,则是完全由贵叔负责,上场门,下场门,上了戏台谁站在什么位置,这都是贵叔来决定。
看着大.家伙都在忙,胖子把我拉到了一遍。
“少班主,这潘大哥看起来也不像是啥坏人啊,我感觉还不错。”
“这……”我一时噎语,难不成真的是我看走眼了?“说实话,我现在也有点吃不准了,这大哥也是个苦命人,为人还挺热情的,你瞧,女人做饭他都跟着帮忙。”
我看了一眼院子里面,大哥正跟着杀小鸡呢,脸上也都是笑呵呵的跟着一旁妇女闲聊。
这人看起来,就是憨厚老实,完全不像是坏人,就是这院子……我怎么看,都有着一股子的怨气。
“唉,少班主,你说你算的那一卦,卦象上说是阴人受困,无辜蒙冤,上诉无路,下告无门,这个人该不会就是潘大哥吧?他不就是受害者么,人挺无辜的,姐姐也丢了,报警也没用,现在也算是蒙冤了吧?而且为了等姐姐,他也不敢离开这里,这算是受困了吧?而且现在还不敢上告,警茶都不信了,这也算是上诉无路,下告无门吧?”
我摇了摇头,“你这么说的话,他确实是挺符合这一卦的,但问题是,阴人受困啊!阴人只有三种解释,一种是女人,一种是死人,一种是妇孺,你说他属于哪种?”
“他姐姐是女人啊!他因为要等姐姐回来,也为了找到自己姐姐,所以被困在了这里,这不就是阴人受困吗?”
我依旧是摇头,不过这次却没着急说话,因为胖子说的太合理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反驳了,甚至是我现在都有些动摇了,那个蒙冤之人就是潘武庆,但直觉告诉我,胖子的解释不对!
这一卦绝对是另有所指,需要我们帮助的人,也绝对不是这个潘大哥!
我想了许久,“还是不对,阴人受困就是阴人受困,如果说他是因为别人受困,卦象就会说因人所累,身受困顿,而且这个因人,是因为的因,因为其他人所累,所以被困在此处。”
“那他说自己不敢相信警茶……”
“胖子。”刀爷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我,“你们就不觉得奇怪?”
“奇怪什么?”胖子追问道,刀爷点了一支烟,“一个人的姐姐丢了,他还一直想要找自己的姐姐,而就在此时,你突然和他说,你可以帮他找到姐姐,那这个人的正常反应是什么?”
“正常反应就是接受我们的帮助?”我小心的问道,刀爷点了点头刚想说话,可胖子却突然开口,“不对啊,你们不能这么想,他现在是不相信警茶,他怀疑警茶内部有人贩子的保护伞,所以他才不肯接受我们的帮助。”
“呵!”刀爷嗤鼻一笑,“胖子,你可别忘了,你当时说的是,你京里有人,后台还足够硬!按照正常人的思维,你和他说,我在警.局里面有人,他可能未必敢相信,但你说的是,你在京里有人啊!这后台还不够硬吗?可他呢?”
刀爷忽然看向了我,“少班主,胖子当时说完这句话,潘武庆是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我低头想了想,“好像……也没啥反应吧?”
“对!就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你们就不觉得奇怪吗?举个例子,现在你被人杀妻灭子,父母也被人砍杀了,家破人亡,你还被人当街打断一条腿,但你要上告的时候,结果被警茶打断了另一条……”
“行行行,你说归说,别拿我举例子,好家伙,一说打断我的腿,刀爷,我怎么感觉你这么兴奋呢?再说了,你再说的黑暗点,我这……怕被和谐啊!”
“甭在意这些细节。”刀爷没好气的瞪了我一眼,“回归之前的话题,现在警茶偏袒嫌犯,所以你不敢上告,就想自己调查伸冤,含冤受辱多年,可就在此时,我突然和你说,兄弟,你相信我,我在京里有人,后台贼硬!你把线索给我,这件事我给你办了!你会是什么反应?”
“我……我应该会考虑一下吧?毕竟咱们不认不识的,谁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然后再决定……嘶!”
话说到这里,我和胖子都不约而同的倒吸了一口凉气,瞬间反应过来了!
“对啊!潘武庆当时的神色太平淡了!甚至是他都完全没有考虑过我们说的话,也不等胖子说完,几乎是下意识的,直接就回绝了我们!这点太奇怪了!”
第97章 第九十七章 受害者?凶手?
我和胖子一脸佩服的看向了刀爷,胖子直挑大拇哥,“刀爷,牛皮克拉斯啊!这点细节都被你发现了?”
刀爷嗤鼻一笑,也没再说啥,我也在一旁连连点头,“对!确实是有些奇怪,正常人绝对不会下意识的,回绝一个想要帮助他的人,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胖子也点了点头,“可问题是,我想不明白这有啥问题?他相依为命的姐姐被人拐卖了,他为什么不接受别人的帮助?”
“不知道,但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不过……既然是卦象所示,那这件事就非管不可了,如果不管,那就是弃天意而不顾,逆天而行,你……你和我都会遭报应。”
我本想说胖子会遭报应的,毕竟这一卦是他请出来的,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胖子这家伙一向不正经,也从不按规矩出牌,我还真怕他撂挑子不干,转身就走。
“胖子,你小子会说话,今天晚上你就在人群里面转转,找人聊聊潘武庆这个人,看他说的话靠不靠谱,几成真,几成假。”
胖子苦着脸,一脸的悲催,“大哥,你拿我寻乐子吧?这都是老娘们了,再不就是老太太,一个小姑娘都没有,我不擅长啊!你还不知道我么?我可是咱们省的十大美男子之首,人送绰号,玉面唐三藏啊!你让我一个美男子,去和老太太搭讪……”
“锵”
“刀爷,说话归说话,您甭老亮刀子,这玩意怪踏马渗人的,我干还不行吗?”胖子碎碎念着,“倒了八辈子血霉,让我遇到了你们,一个比一个喜欢管闲事,踏马的,舍命陪君子,我这就去跟他们做饭,套套近乎,晚上在牺牲一下色相。”
胖子碎碎念着,去了院子里面,人走了,刀爷也黑着脸,皱着眉凑了过来,“少班主,胖子说得对,闲事少管,以后也改改你这毛病。”
“额……嘿嘿,卦象所示嘛,既然天意让咱们管这件闲事了,那不管也不行啊?”
“这件事没这么简单。”刀爷忽然压低了声音,眸光深邃的看了一眼院子里面的小皮卡,“你刚才有没有注意到?那辆车上有血迹。”
“血迹?!在哪?!”
“嘘。”刀爷忽然背过身子,不紧不慢的点着烟,不动声色道:“血迹在上车时的脚踏板上,一会你去看一下就知道了,而且右边轮毂上,还有半个手印,手掌窄小,一看就是女人的手。”
我刚想回头,可余光一扫,就正好看到潘武庆蹲在那里一边摘菜,一边和他面前的一个妇人有说有笑的聊着,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忽然有种感觉,他看似是在摘菜闲聊,可目光却总是有意无意的盯着我们。
我连忙装作伸了个懒腰,然后又回过了身子,“我怎么感觉他在盯着我?”
“呵,你才发现?这家伙可没有你们看到的这么憨厚,他眼睛里有凶光!而且人也比你们聪明。”
“嘶!”
“你知道我为什么说他聪明吗?”
我连连摇头,刀爷轻笑一声。
“呵,他说他自己查到了线索,可我刚才问他,有没有打算做生意,以及有没有固定客源什么的,可他却说没有,这些年也都是如此,如此一来,这不就更是奇怪了吗?一个久居山里的人,还没有什么朋友,他怎么可能查到线索?所以说,他的话不可信,谎话太多了!只是这人比较聪明,要是不仔细听,你们根本就发现不了。”
听刀爷这么说,我也终于有了种醍醐灌顶,如梦初醒的感觉,“刀爷!绝了啊!被你这么说,我突然就有了种恍然大明白的感觉了!怪不得你刚才拦着胖子,没让他继续说,反倒还问他这些问题,合着您老是早就发现问题了?”
刀爷皱了皱眉,显然是对我的马屁不感兴趣,答非所问道:“你不用害怕,就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会你假装过去帮忙,路过那个皮卡的时候,你在仔细看看,除了我说的血迹和手印,地上还有被清洗过的痕迹。”
“刀爷!服了!您老真是神了!”
“哼!”
刀爷轻哼一声,抱着刀就去一边看落日了,我余光扫了一眼潘武庆,也不知道是我想的太多了,还是他察觉到我刚才的举动了,现在已经低下了头,只顾着和那个妇人聊天了。
我犹豫了一下,也没敢立刻过去,而是跑到戏台子上,去看贵叔安排演出。
见我过来了,贵叔放下手里的东西,也走了过来,“少班主,一切都按老规矩办?”
“嗯,这山里……阴气重,开场之前先来个跑场吧,镇一镇这四方的邪气。”
贵叔点了点头,“确定了?今天晚上就唱《成圣》这出戏?”
“嗯呢,就唱这出戏!”
这山里肯定是不太平了,潘武庆的院子都被怨气给笼罩了,说明这山里肯定是有些邪魅,不唱关二爷的戏,估计也不能太平。
“少班主,不是我管得多。”贵叔突然压低了声音,“刚才我看你和胖子,你们仨在那边嘀嘀咕咕好半天,是不是这次演出又有啥事啊?”
“这……”
我犹豫了一下,但想了想就觉得这事倒也没有什么危险的,毕竟这里没有杨家那种恶势力,如果只是恶鬼的话,都不用我出手,一场戏下来,八成也能镇的住。
所以,我也就直言了,“叔儿,现在情况我也没弄明白,但是……这么和你说吧,这山里不太平,不是闹鬼,就是闹妖,你们也不用怕,万事都有我呢!”
贵叔也算是老江湖了,大风大浪不知过了多少,小小沟渠还能吓得住他?
“嗯,你们忙你们的,台上的事你就交给我吧。”
贵叔如此说,我也没再深究,装模作样的聊了几句,我就进了院子。
正巧,潘武庆摘完了菜,正在那倒水呢,一看我进来了,就笑了起来,“咋了兄弟,有事啊?”
“嗨,我能有啥事?没事,这不四点多了么?之前约好的,咱们五点开场,我寻思过来帮帮忙,让我的人快点吃上饭,别耽误了正事。”
“哎呀,你放心吧,饭快好了,你看。”潘武庆甩了甩手里的菜,满脸带笑,“最后一个菜了,炒完就吃饭,没啥忙得了,兄弟找个地方喝口茶吧,我看你也忙乎半天了,咱乡下人好说话,没那么多说道,啥五点四点的?晚一会也没事,来来来,坐一会。”
潘武庆拉着我在院子里面坐了下来,随后就跑回屋子里面去给他们送菜。
趁着这个功夫,我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又装作没事人似的,在院子里面走了几步,随后又拿起一根烟点燃,不知不觉的,我也靠近了那辆小皮卡。
果然,正如刀爷所说,副驾驶的脚踏板上,有一块血迹,而且这血迹虽然模糊,但只要稍作留神,就不难看出,这就是光着脚踩上去的。
至于是不是女人,我就看不出来了,毕竟我没有刀爷那么多的经验,更没有他的那个眼力。
还有就是右面的轮毂,这车肯定是跑过山路,上面糊了一层厚厚的黄泥,不过这干涸的黄泥上还有半个手掌印,也正如刀爷所说的,手掌窄小,明显是女人抓过轮毂时留下的。
我低头看了看地上,地上也正如刀爷所说,有着一条被清洗过的痕迹,而且这痕迹还一直延伸到后院。
我动了动身子,刚想顺着那条痕迹往后看,可就在此时,潘武庆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把我吓了一跳。
“兄弟,干啥呢?”潘武庆满脸带笑,抖了抖手上的茶缸给我看,“来来来,累了一下午了,咱们喝口水,我这后院都是柴火,没啥看的。”
我哈哈一笑,“嗨,我就是看你这个小车不错,这是专门装货的?”
“我还装啥货啊?这破车就是我秋收用的,平常拉一拉粮食啥的,要是有外村人加工,我还得给他们拉一拉稻子,送一送大米。”
“看着还不错,我一直想买辆车,你看我们这么多人,平常下乡演出都得租大巴,一趟下来就得小五百,跑一趟远道就是八百,心疼啊!”
“那也不能买这破车啊?我这玩意拉粮食还行,你要是拉人的话,上道就得让交警扣下来,哈哈哈哈。”
我们两个人说说笑笑,我也被潘武庆拉着在院子里面坐了下来,潘武庆给我到了一缸茶。
“来来来,喝茶喝茶,我问了,就剩最后一个菜了,炒完就能吃,喝完茶你也让他们洗洗手,咱们一会就吃饭。这事也是我怪我了,都定好时间了,我就忘了做饭的事情了,大家还都农忙,早知道我就早点让他们回来了,让你们挨饿了。”
“没有没有,潘大哥客气了,我们也没饿,就是怕耽误今天的演出,你也去和大家说一声吧,别忙乎了,我们都是跑江湖的人,有口吃的就行,不用做那么多的菜。”
潘武庆这个人,委实是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我也只好赔笑着寒暄。
说实话,要不是刀爷和我说了这么多,再加上卦象示警,只怕我现在都想不到这么多事情,甚至是,我都有可能被胖子误导,认为他就是卦象当中,所说的那个受害者。
没办法,这人实在是太热情了,而且满脸的憨厚,一脸的人畜无害,只怕是个人,面对他这副面孔,都不会想得太多,只会认为他是个大好人。
“兄弟,你们说你们唱戏的,管不管抓鬼啊?”
“抓鬼?”我微微一怔,“潘大哥,你这话啥意思?兄弟没听懂。”
“也没啥,我们村就是老不太平,一到晚上就鬼哭狼嚎的,太渗人了,老人还总说,山里鬼怪多,我总觉得是有什么鬼怪,那天老三回来,还说你会算命,非要给他算,他还没算?”
我脸上赔着笑脸,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如果潘武庆这个人有问题,那我再说我会抓鬼,是不是就要打草惊蛇了,引起了对方的警觉?如果我说不会,又会不会影响到我们的招牌?毕竟之前可是夸下了海口!
归根结底,就是一个问题,潘武庆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是受害者,还是本身就存在问题?
第98章 第九十八章 三叩关二爷
“兄弟,咋不说话了?”潘武庆见我不说话,笑呵呵的问着。
我尴尬一笑,抓起茶缸喝了一口,“嗨……这种事咋说呢?其实吧,我也不咋会抓鬼,但是我们戏班子可以,老人们常说,响器一动,鬼神皆惊!神鬼怕响器啊,只要我们戏一开场,神也好,鬼也罢,都得规规矩矩的在台下听戏,听完了,也都各自回家,谁都甭想裹乱。”
“哦,那这到是挺有点意思的,以前也没听人说过,对了,你们这些年见过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