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传的满屯子人都知道了,万一真有眼红求财的人,提着枪进老徐家,那刘丽珍、韩凤娇和王淑娟能不拦着么。
若是拼命阻拦,她仨能活命么?这年头有不少狠人,别瞅屯子不大,谁家能没有几个穷光腚的亲戚?
而在前世的时候,孟紫烟因被造谣常年居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郁郁寡欢,原本徐宁以为是常家兄弟整的事,现在看来罪魁祸首兴许是李三,再由常家兄弟宣传了出去。
“二哥,那咱待会看热闹去不?”王虎呲牙问道。
王彪边走边说:“肯定得去瞅会热闹,等回去我就喊上凤儿……”
徐宁转头盯着几人,摇头道:“不行,要是以前我肯定能干出来这事,但现在不行。甭管咋说李山都死了,咱再去幸灾乐祸,显得太不是人,知道不?”
李福强吧唧嘴道:“瞅瞅,还是我兄弟说话有水平,小嗑一套套滴。”
刘大明弯腰将绑在树根的套子扶正,抬头道:“二宁现在办事确实有人味儿,你爸都经常说,你办事让他很是放心。”
“老舅,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啊。”徐宁笑了笑。
“那肯定是夸你呗!哈哈哈……”
众人在老林子仰头大笑,晃晃悠悠的捡了两只山鸡,刘天恩将山鸡扔进麻袋里,背在肩膀沿着徐宁等人的脚步往前走。
他们要从西马垛子这片老林子朝着西边走,直插进双峰岭,因为双峰岭也有两堆套子,这些也是李福强和王虎下的。
“诶呀,这赶的真不是时候啊。”刘大明摇头叹气。
“咋啦老舅。”徐宁问道。
“你说你妈不让你们动响,我这也有点说道,要不然明个咱喊上你爸、你二叔,拿着家伙什上山,将那800来斤的熊霸整死多好!”
刘大明有阵子没猎熊了,他心里也像是蚂蚁乱爬,直痒痒。
“那还说啥了,800多斤的大瞎子,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兄弟,你见过没?”
徐宁笑说:“你们都没见过,我哪见过啊。听我老舅这么一说,我这心也有点痒痒……老舅,等回去你跟我妈唠唠呗,你俩不是姐弟么。”
刘大明闻言,当即摆手:“快拉倒吧,就因为她是我姐,小前儿没少揍我,比削你都狠!”
“哈哈哈…爸呀,那我咋没瞅着我大姑削你呢。”
刘大明白愣儿子一眼,“那能让你瞅着么,我都多大岁数了,你少瑟嗷。”
王虎歪头问:“二哥,那咱们只能等到正月初十才能动响了。”
“等吧,我幺麽那头黑瞎子正在气头上,不像刚出仓走驼子的黑瞎子那么懵,它越暴躁,咱们猎它的时候就越危险。”
刘大明说:“就怕有人听着信儿,明个就上山偷摸将这头黑瞎子壳死。”
徐宁笑道:“那就不是咱们的财,想那么多没啥用,咱就顺其自然呗。老舅,初十跟我溜达啊?咱一块整它,到时候我去屯部借颗56半,咱四颗枪能稳当点,咋地都能将它壳下来。”
刘大明转头:“行啊!自打你跑山打围,你爸你二叔就不跑山了,给我整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那就这么定了,初十就响84年第一枪!”
李福强呲牙道:“这不得整个开门红啊?”
“必须地!”
徐宁的心情不太急迫,说实话他不想与李三有太多瓜葛,这头扑死了李山的黑瞎子有800来斤,虽说徐宁有些迫不及待、心里刺挠难耐、奇痒无比,但家里老妈放话了,他必须得听,总不能让老妈提心吊胆的过年吧。
再说,这伤了人的黑瞎子肯定不能留,在这期间,周边两个屯子庆安、太平,必然会有人去猎它。
想想800来斤啊,哪怕光吃肉也得吃个把月,全身肥膘成油,估摸得两坛子,况且熊胆、熊皮都能卖钱,有点手把子的老猎人,肯定经受不住诱惑,所谓财帛动人心……
所以,徐宁只是嘴上说说,给这帮人留个念想,他自个并未将猎棕熊的事放在心上,毕竟距离初十有十多天时间,计划赶不上变化,整不好就被谁给壳死了。
他们横穿老林子直达双峰岭,在蟒头山遛了两圈,捡着两只跳猫子和一只山鸡,便快步往屯子走。
三点多钟,走到岔道口的时候,正好碰着黄大喇叭和他儿子,他儿子和王彪、刘天恩是同学。
“诶妈呀,咋搁这碰着啦?徐老弟,正好搁这瞅着你,你给这兜子鱼拎家吃去。”
黄大喇叭和他儿子头午烧完纸,就顺着山道去了沟塘子,使洋镐刨了个长方形的冰窟窿,然后用洋镐把怼穿冰层,底下的黑泥水连带着老头鱼、小鲫鱼瓜子、泥鳅就涌了出来,再用抄网搅合两下,就能将河鲜抄起来,这就是常说的打冒眼。
他俩拢共整了两袋子,约莫有四五十斤,黄大喇叭将带着冰碴的麻袋放到徐宁跟前。
“诶呀,快拉倒吧,给你俩累够呛,我哪能要啊。再说上回你给送的那老些白鲢、鲤子都没吃完呢。”
大喇叭呲着黄牙,笑道:“那能一样么,这都是小鱼崽子,回去打点鱼酱,那才叫香呢!”
徐宁笑着问道:“你家能够吃啊?”
“够吃,这阵子没去跑山,净去打冒眼了,正好我家小蛋子放假,我俩人忙活一天,收获也不少呢。”
徐宁瞅了眼正在和王彪、刘天恩唠嗑的小喇叭,正在这时,黄大喇叭听见了李福强和刘大明的对话。
“这李山一死,李三整不好得魔怔啊。”李福强叼着烟说道。
刘大明特意压低嗓子,“可不咋地,哪成想让黑瞎子给扑死啊,嘬嘬,真是作孽啊……”
大喇叭一愣,问道:“咋回事?李山让黑瞎子给扑死啦?诶妈呀,这啥时候的事啊,我咋没听说呢?”
刘大明转头瞅一眼,对着李福强埋怨,“你看,我让你小点声……”
李福强挺能装假,说道:“是,怨我了。”
眼瞅着黄大喇叭发愣,徐宁打个圆场,道:“诶呀,黄老哥不是啥外人,那啥,虎子你跟黄老哥学学。”
王虎点头:“啊,是这么回事……”
他将今个搁山上碰着牛家兄弟的事情说完,黄大喇叭当即面色大变,拍着巴掌咬牙切齿:“诶呀妈亲呐,大过年的……这李三挺不是物啊,人家牛家兄弟的黑瞎子,他抢啥玩应啊?这不给人挡灾了么!”
黄大喇叭掐着烟抽一口,道:“徐老弟,这李三上回偷你狍子,还你没有啊?”
“还了,但给我狍子套掐折了,诶呀,只能吃个哑巴亏啊。”
大喇叭笑道:“啊,那我就知道咋整了,赶紧往家走吧,整不好李三都搁屯子外头搭上灵棚了。”
徐宁点头:“行,那你有啥事吱个声嗷。”
“诶,林呐?别唠了,咱往家走了。”
徐宁转头瞅着长相与黄大喇叭有三分相似的孩子,对着刘天恩说道:“天恩,给你麻袋里的山鸡和跳猫子给你同学拿上。”
“得嘞!黄林,来,你给这玩应拎着,拿回家吃去。”刘天恩撑开麻袋,从里头取出俩山鸡、俩跳猫子,还剩下一只山鸡。
这山鸡和跳猫子,老徐家下屋的墙上挂了两排,粗略估摸得有十多只,都是近仨月的收获。
黄林瞅了眼他爸,大喇叭笑着点头:“你徐叔给拿的,拎着吧。”
“谢了嗷,徐叔。”
徐宁摆摆手,“别客套,这阵子你爸可没少给我拿东西,搁学校有事找彪子、天恩,你仨好好处。”
“诶。”
随即,刘天恩将仅剩一只山鸡的麻袋递给王虎,他则和王彪一块拎起一麻袋河鲜,跟在徐宁等人身后往庆安屯走去。
黄大喇叭自个拎着装有河鲜的麻袋,黄林提溜着俩山鸡和俩跳猫子跟在旁边。
“爸呀,等到家咱俩就说拿半袋鱼换的山鸡和跳猫子。”
大喇叭摇头:“用不着,实话实说,你妈那人确实小家子气,但咱俩不能骗你妈。”
黄林点着头:“那你想让徐叔帮你办的事,他能答应么?”
“肯定能答应,这点事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个事,上回你为啥能吃着熊肉?那就是你徐叔间接救了我一命,要不然你妈成了寡妇,你都没爸了,知道不?”
“知道。”
黄大喇叭拍着他脑袋,笑说:“别寻思你爸嘴像棉裤腰,但有些时候还是个香饽饽呢,往后常跟你徐叔那俩小弟走动,你就算喊他俩一声叔,也不算吃亏。”
“我感觉挺吃亏,我们从小就认识……”黄林比他爸要脸面。
大喇叭摇头:“有时候吃亏未必是坏事,你瞅着李福强没?他家以前啥条件,你再瞅瞅现在,混的正经不错呢。”
黄林转头:“那你以后少跟我妈吵吵两句。”
“我跟你妈吵归吵,但都是她挠我,我啥时候跟她动过手?再说,这是我跟你妈相处的习惯,你别有压力,听着没?各家有各家的过法,咱家就算吵吵把火,不也是想过好日子么。”
黄林点着头:“我知道。”
第249章 臭名 事不关己 绞头
离着老远,徐宁瞅见屯西口外三十米的庄稼地里,正有五六个人举着木方、抬着木板、或是挂幡,正在搭建灵棚。
在火盆前方有个身穿丧服的妇人,旁边立着一个姑娘,她俩抽动着肩膀,隐隐哭泣,时不时伸手往火盆里填黄纸。
徐宁眯着眼望去,只见到常家兄弟、李峰、孙翠萍和李彤的身影,却未见到李三,想来也是,毕竟白发人送黑发人,办丧事的时候,像父母都得尽量回避。
此外,他还瞅见了老好人于开河、以及牛家兄弟……而举着木方、围栅子的人,就是屯里专门干白事的老唐家人。
走在徐宁身旁的王虎,不动声色的捅咕他两下,悄声说:“二哥,杜大爷搁前边呢。”
徐宁转过头,才瞅见杜守财站在屯西口,两手揣进袖口,嘴里叼着颗烟卷,他没往跟前凑。
而屯西口除了杜守财,还有十几人在看热闹,根本没有要搭把手的打算,毕竟李三搁屯子的名声太臭了,简直臭不可闻,谁都不想跟他家沾上关系。
“诶呀,真是哪都有凤儿哈?二哥,你瞅瞅凤儿,俩眼珠子滴溜转呐。”王彪笑着说道。
徐凤确实是哪有事哪到,她领着金玉满堂躲在杜守财身后,小眼睛巴巴的瞅着正在痛哭的李彤,在见到徐宁之后,她咧着嘴蹦蹦跳跳的摆手,见到她二哥相当激动。
众人浩浩荡荡路过了灵棚,常家兄弟、李峰等人都注意到了徐宁一帮人,却在见到一眼后,就飞快掰过脑袋,继续干着手里的活计。
徐宁溜达到屯西口,扫了眼一群人,便凑到杜守财跟前,说道:“大爷,眼瞅着快黑天了,搁这杵着嘎哈呀。”
杜守财将烟头扔掉,“这不得盯着点么,你们嘎哈去了?”
他主要是怕李三突然闹事,如果李三让李峰将李山抬进屯子,那事儿可就变大了,毕竟李三不是个讲规矩的人。
而站在屯西口观望、看热闹的人,有大部分都是这种想法,横死之人进屯子不吉利,且对屯子里所有人不好。
这时候别谈什么人情世故,说什么没人情味儿,讲究的就是规矩。
徐宁说:“晌午搁家闲着没意思,就去山里遛遛套子。”
杜守财点着头,而旁边的赵大娘与老白婶儿对视一眼,她凑过来小声嘀咕:“诶,这李山被黑瞎子扑死了,我瞅你们好像不咋意外啊。”
徐宁笑说:“我们正好上山,就碰着了匆忙下山的老牛家哥俩,也是听他俩说了一嘴。”
“啊,怪不得呢,这李山到底咋死的啊?我就听老牛家俩小子嚷嚷了两句,好像是说李三领着俩儿子,抢他俩的黑瞎子,后来不知道咋唠的,两帮人搭伙了。
但是黑瞎子刚出仓子,李山的枪就走火惊了黑瞎子,老牛家俩小子也是死里逃生,但李山被黑瞎子扑死了……是这么回事不?”
瞅着杜守财眼睛盯着自个,徐宁摇头:“这事我也没瞅着啊,但我听牛家哥俩的话,好像也是这么个意思。”
李福强在旁边补充道:“好像还说李山被扑死后,黑瞎子就冲着李三、李峰去了,李三给李峰扔下自个跑了,李峰被黑瞎子追了好几圈,后来是牛家哥俩回去,将大斧和铡刀扔到了黑瞎子身上,将黑瞎子的注意力引了过去,李峰才逃了命……”
刘大明点头:“听他俩说应该是这么个意思,具体咋回事,我们也没瞅着。”
“诶我艹,这李三真挺不是人呐,给儿子扔下自个跑了,嘬嘬,虎毒还不食子呢,他挺特么狠呐。”
老白婶儿说:“诶呀,你们是没瞅着李三回来的时候,那家伙真是鬼哭狼嚎啊,给老刘的小孙子吓的哇哇叫唤呐。”
“这不就是自个作孽么,抢人家黑瞎子嘎哈呀。”
“人呐,坏到一定时候,旁人不收,老天爷也得收。你瞅瞅那李山给媳妇打的,我刚才瞅着一眼,脸蛋子还是肿的呢,眼泡子确青啊。”
聚在屯西口的屯亲,你一句我一句,唠的热血沸腾,尽情批判着李三、李山作孽的事儿。
杜守财转头说道:“行了,你们赶紧回家烧火做饭去,待会老爷们回来不得吃热乎饭啊?都往家走吧。”
杜守财说话是好使,人群听到这话,皆是转身往屯子里走去,边走边继续说着,一直都没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