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稷没有半分夸张,他亲眼看见位妇人咬破手指,用自己的血去喂自己的孩子。因为吃不上饭,人会变得暴躁。他来之前,就曾出过小乱,有黔首便开始把气撒到这些妇孺身上。
“本君可强制征调列位钱粮。”白稷顿了顿,眼眸自他们身上一一扫过。“不过本君念及汝等皆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也不容易。再加上此次水患也都已出力,便不愿如此。既然列位是贾人,本君便与列位做笔买卖!”
嗯?!
所有贾人眼前皆是一亮,心里悬着的大石也算落下。他们不辞劳苦,千里迢迢赶过来,为的便是这笔买卖!
白稷站起身,右手张开,仙气澎湃。
狂风呼啸,吹的他袖口都因此猎猎作响。
仙迹!
扶苏都因此屏住了呼吸,直勾勾望着,生怕错过什么精彩的镜头。便看到张淡蓝色的虚拟地图,赫然出现在宫殿中间。还有数百个红点,正在不断闪烁着。这些红点,代表的便是工坊。
上面有锤子标志的,便是炼钢坊;有书卷图案的,自然便是造纸坊和印刷厂;至于水泥窑的话,则是用的青砖代替。
“列位看好,经大半月的功夫,南郡各地皆已修筑起工坊。其中主要集中于江陵县,未来本君将会在这片区域建造所学宫。没错,便是仙元附属小学,今后各个郡城都会兴建。稚生可在学宫中学些基础知识,而后通过考试,择优进入仙元学宫!”
仙元学宫现在算是正式建立起来,但制度其实还不够完善。这件事,白稷其实早早便已考虑过,只是未曾实施而已。此事必须得慢慢来,不可操之过急。后世的制度,未必就适合秦国。他之所以提出此事,便是要让被水淹没的地皮价格暴涨!
房地产是泡沫经济,利润却极其惊人。想要快速恢复南郡经济,自然得往里头砸钱。利用学宫,哄抬地皮的价格。想要进仙元学宫的一大把,可奈何学区房价格太高,大部分人都负担不起。
而现在他就先来个小学,同样建造学区房。此次就以水泥为主,建造起三千套学区房!以后别的郡想进仙元学宫,就得先进江陵小学,学三年后再通过考试。规模必须得建造的足够大,一年级就招收千人。
正好这些地都被水淹了,想要重新恢复不知得花费多少工夫,倒不如直接建造学宫和学区房。而且对黔首而言也是好事,他们也能因此得到笔拆迁款。拿着钱足以在别的地方落户,到时候他再让礼安排妥当就好。
卓涞双眼泛着光,满脸皆是骇色。
卧槽?!
还有这种操作?
扶苏则是提笔,快速把白稷说的话全都记录下来。这活本来是淳于越的,现在有了扶苏,淳于越这位老师就偷懒了。
“列位应当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贾人不蠢。
昔日稷下学宫的辉煌,他们都看得到。
建造学宫后,势必会带动当地经济发展。先说造纸坊和印刷坊,到时候订单只会多到爆炸。水泥窑更别说了,修造个规模恢弘的学宫,再加上学区房和拆迁房,得要多少水泥?
几十家水泥窑玩了命的烧吧,只有不够这说法。
“这些工坊大部分都靠近江陵一带,列位应当都明白。只要你们招标包下工坊,本君可以担保,你们到时候能以内部价买上套学区房。到时候,你们的子嗣便可入学宫。只要成绩好,还可前往咸阳入仙元学宫!”
说到这里,很多贾人已经是红了眼。泾阳学区房的事情,那可是闹得沸沸扬扬。白稷现在也顾不得李斯这些花了大价钱,才把子女送入学宫的人。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搞钱!
第258章 谋取暴利,扶苏的办法(求月票订阅,1)
房地产内部消化这套,其实很常见。白稷搞出这套来,也是为了确保他们的利益。要做到白稷所说的这些,往里面砸的钱根本无法估量。现在可还没钱庄这玩意儿,得靠他们自己拿家底往里面贴。前期还好,往后极可能会撑不住。
“君上如此照顾吾等贾人,涞也不能辜负君上。这些工坊,涞准备要五十处!”
卓涞二话不说直接起身。
看看,这就叫自觉!
当托也得要有能耐才可以当的。
他这站起来后,其余贾人全都坐不住了。工坊数量摆在这,卓涞狮子大开口直接吞了五十处,那他们怎么办?
“卓公此言差矣!”
“报君上恩情,可不光汝一人!”
“卓公可勿要撑破了肚皮!”
“蜀郡卓氏虽然富裕,吾南阳范氏也不差!”
说话间的功夫,有位老者也站起身来。面如树皮,鬓角发白。衣着简单朴素,腰带上挂着块玉佩。这位可不简单,乃是南阳郡的铜铁大商,名为范旗。
范旗为现在的范氏族长,为昔日陶朱公范蠡之后。虽说现在没有昔日风采,但瘦死的骆驼终究比马大。要论家底,卓氏可没法和范氏比。范旗得知消息后,二话不说便赶了过来。商船运送三千石粮草,用以赈灾济民。
“来来来,列位勿要伤了和气。本君现在便拍卖阳水亭附近的工坊,包括两处水泥窑,煤场,炼钢坊,造纸坊和印刷坊各一处。”
煤场为秦国所有,不可能彻底归商贾所用。按照白稷的想法,每年他们都得缴纳一大笔关税,然后才有开采权。这笔关税,初步定为每年纯利润的八成。
前面白稷便说过,江陵县会建造学宫。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靠近江陵县肯定是有好处的。而阳水亭就很近,以后不用担心没有生意。招标的钱自然落在白稷的手里,后续他们还得肩负起工人的开销。
白稷说的是口干舌燥,才和他们讲清楚。待遇方面很简单,现在还是水患时期,所以每日只要管饭再给三钱就好。等水患平息后,最起码得给五钱。其实白稷现在都没给钱,他手里的钱粮不足以支撑多久。
“老夫出三万钱!”
搞明白后,他们出价也非常谨慎。后续的花销就是个无底洞,做买卖不能光盯着后续的大饼,也得考虑到风险这些问题。白稷给他们是大开方便之门,但手里余钱不够也办不成事。
“五万!”
卓涞出钱相当爽快,现在他手里有不少闲钱。在蜀地做买卖做的是风生水起,造纸坊炼钢坊都已经开始运作,每日的利润可都不是个小数字。蜀郡不少人都找他拓印书卷,能赚不少钱。炼钢坊这些利润少,毕竟和官方合作,但是胜在需求量高。
每日都会有小吏清点数量,一切都和之前差不多。最后还是卓涞出价更高,以八万的价格拿下。淳于越还在边上专门记录下来,此刻是乐开了花。白稷这手可真是厉害,就这几处工坊前面总共砸进去不到三万钱。结果倒好,转手卖出去八万!
这还是他们心甘情愿掏的钱,实在是令淳于越大开眼界。卓涞是做买卖的,不仅仅是给白稷面子。他托的作用早已起到,之所以花这么多钱是他清楚这是值得的。就以这些工坊来说,撑死三年时间绝对能收回成本开始盈利。
其余工坊拍卖的也相当顺利,后续的价钱就没这么高了。毕竟地理位置不如刚才的,白稷也能接受。最后分区域打包全卖了,所有贾人皆是心满意足。少的只买了个工坊,多的买了十几个。买了工坊后,他们便能相对的获得图纸配方。这才是关键,对他们未来发展都有好处。
淳于越掰着手指,仔细算着赚了多少钱。此次手里的钱已经来至三百万钱,去掉前期的开销,也赚了一百多万钱。白稷已经和他们说了,允许他们拉着粮草至南郡抵钱,一石还多给他们三钱。
白稷真想要买的话,按照正常价格就行。之所以让利,是因为他们在别的郡城,运送过来也不容易。要是货船沉了,那亏得钱可就多了。反正他现在手里有钱,不在乎这些。
这些贾人来的快,走的更快。就和贪财地精说的那样,时间就是金钱啊,我的朋友!
……
事情现在也算是告一段落。
扶苏就这么跪坐着,一言不发,仔细思考着今天的事情。他是个中规中矩的人,做事都会依循条例。他自幼接受的礼法纲常便是如此,秦律严苛的同时,也将很多事情都给定死了。
车轴间距六尺,礼冠六寸……这是好事,却也是桩坏事。所有匠人皆是如此,他们只需要严格按照律法制定的标准去做。弩机弩箭,长铍……所有过程全部都有规定。而扶苏就属于是这样的人,他自幼便接受这样的教育。所以当接到伪造的遗诏后,他想都没想便直接自刎。
扶苏总觉得这么做是没有错的,因为这是前人走过的路。可白稷的横空出世,却是屡次刷新了他的三观。不单是白稷神乎其技的手段,更因为白稷不拘一格的行事作风。
就拿此次来说,白稷至今为止还没怎么展现过仙法。换他来做,他也同样能做到,只是他却想不到这种办法。其实在泾阳,白稷已经展示过类似的手段。他也亲眼见证过,但他却如热锅上的蚂蚁,束手无策。
“公子在想什么?”
白稷施施然来至扶苏前方,就这么盘膝坐在扶苏对面。
“今日先生所展现的手段,令扶苏大开眼界。扶苏在想,若是没有先生,而是由吾来处理此时,扶苏会怎么做?”
白稷闻言一笑,“公子会如何?”
“我想,我会想办法求父皇开仓赈济,而后迁灾民至其余地区。再强行令勋贵贾人捐赠钱粮,以此赈济灾民。至于其他的,扶苏想不到。以扶苏之见,贾人不事生产,投机取巧谋取暴利。扶苏只会强行令他们捐赠,但依此前来看,似乎并无好处。”
这是扶苏的做法!
自他口中也能听出对贾人的不屑,这种观念是根深蒂固的。自商君变法后,秦人便瞧不上贾人,扶苏作为长公子自然更是如此。
白稷认真的听着,缓缓道:“公子,汝可知人心?”
第259章 以利驱人,决堤之险(求月票订阅,2)
“人心?”
扶苏脑袋上顶着三个问号。
“正所谓天下熙攘皆为利往,庙堂蝇营皆为名来。贾人趋利,以利诱之,他们便会竭尽所能的去做事。公子强行命人做事,必定会不情不愿,兴许还会留下隐患。”
秦国做事便是如此,只重律令。就说制造兵器,所有兵器上皆有匠人的名字。若是残次品,那这匠人可就倒霉了。
“扶苏还是不明白。”
“简单来说,做事要许以利益驱使。”
白稷也不介意说点自己的看法。就拿后世工作来说,免费加班真没几个人愿意干的。千万别听老板画大饼,说什么上市分红啥的。最重要的还是到手的工资,加班就得给加班费。只要有加班费,自然会有人愿意留下来主动加班。
而这,便是利益!
“贾人重钱,勋贵逐权,黔首求生。南郡发展离不开贾人南奔北跑,本君便以利驱使,令他们主动掏钱。而本君,付出了什么?”
扶苏挠了挠头,“似乎只有工坊。”
“没错,就是工坊!这些工坊交予贾人,他们可以牟利。在牟利同时,必定会招黔首为工,造纸印刷挖煤……都需要用到人,便可解决南郡灾民的生存问题。”
“然!”
“再有工坊运转,秦国也能收一大笔的赋税。便说这几处煤矿,以后每年都会提供大量的赋税。本君定下规矩,纯利润的八成赋税。我算算,一年几十万钱应当不成问题。”
“几……几十万?!”
扶苏拍桌子起身,满脸都是骇然。
这是真的?
“这是往少里说的,炼铁铸钢需要大量的煤炭。当然,这都不重要。本君要说的是,依靠工坊本君得了钱,贾人赚了钱,黔首能生存,另外秦国也得了好处!”
扶苏瞪直双眸,脑袋上的问号变成了三十个。
“等等……这钱是从何而来?”
他现在已经大概知晓白稷的意思,也是令他有些改观。白稷所言,倒是很符合帝王心术的手段。秦始皇也曾经和他说起过,他说秦王便是训禽师,而秦廷勋贵便是鹤。
水禽之戏,需要训禽师鞭笞训练。要得知道鹤想要什么,有些可以给,但有些不能给。只要鹤听令翩翩起舞,那这鹤便可留下。可若是暨越,连鹤都妄图要当训禽师,那便杀之!
只不过,他有些被白稷说的懵了。他不明白,所有人都得了好处,这钱是从哪来的?
难不成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这问题别说扶苏不知道,就算是把治粟内史拉过来,估计他也被绕晕过去压根想不通。其实这就是简单的经济学,因为生产力提高了的缘故,刺激市场带动消费,而钱自然是从消费者手中得到的,
这位消费者可以是勋贵,也可以是黔首……
“公子不必考虑这个问题,本君主要说的是一点。从头至尾,本君皆是以利益诱之,令他们自愿做事。所以,他们会做的很好。”
当然,这要是放在后世肯定有摸鱼的。但现在民风偏淳朴,在他们的观念内,白稷给他们饭吃,那他们就得尽心尽力的干活。要是上班摸鱼,就算翁媪都不会饶了他们。事情传出去后,他们也甭想再在南郡混了。无数黔首会戳着他们的脊梁骨,戳到他们死为止。
“扶苏还是有些不明白。”
“商君所立下二十级军功制度,令黔首也能拥有爵位,其实也是这道理。”
“扶苏受教了。”
扶苏起身作揖,行拜礼。
他今天真的是受益匪浅,学到了不少东西。
“扶苏还有个问题。”
“何事?”
“以国师所为,贾人似乎并非那么不堪,岂不是说商君错了?”
白稷摇摇头道:“商君并无错,不同时候当有不同的法子。商君之法令秦得了天下,而秦并天下后则不能继续沿用。贾人用的好,可以令国富民强;用的不好,便会祸国殃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