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吗?”崔渔声音轻柔而又温和。
“主人,奴……奴……奴不要去瑶池。”少女盯着崔渔,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怯懦,双手此时抓着衣襟搅在一起,大眼睛里满是怯懦。
崔渔愣住,随即嘴角扯开一道弧度。
他要是没有记错的话,从相识的那个夜晚到现在,还是小女奴第一次和自己说‘不’。
“我很高兴,你终于有了自己的思想,能够对我也说‘不’了。但是……不去不行!”崔渔摸着小女奴的脑袋:
“你要记住了,宇宙广阔无穷,男欢女爱只是占据我们生命中很小很小的一部分。我们此生的目标是看天地之伟岸,宇宙之无涯。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当上下而求索。我们追求的是长生不死与天地同寿,坐看沧海化桑田,而不是浮游一般的须臾。”
“我要长生不死,永恒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你也一样!一定要陪我活下去。”崔渔抚摸着小女奴的脑袋:
“我有八成把握长生不死,度你长生却只有六成。剩下那四成,要靠你自己努力弥补上来。”
“奴……奴……奴就是舍不得你,生怕以后再也看不到你了。”虞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泪花在缓缓积蓄。
“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与其将来你死在我前面,或者是我死在你前面,那种永生不复相见的大分别面前,区区小分别又算得了什么?而且,等我将小李村的事情处理完,我就去看你。”崔渔摸着少女缎子般的长发:
“你是不知道,我有一个大对头,害得我不敢乱跑。那大对头没死之前,我都不敢乱跑。”
崔渔想到了朱悟能老祖,变猪这个因果始终都没有化解。总有一日,自己要叫那个朱悟能付出代价,叫整个崂山道统付出代价。
“奴知道了。”虞看着崔渔,一颗颗泪珠滑落:“奴一定好好修炼,和主人一起长生不死的。”
“这才乖嘛。”崔渔牵着虞的手,向山下走去:“你放心,我会长生不死,你以后也一定会长生不死的。”
虞看着崔渔的背影,目光开始闪烁,有一句话终究是没有说出来:奴最大的梦想从来都不是长生不死,而是和主人永不分离。不过主人要奴长生不死,奴就一定长生不死!
山上
南华真人和守诚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南华真人忽然悠悠一叹:“世上怎么会有这等人物。”
“师傅,您都收了杨二郎,还差一个崔渔吗?”守诚劝了句:“您要是将他收入太平道,到时候我太平道的大业何愁不兴?不是弟子虚夸,实在是崔渔这般人物,弟子从未见过。收了他,咱们不亏。等到时候将他给绑上太平道的贼船,任凭他心中如何不甘,也只能乖乖认命了。”
“你不懂,你只看到他的好处,却没看到魔主的可怕。稍有不慎我太平道就会被魔主毁于一旦。而且这小子说和我有梁子?简直是莫名其妙啊!老道什么时候和他有梁子?我要是和他有梁子,他会不认得我?”
南华真人百思不得其解。
守诚眨了眨眼睛:“会不会是陈家的事情?唐周师弟结下来的梁子?”
“有可能。”南华真人若有所思:“想不到我太平道看似强大,其实还有这等致命破绽。练兵之事刻不容缓,你以为如何?”
“弟子也觉得崔渔说的对,别人的兵终究是别人的兵,别人一句话就能剥夺咱们的控制权。咱们要有自己的兵!”守诚很是赞同崔渔的话。
“可是想要练兵何其之难?你也知道,兵家自古以来很难出世。兵家传承多在庙堂之上,根本就不会流传在民间,咱们想要寻找合适的练兵人选难如登天。”南华摇头。
“江湖中没有练兵的高手,那咱们直接在朝堂中请来一位如何?”守诚笑眯眯的道。
“请?谁会来给乱臣贼子练兵?不直接一刀噼死你就算好的。”南华真人摇头。
“哈哈哈,非常之人,自然要用非常的办法。”守诚得意一笑:“我倒是知道一人,号称防御无敌。只是此人脾气太傲,在朝堂中被诸公打压。只是他虽然落魄,但终究是镇守一方的大将,想要将他请来,可不容易。”
“廉颇?”南华真人眼睛亮了。
“正是此人。”守诚道。
“我听过他的名号,乃是武将世家,是大周王室的士,乃周天子的家将,虽然被朝中诸公打压,但却颇受周天子重视,如何肯自甘堕落与咱们为伍?”南华真人抚摸着胡须。
“叫人暗中设计陷害,叫周天子厌恶了他,将他扫地出门,到时候咱们有的是办法叫他乖乖听话。”守诚得意一笑:
“若能有此人练兵,我太平道最后一块短板补齐了。”
大周波涛风起云涌,但是这一切似乎和崔渔没有太大关系。
大周太过于浩瀚,大周的风刮不到小李村。
但是南华真人却将主意打在了崔渔的身上。
“廉颇乃周天子嫡系,想要从中挑拨离间,叫周天子心生厌恶何其之难?周天子虽然昏聩了一些,但不是傻子啊。”南华真人看向守诚。
守诚挠了挠头:“弟子也不善于阴谋诡计啊。”
然后二人眼睛一转,具都是同时一亮,异口同声的道了句:“崔渔!”
南华真人眼睛亮了,崔渔如此卑鄙无耻的人物,想要对付一个廉颇还不容易?陈家、朱悟能都栽到了他手中,要说崔渔是个简单的人,打死两个人都不相信世上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而且,崔渔就那么巧合的攀上了项家?
怎么不是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偏偏是崔渔呢?
走在街头,崔渔穿过人群,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百草堂。
百草堂内读书声朗朗,韩信的读书声透过院墙传来,听着那熟悉的读书声,崔渔不由得一笑。
“崔渔,你来了。”崔渔才到大门前,王毅正在院子里练字,见到崔渔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崔渔是有段时日没来了。
“好久不见啊小艺师兄。”崔渔目光扫过院子,宫南北依旧怀抱那把骚包的宝剑,闭眼坐在大树下入定。
季鲲鹏依旧在喝酒,此时见到崔渔顿时眼睛亮了:“崔渔,可给我带酒来了?”
“就在门外,酒水管够。”崔渔笑着道。
季鲲鹏面带笑容急不可待的跑出大门,果然看到叠放得整整齐齐的一坛坛美酒。
酒是崔渔用乾坤袋送来的。
“崔大哥!”韩信看到崔渔后连忙放下书本跑过来。
“长高了,也更强壮了。”崔渔拍了拍韩信肩膀,遥遥就能看到韩信身上武道气血浓厚,显然这一年大有长进。
“能教的我都教了,至于说吃进去几分,还要全凭他自己。可惜他不是血脉者,若是血脉者,继承韩家的血脉,必然更是如虎添翼。”宫南北在旁边有些惋惜。
“我能学得本事在这乱世中活下去就已经是万幸,哪里还敢奢求觉醒血脉。”韩信很满足,他此时还没有那么大的可惜。
宫南北摇头。
“他很有天赋?”崔渔问了宫南北一声。
“是非常有天赋,不比那些个大道统的嫡系差。”宫南北道:“但这是血脉者的世界,不觉醒血脉,日后武道也要吃亏。”
“我看他体内未必没有血脉,只是时间不到无法觉醒罢了。”崔渔拍了拍韩信肩膀,然后拉着韩信坐在桌子前,将准备好的各种换洗衣服、日常用品拿出来。
韩信看着崔渔的包裹,眼眶有些红润。
崔渔只是笑了笑,然后道:“稍后你跟我走,随我去办一件事。”
“你又要杀人?”旁边宫南北忽然开口道了句:“就不能消停点?整日里打打杀杀,日后想起死在自己手下的生灵,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终有后悔的一天。”
“我不杀人,人要杀我。”崔渔回了句。
宫南北眉头挑了挑:“那确实是该杀。”
“先生还没出关呢?”崔渔问了句。
“快了。”宫南北道。
崔渔不再多说,领着韩信就要走。
“等一等。”宫南北忽然道了句。
崔渔脚步顿住。
宫南北睁开眼睛,一双眸子清澈见底,毫无杂质。但却仿佛有一把无形的剑光,自混沌朦胧中来,开辟三千世界,炸裂无穷鸿蒙,贯穿了崔渔的心神。
然后宫南北一眨眼皮,视线被隔绝,所有的异象收敛无踪。
然后宫南北攥住剑柄,勐然一拔,就真的只是一个剑柄。
宫南北的剑鞘上根本就没有剑!
似乎是看出了崔渔的疑惑,宫南北道:“我在等一把剑!一把足矣配得上我的宝剑!配得上我这把剑鞘的宝剑。”
“只要找到他,我就可以登临另外一重天,那是一个无法想象的世界。”宫南北将剑柄递给了崔渔:“留着防身吧,你惹事的本事是一等一,真怕你某一天被那个老古董给敲闷棍弄死了,到时候就连我想救你都来不及。”
“这玩意怎么用?”崔渔攥着剑柄,剑柄依旧花里胡哨,上面镶嵌满了各种各样的宝石。
和宫南北一样骚包!
“等你以后就知道了。”宫南北眼神忧郁的看向天空:“我太难了!想要找到一把配得上我的宝剑,实在是太难了。神州大地茫茫,宝剑无数,却无一把能配得上我。”
崔渔拿着骚包的剑柄有些无语,然后随手塞入袖子里,领着韩信远去:“回见。”
唯有一道声音在院子里回荡。
直到崔渔走远,季鲲鹏才从院子外走出来:“你当真就那么看好他?”
“武道筑基,体内还有远古的气息,他要是在未来都帮不上我,我想不到还有谁能帮我。而且,我仔细检查了两界山与李家村,唯一神异之处怕是唯有这小子了。若从李家村内找出一个人与六道轮回有关,到时候必定是这小子无疑。”宫南北道。
“六道轮回吗?”季鲲鹏愣住了,拿住的酒壶忽然不喝了,呆呆的站在院子里不知道想些什么。
穿梭在车水龙马中,韩信乖乖的跟在崔渔身后。
“现在有什么感觉?”崔渔忽然问了句。
“简直做梦一样。我这辈子都想不到,短短一日之间,从一个人人厌恶喊打的小乞丐,忽然就拜师学艺,过上了吃饱喝足的日子。”韩信回了句。
崔渔头也不回的道:“世事变迁,万物发展都会变的,你会这样,我也会这样!”
韩信沉默的跟在崔渔身后,一双眼睛看向崔渔的背影:“我不会变!”
“大哥待我的恩情,我永世难忘。”韩信声音坚定。
崔渔脚步顿住,然后转头看了韩信一眼,眼神里露出一抹笑意:“但我希望你会变。这是个人吃人的社会,不变的人会被吃的骨头渣都不剩下。”
“你打算以后出师之后做什么?”崔渔问了句。
“参军吧。”韩信有些迟疑。
“为什么?”崔渔愣住。
学了一身武艺,只为了参军去给别人卖命?
“这世道很快就乱了,我最近在先生那里读书,发现如今大周与昔年的大夏一摸一样。若能参军,或许很快就能出人头地!并且,在战场上淬炼武道意志。”韩信道。
崔渔诧异的看了韩信一眼,他果然没有让自己失望。
仅仅凭借蛛丝马迹就能判断出大周将要乱了,这就是人杰该有的敏锐。
“入伍可以,但我希望你永远记得,自己为谁而战。”崔渔教导韩信。
“为功名利禄而战。”韩信道。
“我还以为你会说为天下百姓而战。”崔渔诧异道。
“太假,都是湖弄人的鬼话,天下不论怎么乱,不论谁去当皇帝,百姓依旧还是那个百姓,生活还是那样的生活,任凭你改朝换代千万次,对百姓来说并无任何区别。”韩信道。
听闻韩信的话,崔渔也是若有所思。
韩信不愧是韩信,说的一点都不差。想想前世蒙古的大元朝、大清朝,和那些汉家当权者建立的朝廷有什么区别?
都是同样的剥削。
百姓永远都是百姓,谁做皇帝都一样。
“你自己心中清楚就好。你才读书一年,就能有这样的见识我很高兴,但……你终究还是少看了一点。”崔渔道。
“还请大哥指点。”韩信面色谦逊。
“财富。”崔渔吐出两个字。
韩信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