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刘、王、李三家就拎着东西往家走了,徐宁和柴兵也泡了个脚回到了西屋闭灯睡觉。
刘丽珍从柜里取出杨淑华给买的秋衣秋裤,说道:“淑华给咱俩买套秋衣秋裤,这色挺鲜……你试试啊。”
徐老蔫一愣,“淑华给买的?诶我…这家伙整的挺喜庆啊,哈哈……”
刘丽珍说:“还给咱几家每人买双红袜子呢,拢共十六双,花了不少钱。”
一开始,徐老蔫挺高兴,等接到手瞅着秋衣,再听刘丽珍所说,便皱眉道:“这孩子咋瞎花钱呢,我好几套秋衣,都穿不过来。”
“人都给买回来了,少说这话,给你买就穿呗。”刘丽珍白愣他一眼。
徐老蔫坐在炕上脱袜子,“我是不想要么?这强子刚挣点钱,家里刚要好起来点,咋不知道省点花呢,上回买那老些米面啥的,我就没说啥。”
“诶呀,这不废话么。我一开始也想这么说,二宁偷摸跟我说,他大嫂一番心意,我要是推推搡搡的,容易让这片好心蔫巴。我一想也对劲儿,孩子一番心意,我要说那些扫兴的话,淑华心里边肯定不得劲……”
徐老蔫听着点头:“是这个理儿,我刚才不也挺高兴么,就是偷摸跟你蔫不唧儿说说。”
这年头的父母愿意听孩子话的几乎没几个,但自从徐宁学好之后,刘丽珍对他的话就越来越顺耳,几乎到了说啥信啥的地步。
别看徐老蔫平常跟徐宁闹别扭、激恼恼地,但他们父子之间就是这种相处模式,况且徐老蔫也是个讲理认理的人,所以刘丽珍一说完,他就琢磨透了。
“这俩孩子是真拿咱当亲人了。”
徐老蔫点头:“恩,我早就瞅出来了。该咋是咋地,二宁交这几个哥们都挺好。”
“可不咋地,我寻思他以前整的那些狐朋狗友就心突突,你记着前年他领回来那三人不?诶妈呀,纹龙画虎的……但也挺讲究,走前儿还给我扔十块钱呢。”
“你就认钱。”徐老蔫撇嘴。
“说你自个呢吧?来,给你棉袄棉裤给我。”
徐老蔫一愣,“嘎哈呀?”
“明个给你换套衣服,快点滴!”
徐老蔫小声嘟囔两句,将棉袄棉裤给刘丽珍之后,就见她挨个兜翻了翻,可惜啥玩应都没翻着,又把棉袄棉裤扔到了徐老蔫身上。
“我瞅着挺干净,你明个继续穿吧。”
徐老蔫转过身将棉袄棉裤压到了脚底棉被上,扭身问:“凤儿今晚跟他二哥三哥睡了呗?我听搁西屋玩的挺开心呐。”
“别管她,这孩子真让你惯坏了,二宁搁供销社的哥们给拿十斤糖,还有巧克力,她一会就吃仨,给嘴整得雀黑!”
“啊,她给我尝一口,苦了吧唧没啥吃头。雀黑雀黑呗……”
“你懂啥,二宁说这玩应吃多了睡不着觉。年前我指定得削她一顿!”
徐老蔫皱眉道:“削她嘎哈,有话好好说呗,你说不明白让娟儿说,别老动手。”
刘丽珍哼哼笑了两声,“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都觉着好笑。那你咋跟大龙二宁动手呢?”
“他俩气我,我不削他俩还能留着啊?”
“那徐凤气我啦,我削她有毛病吗?”
徐老蔫急道:“她是姑娘,削她嘎哈,你要生气就削我两顿,来,我撅屁股让你削……”
“你快滚犊子!”
第230章 搭伙分两帮 换个家伙什
1984年1月23日,腊月廿一。
后天就是小年,柴兵明个就要走,所以早晨天没亮,徐宁、柴兵就从炕上爬起来了,动作轻巧的套上棉袄棉裤,以免吵醒睡在中间的徐凤。
昨晚徐凤折腾的不轻,这丫头只吃了四片巧克力,怎么可能睡不着觉?完全是听了徐宁的话,产生的心理作用,最后被徐宁嘘呵两句,这才消停躺下。
徐宁和柴兵下地搓把脸,再去趟茅房,便拎着布兜和枪走出了屋。
他俩并没有直接出门,而是到下屋拿起一个麻袋,里面装着的是糖、咸盐、味精、醋等调料,还有点冻饺子、两条鱼,徐宁则弯腰捡起地上的两壶高粱红散酒,这些玩应都是给马六准备的。
原本徐宁是想等柴兵走之后,再去趟东山给马六送去,但这些东西实在太多,他一人根本拿不了,再说眼瞅着就到小年,那不得让马六吃顿饺子,炖条鱼啊?
另外,徐宁也是顺道,因为他们今个要领着狗去松山北、万米沟附近,之前总是搁西马垛子晃悠,连响了好几天枪,牲口早就被吓跑了,所以徐宁就寻思换个地方,也换换运气。
两人拿着东西慢悠悠走到院门口,徐宁拔下插板打开大门,便瞅见王虎两手揣在袖口里,胳膊弯拴着小黄的狗绳。
王虎紧忙接过东西,徐宁便转身回去牵狗,大黄和花蛋子、花熊的伤口好差不多了,所以徐宁就解开绳子全都牵着了。
将狗整到后车厢,三人驱车来到李福强家吃饭,杨淑华早都放好桌拿碗筷了,李福强站在门口抽着烟跺脚等待着,见有汽车动静,他回屋就让杨淑华往桌上端菜。
柴兵对李福强家不陌生来过好几次了,刚进屋就瞅见李福强给他接了杯药酒。
“嘎哈呀,喝早酒啊?”
“你尝尝呗,这酒存了得有半年,劲儿老大了,你要乐意喝,等你走前儿全拿着。”
柴兵闻言顿时一笑,“我瞅你那酒缸里没下去多少啊,这是你戒酒之前泡的吧?”
李福强盘腿坐在炕沿,挥手招呼柴兵坐下,点头道:“可不咋地,那前儿我都没寻思戒酒,秋天前儿搁山里采的药,本来我寻思能尝尝啥味呢,没成想我兄弟喊我一块戒酒,就这么地,一直搁那放着,一点都没动。”
杨淑华端着酸菜炖肉、白菜炒木耳鸡蛋走进屋,笑说:“三哥,你先尝尝啥味,这味你不定能适应。”
柴兵点点头,端起酒杯小酌一口,吧唧吧唧嘴,“诶呀!这味有点苦、有点辣、还有点甜……里头放白糖啦?”
李福强点头笑道:“嗯呐,放的大块冰糖,苦那是药材味儿,咋样?能适应不。”
“行!我喝是挺好,反正你也不喝,等明给我装壶里,我拎走。”
李福强摆手:“那还装啥壶里,直接端走就行,反正我也不喝。”
这时,徐宁咽下口中食物,说道:“三哥,那你就端走,等我大哥啥前儿没劲儿,再给他整点药酒解解乏呗,但一回就能喝一两,多了肯定不能喝。”
李福强闻言以为兄弟在试探他呢,摇头道:“快拉倒吧,这都戒酒了,哪能再嘴馋呐。现在你嫂子瞅我越来越顺眼……”
徐宁笑说:“现在你三十出头,我刚二十,再过几年备不住就站不起来了。”
“诶妈呀,净说那话,你大哥我这体格子,那老牛都没我猛!”李福强攥着拳头展示。
“你是老驴,可猛啦!”
“哈哈……”
杨淑华端完饭菜就去外屋地了,站在锅台旁往铝饭盒里盛菜和饭,虽说听见了屋里几个老爷们的交谈,脸色有些泛红,但因没当着她面唠,故此不犯啥毛病。
再说,这年头的农村老娘们,那是要比老爷们更狂野的,有些老娘们讲出来的荤话,都容易让老爷们脸红。
6点半多钟,徐宁、柴兵、王虎和李福强驱车朝着东山驶去,此去路途仅用二十分钟,他们就抵达了东山的北头。
柴兵和王虎在山下看狗,徐宁和李福强没背枪,只拎着东西进到山里,因为东山有很多夹子、套子,甚至有木猫、捉脚等,所以狗是不能去东山的,一个看护不住,就容易伤到狗的腿脚,那可就糟了。
两人沿着坡上山,顺着冈梁子往前走两三里地,再往山下走一轱辘就瞅见了马六的地窨子。
此刻,马六的地窨子冒着烟,徐宁在外头招呼两声,便听见马六急匆匆的喊道:“谁?二宁?诶我艹,快进来,咋这时候来呢?”
徐宁进门前说道:“大爷,我和我把兄弟大哥过来了嗷。”
“啊,都进来!”
刚拉开门掀起棉布帘子,就瞅见炕上铺着棉被、水壶、工兵铲、子弹兜、粮食袋等东西。
马六瞅着他俩手里拎着东西,拍腿道:“诶呀,这又给我拿的啥呀。”
徐宁说:“你不说缺调料么,这些都是调料,还有点冻饺子、冻豆腐、攥好的酸菜啥的……”
“哈哈,好!这玩应好!那我收拾收拾,你俩找地方坐。”
说罢,马六就拎起两壶酒,将空酒壶放在门口,示意徐宁待会拿走,再将麻袋里的调料和吃的,分别放在碗厨里,以及地窨子外面的冰窖。
“这咋还有两条鱼呢。”
“头两天搁沟塘子抠的,我寻思后天就是小年,喊你去我那,你也不能去,就给你拿了点家里的菜。”
马六挺高兴,点着头说:“挺了解我,这就不善了,我一人能吃多少,这些都够我吃到正月十五了。”
徐宁笑了笑,指着炕上的一摊,问道:“你这是要嘎哈去啊?咋还收拾被褥啥的呢?”
马六将调料匀出来点装在小布兜里,起身说道:“你再晚来半个点就瞅不着我了,我昨个搁火砬子山底下瞅着一溜鹿踪,我瞅着挺新鲜,就寻思今个早点过去撵,兴许能撵着,要是整着头鹿,那不也能过个好年么。”
徐宁闻言双眼一亮,问:“鹿踪?大爷,你瞅着多少啊?”
马六寻思他是问瞅没瞅着鹿呢,便说:“没瞅着鹿,就瞅着踪了,那前儿都午后快四点了,我啥玩应都没拿,就没敢撵。这踪瞅着得有四五头,我搁附近溜达两圈,应该是从乱岔石那头过来的,朝着北头的万米沟去了。”
这乱岔石是个山名,位置就在17楞场后身石咀山的东边,火砬子山则在13楞场东边……
自打李福强进入地窨子就一直没吭声,因为他拢共见过马六两次,但是都有点不愉快,一次是和刘大明等人进山,与马六发生误会,二次是搁屯西口擒李三,李福强说句话,被马六有点不知好赖的怼了一句。
他扭头瞅眼徐宁,见到徐宁搓着下巴,便知徐宁也在琢磨,故此就没言语。
“万米沟?我们今个正要往那头去呢!大爷,咱搭个伙啊?我们四个人四颗枪,六条狗……”
马六皱了皱眉头:“搭伙倒是行,你领狗去掐踪啊?”
“那肯定不能,我是寻思咱俩去掐踪,让我大哥他们仨去打狗围,咋样?”
马六听到只有他和徐宁去掐踪撵鹿,当即点头:“那行!从这走到火砬子山挺老远呢,估摸得撵两天,你拿东西了么?”
徐宁笑说:“拿啥东西,咱现在抓紧下山,直接坐车去松山北沟,搁那直接往火砬子山跟前走,再沿着鹿踪往回走,能省下小半天呢。”
“啊,你们现在条件挺好,打围还得开车呢。”
“不是我的车,我一哥们搁望兴开车过来了,跟着我跑山玩几天,明个就往家走了。大爷,你快收拾收拾,别拿棉被褥子啥的了,给你这酒壶拿着就行,我那啥都有……”
马六摇头道:“我拿点干粮,上回你给我拎来的槽子糕还没吃完。”
“诶呀,不用拿啊,赶紧走吧。”
徐宁拽着他胳膊就要往出走,马六紧忙扯住,说道:“我酒壶!你这小子慌慌张张的,给我酒壶拿着!”
“得嘞。”
徐宁将炕上的酒壶拦在怀里,然后就见马六将挂在墙上的老撅把子取了下来。
“你四个整四颗枪?”
“嗯呐,我仨就三颗,搁望兴来的哥们拿了颗56半。”
“那是颗好枪……”
待三人走出地窨子,马六将地窨子的门合上,再使插板一插,门就算锁上了。
随即,徐宁和马六边走边唠,李福强拎着空酒壶跟在后边。
对于李福强来说,这马六给他的印象属实不咋好,但瞅见马六和他兄弟唠的挺好,一路充满欢声笑语,他就对马六有了些改观。
一是马六岁数大了,不该跟他一样的,二是马六搁山里待惯了,变的生人勿进独性了。
三是马六虽然对旁人的态度很恶劣,但对徐宁却挺好,从见面就一直咧嘴笑,就没见到他耷拉脸子。
哪怕徐宁伸手拽着他,推搡着他,也没见他翻脸不认人,若是换作其他人,马六早就抽刀子比划了。
此刻,天色早已透亮,徐宁三人来到东山北头的时候,已是将近8点钟。
围在火堆旁烤火的柴兵和王虎,见到徐宁领个穿着熊皮的老头下山,彼此对视一眼,且迅速将火堆熄灭。
王虎提醒道:“三哥,这老头性子独,待会你别跟他一样的嗷。”
“独?有我常叔独么?”柴兵问道。
“我常大爷是酸性,比这老头好相处多了,他一人常年搁山里住,独来独往惯了,也就我二哥能和他搭上话,上回擒那李三,就是我二哥托他帮的忙。”
柴兵点点头:“啊,强子就是说他不知好赖呗,那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