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下屋房梁上挂着一只羊取下,卸了俩腿、割了点肚囊子上的肉,便把剩下的大半只羊给大喇叭带着了。
“老弟,我拿半扇就行,整这老些干啥……”
徐宁两手插着袖口,道:“你就拿着吧,明个招呼李麻子、蓝国栋几个去你家吃顿饭,熬点羊杂碎汤,让他们解解馋……名声这玩应,该维护就得维护。”
张桂芳点头:“那就听老弟的。”
“行!老婶,那我俩先走了哈。”
刘丽珍笑说:“诶,有工夫就过来,再来得进门嗷。”
大喇叭咧嘴道:“那必须地!”
随即,大喇叭拎着大半扇羊和张桂芳走了,他俩路过李福强家的时候,刚好瞅见黄林正在和王彪等人玩扔口袋,但他俩没喊着黄林一块回家,而是告诉他玩够了再回家。
待两人走出屯西后,这才悄默声的叨咕。
“老弟让我跟着老舅一块跑山,你听着没?”
“听着了,老婶和舅麽跟我说,你俩一块进山她们也放心,自打老弟和强子几个去跑山之后,老叔和二叔就不咋进山了,就剩下老舅自个一人……”
“一个人跑山是挺危险……主要是啥呢,老弟还让老舅带着我去干活,这事挺好!多少能挣点啊……”
“可不咋地。”张桂芳点头道:“以前你也想去干活,但楞场把头不招干零活的,给个人家干活,你也不认识啥人,这回跟着老舅,咋地都能挣点钱。”
“嗯呐。”
张桂芳皱眉说:“我觉着咱俩拿的东西有点少……”
大喇叭摇头:“少啥少呀,咱家就这条件,老弟也不是不知道,我可干不出没钱还装犊子的事儿!跟老弟相处,咱就不能整虚头巴脑的,实得惠的就行。”
“知道,你咋这么磨叽呢。”
“那你看,你问我么!咋还特么嫌我磨叽呢?”
“……”
老徐家,刘丽珍将鸡蛋放进碗厨下,专门装鸡蛋的坛子里,嘀咕着:“这俩人没少给拿鸡蛋呐,这些得有五斤……”
徐宁站在屋门口,道:“确实没少给拿,这五斤就得六块钱,再加上两瓶罐头,来这一趟就得花十块钱,还有那老些粘豆包呢,他家条件一般,正经没少花钱。”
刘丽珍起身瞅着刘大明,道:“你手里要有活就招呼国兴去呗,闲着没啥事你俩就搭伙进山,也有个伴儿。”
“姐,我知道啊,以前听大喇叭嘴挺碎,今个一接触我瞅他还行啊,不像旁人说的那么邪乎。”
徐宁笑说:“从旁人嘴里听的能有准儿?再说,旁人也就说他嘴碎,也没说他这个人差劲,这说明他人品还凑合。”
“恩,等我跟他接触接触。”刘大明转头道:“这回你胳膊抻着了,得搁家养几天吧?”
“嗯呐,最少得养一礼拜,诶……老舅,你给那膏药帮我贴上,我这胳膊还是不敢回弯。”
刘大明笑说:“等晚间我姐夫回来埋汰你吧,膏药搁哪呢?”
“西屋炕头温着呢。”
这膏药得温,或是用火烤一下,否则不黏糊贴不住。
刘大明走进西屋,瞅见地上的俩个麻袋,问道:“这里头装着的就是老豹子啊?”
“嗯呐。”
“你挺生性啊,真就给豹子勒死了?”
“我和虎子搁羊棚里拽,我大哥和石头在外边托着豹子后腿,这么给勒死的,当时没啥危险,尼龙网给豹子兜起来了,等横杠倒了之后,石头抄着小网就扑上去给豹子按住了……”
“诶我艹,瞅磊子体格精瘦这么猛?”
王虎走进屋,笑说:“老舅,我磊哥老猛了,上回搁蜗牛壳就用斧头砍死一头豺狗子,这回又给老豹子按住了,当时我都没咋反应过来。”
晌午吃饭时,他们并没有细唠是如何猎老豹子的,因为昨晚间他们就和大喇叭说完了,而今个吃饭主要是唠家常来着,根本没怎么聊跑山打猎的事。
王虎帮着徐宁把棉袄脱了,刘大明托着膏药伸进徐宁脖领子,将膏药贴在了膀子上。
“你上茅房咋整?能脱裤子么?”
徐宁笑说:“那咋不能呢,解开裤绳,虎口插着棉裤腰往下一蜕就完了。”
王虎眨着眼睛,好奇问:“二哥,那你咋擦腚?”
第325章 豹子泡秤真不小 常北风挨打
徐宁去茅房如何擦腚?这事成了老徐家的未解之谜,兴许只有徐宁自个知道,他当时下了多大狠心,才能咬牙切齿、以抽搐表情完成熟悉又僵硬的动作,总结起来就四个字-费劲、遭罪!
刘丽珍、韩凤娇等人掀门帘走进西屋,待瞅见关磊从麻袋里取出那张完整的豹子皮之后,皆是露出惊讶表情,直呼好看!
“诶妈呀,这脑袋咋还搁上边呢?嫂子,你瞅瞅这尾巴,摸着老滑溜了。”
刘丽珍伸手摸了摸,点头:“嗯呐,老儿砸,这张皮能卖多钱呐?”
徐宁坐在炕沿笑道:“现在说不准,咱街里给的价肯定低,要是拿到省城卖,兴许能多卖五六百,要是拿到南方……特别是刚开发的特区,我估摸能卖八九千……”
“啥玩应?能卖八九千?”
“诶妈呀!这一张皮子就顶一个万元户啊!”
“可不咋地,咋这么值钱么?”
徐宁笑说:“南方那边没有东北豹,这种花纹的少见,指定能卖上高价,咱这边虽说不常见,但也不是啥特别稀缺的皮子,顶多能卖四千多,但咱手里这张皮子比较完整,我琢磨能多给个千八的!”
刘大明说道:“二宁,那你想咋卖?”
“我寻思先问问价,反正咱现在不缺钱,也不着急,先搁手里放着吧。”
现在是1984年刚出正月,像熊胆、鹿茸、人参、麝香这种药材才刚开始涨价,而皮子的价格到现在还没动静呢。
徐宁记得到1985年秋,那时候皮子的价格才叫疯涨,比如现在一张黄皮子是25块钱,一年后就涨到48块钱了,涨了将近一倍!若是熊皮、狼皮、豺狗子皮、豹子皮呢?更得猛涨!
他的想法是先将熊胆卖了,凑够盖房和结婚的钱,至于开楞场?先以徐老蔫、王二利的工资当做抵押,和林场采用分期付款的形式先干起来。
这事徐宁和张德玉说过了,基本已经谈妥,主要是得买汽车、拖拉机,手里还得有点闲钱,留着给工人发工资,而这一部分钱,他想将熊皮、狼皮卖了,就能勉强够用。
再说,开楞场也得等到今年秋后,因为市里得走程序、下手续……
刘丽珍打心眼里稀罕这张豹子皮,因为它通体花色极好且艳丽,她伸手来回摸了两三分钟才罢手,抬头问:“这豹子肉咋整啊?是留着自吃,还是往外卖?”
徐宁说:“卖啥卖啊,咱自个家人先尝尝啥味……”
刘大明提醒道:“二宁,可不能这么败家,咱能吃多少?这豹子肉也挺值钱呢,拉到街里往外卖呗!”
“老舅,我这不是寻思给剩下的肉都拿出去送礼么,我哥刚去市里跟着三叔工作,那不得维护维护关系啊?也得给我郭舅、张爷拿点,还有咱屯子我杜大爷、孟叔呢……”
刘丽珍一想也是这么回事,眼瞅着家里就要盖房了,既然有这好东西,那就得匀一匀,让各家各户都尝尝,等盖房的时候他们肯定有力出力、有招出招!
要不然徐宁勒豹的事一传出去,让杜守财、孟瘸子、常大年闻味啊?也不是那么回事啊。
“那倒是也行……淑华?会整豹子肉不?”
杨淑华站在门口道:“老婶,我没整过,怕整不好啊。”
徐宁笑说:“大嫂,你都不会整,那我妈更不会,你就试着整吧,今晚咱就尝尝!”
“嗯呐,你再咋整不好,也比我整得味强。淑华,你就整吧,连炖再炒,咱就吃这么一顿,剩下的赶紧分堆,等哪天就送出去,可别各家里摞着了,那下屋是一点地方都没有了。”
杨淑华点头应声,“诶!”
刘大明转头问:“二宁,这豹子泡秤了么?知道多沉不?”
“不知道哇,当时黑灯瞎火的哪有工夫啊,拽到黄老哥家里就放血开膛扒皮了,你瞅瞅,灯笼挂还搁肚囊子里呢。”
刘大明弯腰瞅一眼,道:“那找个秤,泡一下?”
“泡呗。”
随即,刘大明去下屋找到秤杆子,顺手抄起立在门口的横杠进屋,由王虎和关磊扛着横杠,刘大明扒拉着秤砣称了一下。
“诶呀,真不小!净重87斤,算上灯笼挂和皮子、血,差不多得有110多斤!”
这头豹子确实不小,因为东北豹、也就是远东豹,雄性平均体重是94斤,雌性平均体重是68斤,能够超过120斤的雄性豹子极其少见。
接着徐宁就让老舅和王虎将豹子给卸了,剃下来的肉和骨头扔到大铝盆里,先用水泡上,而剩下的肉则是分成了十多份。
忙活到三点半多钟,刘丽珍等人在外屋地已经开始烀肉了,刘大明和王虎才将豹子卸完。
刘大明说道:“剩下一扇肋排和俩腿,先留着得了。”
“也行,过阵子再吃一顿。”
王虎将骨头装进麻袋里,问道:“二哥,这些骨头能卖啊?”
“能卖,但也卖不上几个钱,先留着吧,往后兴许能用着。”
豹子全身能卖上价的东西就是皮子、胆和鞭,肉一斤零卖也能值十块钱,但这玩应卖谁去?拉到街里卖两三个月,也不一定能卖完,药店也不乐意收,为啥?
药店是卖药材的,与豹肉有同等功效的药更便宜,谁脑袋钻筋了啊,花大价钱买豹子肉回家解馋。
四点多钟,李福强领着徐凤、金玉满堂和王彪、刘天恩进了门,他回家劈柴火烧炕去了,这些天他没搁家,家里也积攒了不少活。
在屯子里住就是这样,平常没啥大活,全是零碎小活,不收拾的话,就积攒在那,久而久之就得忙活一下午。
“二哥!二哥!”
徐凤刚踏进屋门就扯嗓子喊,徐宁正在西屋眯觉呢,被她给折腾醒了。
“干啥呀?”
“现在咱屯子全都在唠,你们勒豹子的事!那家伙唠的,热火朝天的!我们刚回来,搁半道还碰着几个人问呢。”
徐宁说道:“唠就唠呗,能堵住旁人嘴啊?”
“诶呀,这不是他们夸你厉害,我心里高兴么。二哥,你胳膊咋样啦?我给你揉揉哇?”
徐凤呲牙咧嘴的拖鞋上炕,绕到徐宁身后就抬手搭在他肩膀轻轻按着,“咋样,二哥,舒坦不?”
徐宁无奈道:“你又想干啥啊?”
“啥也不干呐,二哥,我跟你说嗷,我们搁胡同跳皮筋前儿,听着常西风家里干仗啦……”
“干仗?”
这事得从晌午说起,当时一帮人聚在太平屯的小卖店,唠着昨晚间豹吼的事,杨东正好来小卖店打麻将听到了。
他早就知道徐宁等人这些天在老方家守着老豹子,但在小卖店里只是听了事情的大概经过,他心里有点拿不准,便起身去了老方家,和老方站在门口抽着烟,从老方嘴里将事情了解清楚之后,就拔腿来了庆安常西风家。
但常西风和高艳红等人都没搁家,只有张燕和常北风在家。
张燕瞅见他就满肚子是气,因为上回就是他窜拢常家兄弟去南边老林子埋伏老豹子的,害得常北风差点被老豹子一口咬掉脑袋。
“你来干啥?”张燕站在门口没好气的瞅着他问道。
杨东有点发愣,说道:“唠嗑啊,咋地?”
“还咋地?你特么来一趟,我家就多道坎儿,你还特么有脸来?”张燕叉着腰说道。
“不是,这是啥话?跟我有j毛关系啊?”
杨东根本不知道张燕说的是啥事,因为他没听说常北风差点被老豹子咬掉脑袋的事,只听说常北风捧起一坨粑粑,糊了老豹子一脸。
这时,常北风出门挥手道:“东啊,你赶紧走吧,等有工夫我们哥俩去太平找你。”
“还找他?你特么没脸呐?你寻思寻思,他来这些趟,哪次你们哥俩没遭罪!一回差点被黑瞎子扑死,一回咱家狗都被大孤猪给挑死了,这回更特么操蛋,你差点没命!知道么?”
常北风挤眉弄眼道:“诶呀,你少说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