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屁股还没坐热呢,观众席里的一个老太太就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走了过来。
我看了一眼老人,这老太太七十上下的年纪,满头的白发,但嘴唇却是黑紫的吓人,显然是心脏不太好,而且面色苍白,脚步无力,拄着拐杖的手还在发抖,应该也是个久病缠身的人,身子看起来就格外的虚弱。
“你,给我下来。”老太太板着脸,敲着拐杖,一脸的阴沉。
我心里有些奇怪,也不知道哪里得罪她了,那表情就像是欠了他二五八万似的,但既然是在人家村子里面,就得学会夹起尾巴做人。
我扶着树干,乖乖的跳了下来,“咋了奶奶,有啥事啊?”
“这是我孙女他妈。”
“啊?”我愣了一下,有些没明白老太太啥意思,老太太则是敲了敲大树,“它,就是它!它是我孙女的干妈。”
“额……”
我抬头看去,这才发现,在大树的一节树枝上,系着一块红布,那红布也显然是挂上去太多年了,都已经褪色的快成白色了。
而这,也正是认干亲的习惯。
以前的人都讲究认干亲,尤其是孩子小的时候身体不好,家里大人就会让孩子找棵树,或者是找个石头什么的,绑上一块红布认干亲,磕个头,再叫一声干妈,而且从这以后,逢年过节还要给干妈烧香,送供品。
因为旧时代的人认为,认了干亲之后,这些大树啊石头什么,就会替孩子扛起霉运,挡去灾祸。
不过事实证明,这种方法还是挺管用的,认了干亲之后,小孩的身体就会逐渐好转,并且在干亲的庇佑下,孩子也会茁壮成长。
而那所谓的“干亲”,在享受了香火和供奉之后,也会聚拢灵气,开始修行,也算得上是两全其美的一件好事。
我记得以前我朋友和我说过一件事,他邻居家的孩子就是如此,从小体弱多病,他们家都快成了医院常客了,最后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找了一棵大树当干亲。
从此,这孩子就很少在生病了。
十多年后,这孩子去市里上高中,节假日出去玩,就出了车祸,被一辆小轿车撞飞出去两米多。
可奇怪的是,这孩子被撞飞之后,就自己爬了起来,什么事都没有,去医院检查也没有一点毛病。
司机也吓蒙了,就算是检查都没事,还赔了人家两千块钱,又承担了所有的检查费用。
就这样,一家人拿着钱,高高兴兴回了家,可回家之后才发现,小孩子认的那个大树干亲,竟然被一道旱天雷给劈死了!
等他们发现的时候,那棵树都快烧没了。
事实证明,干妈不白叫,有事真他妈上啊!
老太太黑着脸,没好气的看着我,“你给我孙女的干妈鞠躬,赔礼道歉。”
我尴尬一笑,这事本来就是我的错,是我没看清楚就坐上去了,道歉也没什么。
我也不磨叽,连忙抱拳拱手,恭恭敬敬鞠了三个躬,又点了一支烟插在地上。
见我态度这么好,老太太也没再追究什么,但还是黑着脸警告我,“不许在坐了啊,这可是我家的保护神。”
我连连点头,“放心吧奶奶,绝对不会在坐了,您快去看戏吧。”
我扶着老太太往回走,可走到一半,老太太突然停下了,“你……是不是会点啥?”
“啊?什么会点啥?”
老太太眯着眼睛,“我刚才看你咬手指啥的,嘴里还念念叨叨,你是不是道士?”
“额……不是道士!”
我心里这个无语啊,除了道士,别人就不会法术了咋滴?好家伙,好在我不是秃子,这要是秃个顶啥的,他是不是还得问我是不是和尚啊?
而且这些年我也没少让人误会,关键误会也就罢了,一开口就问我是不是道士是几个意思?
“你不是道士,那你是啥?”
“我……我是豢龙氏!养龙的。”
“养龙?”老太太忽然笑了,好像是听到了多么好笑的笑话似的,“还养龙,这都啥年代了?哪来的龙啊?”
“那你还找树当干亲呢,这都啥年代了,你这是封建迷信。”
“我……嗨,我跟你一个小毛孩贫啥嘴啊,算了算了,你太年轻了,你不懂。”老太太背过一只手,拄着拐杖就走,嘴里还碎碎念着,“老三说有个道士啊,还要给他算命呢,谁是那个高人啊?一会我得找个人,好好的问问。”
说着话,老太太就在人群里面坐了下来,我摸了摸鼻子,老三说有道士,还要给他算命?
淦!这不就是我么?听老太太这口气,她是想找我算命啊?
算了,我还是别多嘴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先把今天晚上这场戏唱完再说。
不过话说回来了,道士道士,你全家都是道士!老子我是豢龙氏,祖宗是跟着舜帝混的,要说起排资论辈,整个道门都是我们豢龙氏的晚辈!
我找了个地方再次坐了下来,等了许久,胖子也终于端着一小盆的鸡血走了过来。
“少班主,公鸡,一共四只,三百多块钱。”
我凑过去看了一眼,公鸡血,热腾腾,还冒着热气呢。
我看了看面前的观众席,还有戏台,以及后台的小棚子,“把这些地方都撒上鸡血,这点怕是不够啊!”
胖子苦笑着,“没辙啊!少班主,人家这都是溜达鸡,七十多一只呢,大家身上都没啥现金,我就凑出这三百多。”
“转账呢?”
“甭提了,村里一个年轻人都没有,他们都不信这一套,就要现金。”
我为难的嘬了嘬牙花子,犹豫了一下,“行吧,那就这样吧,你去找个树枝,不往地上撒了,用树枝沾鸡血往地上画,这样应该能够吧?”
胖子看了看鸡血,又看了看面前这些场地,“应该差不多,我先去试试,实在不行咱们在想辙,你在这盯着点,千万别出事。”
胖子拿着鸡血走了,我心里也开始盘算,我背包里的那点赤硝和朱砂啥的够不够用。
等了一会,刀爷也夹着刀,抱着膀子,悠闲的走了过来。
“咋了刀爷,胖子那边画完了?”
“嗯,就剩最后一点了,一会就过来了。”
“后台那边也一切正常?朱姐怎么样了?”
“还在睡,叫不醒,你不去看看?”
“不急,阴阳有别,她就是被阴气冲体了,身子有点虚,刚才在台上的时候,我就大致看了一下,应该没啥事,睡够就能醒了。”
刀爷没在继续说话,可等了一会,他又再次开口,“你是少班主,面子上得过得去,你知道怎么回事,别人未必都知道,还是得看一眼,堵住别人的嘴。”
刀爷如此说,我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为了避免别人说闲话,我怎么也得去看一下,毕竟这么多人,难免有人会挑理。
我看了看戏台子后面的胖子,“行吧,我过去看看,刀爷你在这盯着,有情况拔刀就砍。”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 人贩子无辜吗?
我去后台转了一圈,后台人也不多,大家都上好妆了,正在这等着上台呢。
见我过来了,也都围着问我刚才是怎么回事,今天这场戏能不能太平了,我简单的敷衍了几句,随后就装模作样的看了看朱姐的情况。
朱姐还是老样子,就是阴气冲体,导致气虚体弱,阳气不足,看她这个情况,至少得睡到明天早上。
我安排了一下演出节奏,又找了个人替朱姐的班,随后就说前面不太平,我得尽快回去镇场子,然后就从后台跑了出来。
回到了前面,胖子和刀爷两个人,正蹲在人群后面抽烟呢,见我过来了,胖子抽出一支烟扔给我。
点着了香烟,我直接切入了正题,“胖子,你刚才都问到啥了?”
“这个……咋说呢?你等会,我让我组织一下语言。”
胖子叼着烟,抱着膀子,一脸为难的直嘬牙花子,想了许久,这才开口。
“其实大致情况都和潘武庆说的差不多,他娘被人拐走了,那边的亲戚也都死光了,然后过了将近三十年,他们姐弟俩这才找到了这边,之后他姐姐也被人拐走了,但不同的是,他姐姐不是到了这边之后就被拐走了,而是在这边生活了将近两年左右,才被人拐走的。”
“确定是被拐走了?”刀爷忽然开口问道,胖子咬了咬嘴唇,犹豫了一下,“这个……咋说呢,反正是莫名其妙失踪了,之后警茶多方查证寻找后,这才证实了,他姐姐确实是被拐走了,而且还是被卖到了南方,但可惜的是,当时拐走他姐姐的那个团伙,其中几个主要成员都死了,所以无从下手,至今也没找回他姐姐。”
“死了?怎么死的?”刀爷依旧是追问着,胖子呵呵一笑,“还能咋死的?缺德事做多了呗,不是病死,就是再被警茶抓捕的时候自杀了。”
我看向了刀爷,“刀爷,您老这是话里有话啊?难道你还怀疑他姐姐不是被拐卖的?而是被潘武庆弄死的?”
刀爷摸了摸自己的刀,竟答非所问,“潘武庆这个人很可疑,他给我的感觉很不舒服,我总感觉他有问题。”
“哎对了!”
我笑了笑刚想说话,胖子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还有一点很有趣,潘武庆说,他老娘死后,他就和姐姐在四钏的山里生活了四年,二十岁的时候才来了这边,但是这些老人却说,当年他们来了这边之后,问起这四年的生活,潘武庆却是含糊其辞,他姐姐也是吞吞吐吐,就说日子过得苦,其他的一概不说。”
“一概……不说?这是什么意思?”
“我当时也问了,可老人们也说不清楚,就说对于这四年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又是怎么过来的,他们姐弟都是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不管说什么事情,都是左右搪塞,就是没有细节。”
我皱了皱眉,低头想了想一下,“还有其他的吗?”
“有!潘武庆说,他姐姐没被找回来,已经二十多年了,但村里的老人却说,几年前曾有人在山里,看到了他姐姐的鬼魂。”
“鬼魂?”我愣了一下,不由想起刚才那个女鬼,“他姐姐什么样子?”
“这我就没问了,反正人家说看到鬼魂了,而且他姐姐当时的样子,已经是个中年妇女了,那人看了半天才确认,那就是他姐姐。”
“那不是她。”我喃喃自语着,“我刚才虽然没看清那个女鬼长什么样子,但我敢肯定,绝对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年纪不大。”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吗?”我想了一下,接着问道,胖子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刀爷却猛然抬起头,“不对!事情有些蹊跷。”
我俩看向了刀爷,刀爷则是看向了我,“少班主,你知道拐卖人口罪,怎么量刑吗?”
“额……”我尴尬一笑,这还真触及到了我的知识盲区了,胖子却在一旁笑了,“拐卖妇女和儿童的,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但是!拐卖妇女儿童的集团首要分子,以及拐卖妇女儿童三人以上,都是十年以上的量刑,严重可能还会无期徒刑。”
我诧异了的看了一眼胖子,“我靠,大哥,法律你都懂?”
胖子拍了拍肚子,咧嘴一笑,“嘿嘿,兄弟,甭瞧咱肚子大,咱这肚子是杂货铺,全都是干货,啥玩意都有!”
刀爷憋了一眼他,“甭听他的,这小子就是新闻看得多。”
“额……嘿嘿,也没毛病,这几年国家大力打击人口拐卖,我就顺便查了一下相关法律,结果差点没给我气尿了!”
“咋了?”我追问道,胖子气呼呼的挽了挽袖子,“咋了?处罚的太轻呗!一般都是五年以上,十年以下,严重点的就是无期徒刑,死刑压根没多少!关于这一块的法律有点多,我没全记住,反正除非是特别恶劣的,几乎就不是死刑,奶奶个狗日的,我越想越生气,这群王八羔子丧尽天良,就应该枪毙了他!不对,凌迟处死都不为过!”
胖子越说越激动,一屁股坐到小马扎上,“我跟你们说,前几年还有一个记者,采访了一个人贩子,问他为什么要做这种生意,你猜那个王八羔子怎么说的?他说这行利润大,容易暴富!而且只要不使用暴力,不奸yin,不逼良为娼,几乎就不是死刑!尤其是婴儿,最容易出手!这他妈就是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啊!”
我想了想,也觉得这确实是有些让人生气,就拿潘武庆他母亲来说,拐卖一个人,这就是毁了三个家庭啊!
潘武庆的外婆精神失常人走丢了,外公也含恨而终,至死都未能见到自己的女儿。
潘武庆的父亲,虽然是死于意外,可对于他们家来说,在这种家庭环境下,他们一家人又岂能幸福?
最后就是潘武庆姐弟,也正因这段悲惨的过去,而导致了他们姐弟的命运受到了波及。
至于他们的母亲,那个真正的受害者就更不用说了,一生的命运,简直是悲惨啊!每天都得活的小心翼翼,又是思念家乡和父母,又得给人家生儿育女。
如此说来,人贩子也确实是可恶!
还有胖子说的,他们这伙人已经摸透了法律,虽然看似是亡命之徒,可事实上,人家已经避开死刑了。
如此一来,左右都不会死,抓住也不过是蹲几年牢,那又有什么理由不去铤而走险?
“你们跑题了。”刀爷开口提醒,我也看了过去,“刀爷,您什么意思。”
“我就是想说,那几个人贩子死的蹊跷,既然都知道不会死刑,他们又为什么会在抓捕过程中自杀?”
“嘶!哎,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胖子也恍然大悟,一拍脑门,“对啊!这太奇怪了,就算他们是害怕而自杀,那也不至于死的这么干净彻底吧?所有首要头脑,全部都死了?”
说完,胖子又喃喃自语着,“不对不对,这件事有问题,太蹊跷了,这里面还有故事!”
“胖子,你朋友多,打电话查一下,当年这件案子的详细过程,以及那些人贩子,又是怎么自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