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龙没有下车进屋,怕徐宁让他掏钱买东西。
而徐宁进入卖店后,便瞅见刘光敏正在往炉子里添柴火,屋内没有旁人,那群老娘们不可能来这么早。
“呦,二宁回来啦?”
“啊,给我打二十斤酒,捡十斤槽子糕,再拿两条经济烟。”
刘光敏点头:“得嘞。诶,前两回你拿的俩酒壶呢?等有工夫你拿回来呗,我这也没多少空壶了。”
徐宁笑说:“行,等过会儿就给你拿回来。诶,刘哥,你没进点挂面啥的啊?”
“诶妈呀,那挂面可进不起啊,这玩应进价一斤就得两毛多,还要全国粮票……我上哪整那老些全国粮票去啊。”
刘光敏边捡着槽子糕边说道。
“也是……”
徐宁和他随便唠了两句,等刘光敏将酒、槽子糕和两条经济烟放到柜台。
他抓起东西笑说:“挂我爸账上嗷。”
“得嘞,有空来嗷。”
徐宁刚要往出走,却想到了点事,问道:“刘哥,最近是不是听说啥了?那李三说我给他俩儿子崩了?”
“诶呀,你知道啦?恩,当时李三是和屯东头老白说的,完后老白婶子来这就叨咕一嘴……具体咋回事,我还真不太清楚。”
徐宁笑说:“刘哥,我们当时想要穿公腰岭子去万业,拢共就带三天干粮,他俩一直跟我们身后,到底图啥呢?我寻思他俩别饿死冻死在山沟里,就让他俩回去,但他俩死皮赖脸的不走,实在没招,才往地上崩一枪,给他俩吓走了。”
刘光敏闻言错愕点头,“啊,原谅是这么回事。”
“嗯呐,那行,我走了哈,刘哥。”
“诶!”
其实刘光敏挺惊讶,以徐宁的性格,按理说在知道这事之后,必然得去找李三好好说道说道,但他却没有第一时间去李家,反而和他解释了一通,这是要干啥?
等徐宁走后,刘光敏蹲在炉子前想了一阵才明白。
徐宁应该是想让自个和那帮老娘们念叨念叨,先将是非掰扯清楚,分辨谁对谁错……
“现在咋这稳当呢,这才过去俩多月呗。”刘光敏叨咕一句。
而徐宁的本意是想通过在小卖店聚集的老娘们告诉李三,他徐二宁回来了,且知道李三污蔑他的事情了,不过徐二宁并不想跟李三一样的,谁让他年纪大能倚老卖老呢,只当是忍了这次,但下回可没法忍了。
不过,以徐宁的性子可能忍下来么?绝对不可能!
况且这事只是谣言,徐宁也没想着掰扯清楚,毕竟他啥样,屯里人都知道,而且这事确实像他能干出来的,所以与其去做多余解释,不如消停点搁家待着,找机会再彻底将这事,和偷狍子的事,跟李三唠清楚,到时候也让屯里人评评理。
“搁前边拉停下,你去林场加油,完后就在这等我。”
徐龙点头:“那你快点,得幺麽多长时间?”
“一个多点,那地窨子离这还有三四里地呢。”
“行。”
徐宁拎着东西下车,随即徐龙就驱车去了林场。
等他走到地窨子的时候,抬胳膊瞅了眼手表,已经九点四十多了。
地窨子顶冒着炊烟,门前摆放着一排劈柴,石头墙上挂着红辣椒和俩山鸡、跳猫子……
“大爷!”
马六正在屋里搓着麻绳,听见声抬头仰脖回应:“诶!”
他听声像是徐宁,便问:“二宁么?”
“是我!”
马六急忙起身走到门口,刚掀开门帘就和徐宁碰面,瞅见他拎着东西,笑模呵走进屋里,说道:“你咋又拎东西来啊?”
“啊,这不是去趟白石砬子么。”
马六眨眨眼,招呼徐宁坐炕头,“整着啦?”
“必须地!我们拢共搁山里住四宿,完后有点事就去万业了,搁万业住两宿,等回去收套子的时候就整着了。当时摸着没冻实,应该是早晨刚套着……”
“你点子挺好,我都寻思你们得白跑一趟呢。渍渍,这整的又是高粱红啊?诶呀,这壶瞅着挺老大,二十斤啊?”
“嗯呐!我不寻思孝敬孝敬你么,哈哈,大爷,你尝尝啊?”
马六摆手,“尝啥尝,我早晨刚喝完,上回你给我拎来的还剩个底呢。”
“那你这阵子没咋喝呀,咋地,上火啦?”徐宁开着玩笑。
“我上啥火,这不是你来两回给我拱上了么,嘴也不咋馋了,平常一顿就喝半碗,整得可美了!……诶,这咋还给我拿两条烟呐?诶我艹!你多余花这钱……”
马六拍着腿愤恨道:“你有这钱,买点烟叶子啊,能多买不老少呢!”
“这么快过年了么,咋地不得抽点好的啊。诶,大爷,这大皮是我和俩兄弟整的,我们平常是分四股,我占两股,他俩每人一股,这回我寻思得分五股……”
没等徐宁说完,马六就琢磨过味了,他摆手打断,道:“分五股,有我一股,对不?”
第192章 你懂个六啊 胡咧咧
炉火烧的挺旺,所以地窨子里不算冷。
马六搭着炕沿边盘腿坐,面无表情直视着徐宁。
而徐宁则坐着热炕头,咧嘴呲牙乐道:“对!一点不差。”
马六瞅着他如此认真的眼神,抬手拍着大腿说道。
“好!”
徐宁见他答应,笑说:“大爷,你拿着就对了,我寻思还得跟你侃会儿呢。”
马六冷笑:“旁人给钱我不要,那我不虎比哨子么!那你乐意给,我凭啥不要啊。”
“这对劲儿!大爷,等回头我将皮子收拾收拾卖了,再过来给你送钱。”
“妥!我也不跟你客套,你啥前儿给我送都行。”
随即,徐宁和马六唠了会嗑,却没有提放在东山的套子,这话说一遍就得,再说显的目的性强,且有点不信任马六的嫌疑。
刚才马六接大皮一股挺爽快,让徐宁心里很是敞亮,原本他以为马六不能要呢,哪成想这老爷子根本没客套,徐宁刚递出话,他就欣然接受了。
“大爷,那我先走。”
马六皱眉道:“你不搁这跟我吃晌午饭啊?”
“我不是去趟万业么,从万业跟着来两个朋友,正搁家呢。我爸他们搁家陪着呢,我晌午不回去,他们能开席么?”
马六闻言点头,然后起身说道:“那你快回去吧,我可不留。”
“成,你这还缺啥不?下回来给你带着。”
马六站在原地盯着他,三五秒钟之后,说道:“下回再来给我整点调料,盐味精啥的……”
“妥啦,那你搁屋…诶,大爷,上回给你拿的那俩壶呢?等下回来再给你装点酒啊。”
马六转身走到碗厨跟前,从下方掏出俩壶,将壶中剩下的福根倒在空碗里,然后把俩壶递给徐宁。
“给,少整点酒就行,别花多余钱再买成条烟了,我乐意抽烟袋锅子。”
“哈哈,那等着啥前儿我去街里,给你整点好烟叶子回来。”
马六点头:“走吧,眼瞅着十点多了。”
“诶。”
徐宁拎着俩空壶迈出地窨子,马六给他送到离地窨子三十米的下坡,瞅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有点不得劲。
他眯眼嘀咕着:“不是图我啥,就因为李三那事儿下这么大本?也不能…既不图我啥,也不是为了办事。三番两次来送东西,是可怜我这小老头?哈哈…备不住啊!”
随即马六进了地窨子,将倒在碗里的福根儿一口闷了,然后坐在炕头继续编着绳,嘴里哼哼着小曲。
两场不算大的雪,将山上铺满厚厚一层,特别是被风折起来的雪壳子,稍不注意踩下去就容易陷进去,厚的地方能没过徐宁的胯骨轴,薄的地方也到了小腿,波棱盖下方。
徐宁拎着酒壶走到山根,费劲巴拉迈着往前迈腿趟雪,幸好这段路程不远,若是去西马垛子,必然得累出全身大汗。
刚到山根就瞅见一辆东风卡车停在路边,徐龙正在车里抽着烟,时不时往山顶上瞅两眼,见他下山之后,便启动汽车往前一悠,接上徐宁便往庆安屯驶去。
徐宁先将酒壶给刘光敏送去,搁卖店瞅见了老白婶子和赵大娘。
“这都晌午了,大娘咋没回家做饭呢。”
赵大娘笑说:“晌午现成饭。诶,二宁,听说李山李峰跟着你进山走一天,你怕他俩冻死在山里,才响枪崩他俩的?”
徐宁转头道:“大娘,你说句公道话,这事要放你身上,你能乐意不?”
赵大娘板着脸道:“那我肯定不乐意,我进山是划拉山财的,他俩跟着算嘎哈地?这不是要图我财么。”
旁边一人说道:“你就给他来两枪也不犯毛病。”
老白婶子陪笑道:“二宁啊,我也是听你白叔说的,你可别放心上嗷。”
“这点小事不至于,甭管李三咋搁屯子里说我的,明眼人一瞅就知道咋回事,上回我救李三亲家两条命没得好,这回算是间接救了他俩儿子吧?还没得好!
诶呀,这人要是改好变好之后,都特么想上来熊我两下。白婶儿你说,忍一回两回就算了,要是再有第三回可咋整吧。”
老白婶子扣着鬓角,说道:“那还能咋整,谁能有这好脾气,直接削他呗!现在二宁是真学好啦,要搁往常不早就上门了啊?”
赵大娘点头:“可不咋地!二宁就是心善……”
徐宁闻言笑了笑,然后接两句话,就和刘光敏打个招呼离去了。
这老白婶子先头因为嘴欠,将李三说徐宁的事传了出来,所以她面对徐宁的时候有点不好意思,但瞅着徐宁没让她难堪,反而给她递了个台阶,她直接就下来了。
她心里松快不少,如果徐宁因此记恨了她,那老白搁林场当楞工的活就不好干了。
老王家,东屋。
刘大明正坐着和吴海泉等人侃大山,有他的加入屋内气氛再次升腾活跃了起来,他唠嗑办事有一股莽劲,这点被刘天恩完美继承了,所以父子二人都有些愣。
用东北话形容就是二愣子。
“诶呀,我明白这事,不就是老解放水箱爆了么,你往里填点凉水就妥啦,往常都是这么干的……”
徐春林摆手道:“你快拉倒吧,少搁这嘎达误人子弟,你懂个六啊!”
刘大明撇嘴说:“你懂啊。”
徐春林没搭理他,对着吴海泉说:“水箱爆了就别开,找人拉着往修理铺走吧,要不然车就废了。”
吴海泉点头:“是,刚才搁电话里告诉我老叔了。”
徐宁进屋听了会才明白咋回事,头午吴周全去拉煤,开着老解放在路上水箱爆了,他起初没敢动弹,就在附近找屯子往庆安打电话找吴海泉,顺便问问吴海泉和老王家唠的咋样。
当时是杜守财让隔壁老黄家小子跑腿过来告诉的,徐春林和王二利陪同吴海泉哥仨去了屯部,接通电话之后,吴海泉就将在庆安的事说了一通,但没详细唠,只说回到家再说。
然后吴周全就问了水箱爆了咋整,当时徐春林和王二利在和杜守财唠嗑,吴海泉就让他往煤矿打电话找运输队的小林,然后给车拉到煤矿修理铺。
刘大明有点不甘心,瞅着徐宁问道:“二宁,这么整是不是行?”
徐宁笑着摆手,“我可不懂,这水箱挺复杂呢。你跟我舅麽啥前儿回来的啊?”
“你前脚走,我俩后脚回来的。”
刘大明和吴秋霞早晨不到五点就去了市场,买着点茄子、蒜薹和洋葱、姜蒜,这是他俩那天走徐春林嘱咐好的,原本寻思他俩要是买不着就去杨淑华大哥所在的饭店匀点,没成想刘大明还真给买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