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界山陈家不是一手遮天就好办。”崔渔若有所思,一路上走走停停遮掩足迹,直至天黑才不过走了八十里。
且说小王庄
老道士朱吾能面色阴沉的站在屋子内,看着炕上血肉模糊的尸体,面色阴沉如水。
走出院子,扫过狼狈不堪的院落,所有钱财皆被人搜刮走。
整个院子死一般的寂静,众位弟子早就收拾行囊走的干干净净,唯有满地狼藉,柜子、箩筐掀翻在地。
“谁杀了春明?”朱吾能深吸一口气:“麻烦大了。”
“我本意是培养春明,替我度过劫数,可谁知眼见着就可以收割了,竟然发生这种事情?”老道士愁眉苦脸:“为了将这小子培养出来,老祖我不惜暗算西海与洞庭湖,趁着西海龙女度人劫加以暗算,可谁知竟然在关键时刻被人给害死了。”
“难道是西海龙族察觉到我暗算了龙女,找上门来将春明斩杀?不可能啊!这里可是大周,龙族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在此地杀人。而且春明道行不浅,能随手一击将起毙命,破了他的铜皮铁骨,绝非庸手。”老道士心中暗自琢磨:
“还是说往日里的老对头找上门了?”
至于说那群徒弟谋害师傅?
老道士根本就不会往哪个方向想。
春明何等修为?站在那里叫这群人杀,这群人也奈何不得其分毫。
“我趁着西海龙女渡劫时暗算,如今我即将渡劫却惨遭横祸,难道真是因果报应不成?”老道士面色越加不好看。
“愁人啊!在想培育新的种子,已然来不及,只怕老道要亲自顶上去了。”
说到这里脸上愁苦越加深重了几分,随即恍然大悟一般,猛的一拍脑袋:“听人说大林寺有万寿金丹,吞服下去有万劫不坏之力。五庄观有人参果,吞下去有长生不老之妙法……。”
他顾不得找崔渔算账,还是先想办法度过劫数再说。
修行真经大册虽然是正觉之力,但却依旧遭遇诡异不测,这就是盗取日月玄机、天地造化的代价。
“可怎么才能弄出来呢!大林寺也好,五庄观也罢,都是高手如云。”老道士抓了抓脑袋,头上花白发丝又白了一缕。
转头看向猪圈,剩下三头猪面色绝望的在猪圈内哀嚎。见老道士望来,纷纷撞击猪圈栏杆,希望老道士能将其放出去。
看着猪圈内的大肥猪,老道士使劲咽了咽口水,然后强迫自己转移目光:“不行,不能走邪门歪路。眼下最重要的是躲避东海与洞庭湖的追查,在想办法寻找宝物度过劫数。还有御龙氏的那名少女,只怕御龙氏已经得到消息了,御龙氏可是得罪不得啊。”
一边说着一边吞咽口水,大步流星向庄园外走去。
群山之间
鸟雀蝉鸣,碧草茵茵好不自在。
崔渔挽着肩头挎包,擦了擦鬓角汗水,坐在大树下使劲的扇呼着手中蒲扇,抬起头看看毒辣的太阳,拿出包裹里的干粮啃了起来。
远处有骨瘦如柴,身穿破衣烂衫的农夫,正在田间给农田除草。
“真是个人吃人的世道。天下间所有土地都是贵族的,百姓只能给贵族种地,一年连个温饱都混不上。”崔渔根据脑海中的记忆不断整理线索,对于这个世界越加绝望。
这绝对是一个人吃人的社会。
三六九等泾渭分明犹若天堑不可逾矩。
农民的儿子永远都是农民,奴隶的儿子永远都是奴隶。贵族永远都是贵族,天生凌驾于众生之上,以百姓为刍狗。
稍作休息,崔渔站起身继续赶路,一刻都不敢耽搁,生怕老道士在后面追上来。
崔渔走了三天三夜,一路上靠着雀鹰寻找水源,不断辨认方向寻找道路,终于回到了那个熟悉的村庄。
遥遥的站在村头大树后,看着安静平和的小村庄,崔渔心情忐忑,驱动雀鹰向村子里飞去。
雀鹰过处鸟雀惊飞一片。
一处熟悉的破烂院落映入眼帘,透过雀鹰的视角,崔渔看到了那熟悉的院落,院子里熟悉的人影,整个人莫名鼻子一酸。
还好!
人都在!
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
雀鹰回返,落在枝头,崔渔坐忐忑的心逐渐恢复平静,人坐在大树后开始思考:“怪哉,我都将陈胜给开瓢了,陈家居然没有报复?不可能吧?”
驱使雀鹰围绕村庄又飞了几圈,不见丝毫异常,心中更加疑惑。
“崔兄弟?”就在崔渔百思不得骑姐,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其中道理时,不远处一道惊喜的声音传来。
崔渔转头望去,就见一少年郎正站在树荫下满脸惊喜的望着自己,最关键的是这少年的身上扛着一头花纹猛虎。
仪容清俊貌堂堂,两耳垂肩目有光。少年背后斜横华南虎,人品相貌正又端。面刀敷粉牙似玉,鼻梁高正似胆悬。凛凛身材有一丈,仙风道骨不非凡。”
看着眼前完美无瑕的面容,崔渔心中忽然涌现出一种:“即生我崔渔,又何生此人的感觉。”
太英俊了!
整个人毫无瑕疵,即便是宋玉潘安,也稍逊几分气度。
最关键的是崔渔看到了少年身后背着的那只已经咽气的猛虎,心中不由泛起一股凉意,就连得来神血的那点骄傲也荡然无存。
杨二郎!
崔渔的邻居,在崔渔五岁那年邻家尽数被饿死,整座房子就空荡下来。半年后的某一日,崔渔忽然发现自家邻居多了一个小豆丁。那一年杨二郎八岁,浑身上下脏兮兮,连一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只是忽然就在崔渔家的隔壁安了家,一个人靠挖野菜、抓野兽、鱼虾充饥。
崔母见他可怜,就时常接济,吃饭、缝补衣裳。
虽然不是亲儿子,但也算是半个儿子。
二人从小一起长大,不是亲兄弟,更甚亲兄弟。
最关键的是,这厮伴随年纪增长,竟然有了一身神力。
那可是老虎啊!
虽然早就在记忆中杨二郎有降服猛虎的能力,可此时看到杨二郎竟然背着一只数百斤的老虎面色自如的在山中行走,崔渔还是倒吸一口凉气。
有的人一辈子在去罗马的道上,而有的人天生就在罗马。
就凭这一膀子力气,胜过道人数百年苦修。
“杨二哥?”崔渔面色惊喜的站起身。
“兄弟这些日子去了那?叫伯母好找。”杨二郎凑上前看着崔渔。
“不是惹了事情。”崔渔苦笑着道:“想要一跑了之,可半路又想到,万一牵连家人又该如何是好?所以悄悄的反了回来。”
崔渔目光盯着杨二郎背后的虎头,已经变得软啪啪稀巴烂,口鼻之间有血液渗透出来。转移目光看向杨二郎那张完美无瑕的面孔:“我家中怎么样?可曾受到牵连?”
杨二郎闻言笑了笑:“贤弟回来的好,事情已经解决了,以后就好生过日子吧。”
“解决了?怎么解决的?”崔渔连忙追问。
杨二郎闻言不语。
崔渔一把抓住杨二郎胳膊:“大哥,是怎么解决的?”
“那日陈胜带人前来抓人,想要将叔叔伯母贬为奴隶,我被逼无奈之下,答应了项家大小姐的条件,以后给他做个面首,由项家小姐出面,此事自然摆平了下来。”杨二郎低着头道。
崔渔一愣,想起项家那个小姐,不由得愣住。
说起项家小姐,还是大小姐五岁随着护卫来收租、狩猎,然后看到杨二郎就念念不忘的盯上了。
只是杨二郎虽然是平民,却不知为何天生傲骨,面对项家小姐总是百般躲闪,故意躲入深山老林。凭借他那一身神力,在山中倒也快活,叫项家小姐无可奈何。
“躲了八年,终究是被她得手了。”崔渔幽幽一叹。
只是想到项家小姐那张如花似玉的面孔,崔渔道:“你也不吃亏啊。”
杨二郎苦笑:“那项家小姐刁蛮任性,据说是已经有了婚姻,非要在成亲的时候叫我跟她走,要把我时常带在身边受用。”
崔渔看着杨二郎,挠了挠头:“项小姐还有三五年才能出阁,咱们还有时间,总不能委屈了你。”
“我不委屈,你能回来,咱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就好。”杨二郎看着崔渔,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咱们回家,伯父伯母见到你回来,不知该有多高兴。”
杨二郎虽然说的轻描淡写风轻云淡,但身为一起长大的发小,如何不知杨二郎心中傲气。
那是一种源自于骨子里的傲气。
“陈胜不是一个大度的人,陈家也不是一个大度的家族,被咱们一个泥腿子削了颜面,绝不会善罢甘休。他要是不报复回来,日后休想在士大夫、八大家族中抬起头来。”崔渔跟在杨二郎身后,内心深处已经诞生一股浓浓的担忧。
“还需将陈家这个麻烦想尽办法解决掉。”崔渔挠了挠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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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人命九等
崔渔不是傻子,他的灵魂虽然来自于二十一世纪,并不曾真正融入这个社会,熟悉这个社会的规则,但也绝不是天真之人。
正因为他的灵魂来自于后世,见到了太多放虎归山案例,才更加高屋建瓴的知道了事情的麻烦。
在后世,一个下属当着全公司的面打了领导一巴掌,领导尚且会给你穿小鞋,教你在公司内混不下去,更何况是身份地位层次分明的万恶社会?
士的地位凌驾于平民之上,虽然不能说拥有绝对的生杀大权,但杀死后顶多也就赔一些牛羊布匹罢了。
人命是有价格的。
陈家不将崔家满门杀绝,还有何颜面立足于河州卫八大士家之一?
陈胜是河州卫陈家绝对的嫡系子孙,代表的是陈家脸面,此事绝对没完。
走过熟悉的村落,看着村中那一道道老旧的木屋,一双双麻木的眼神,看不到任何的希望。
在这个阶级固化的社会,绝没有打破阶级的说法。
奴隶的儿子永远都是奴隶!平民的儿子永远都是平民。
崔渔抚摸着袖子里手臂上的印记,忽然好似明白了什么,知晓了这道印记的珍贵。
“御龙氏!”崔渔嘀咕了句,可惜对于御龙氏的了解实在是不多,甚至于根本就不曾听闻过。
“哥!哥!哥哥!”就在崔渔心中思绪万千之时,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道尖锐的呼叫,然后就见一个五六岁大小的孩童,身穿破旧麻衣,蓬头垢面脏兮兮的自远处跑来,一头撞入了崔渔的怀中。
小妹崔闾。
“哥,你跑去哪里了?爹和娘都要担心死了。”小妹扎入崔渔怀中,声音里满是激动。
崔渔弯腰将小妹抱起,抚摸着小丫头脏兮兮的头发,还有满是灰尘的脸蛋,训斥了句:“怎么和野孩子一样?平时不都是告诉你注意卫生吗?”
小丫头不理会,只是抱着崔渔脑袋,上下左右打量。
听到小丫头叫唤,院子里冲出一道人影,依旧是蓬头垢面,满是补丁的衣衫上全是灰尘。
“主人!”
声音清脆,犹若山涧清泉,叮咚作响。亦或者是环佩之音,余音绕梁。
女子衣袍宽大,但恍惚间依旧可以看得出苗条曲线,是个女子。
女子直接冲过来,跪倒在地抱住崔渔大腿,抬起脏兮兮的面孔,唯有一双眸子依旧黑白分明,清澈的仿佛是水洗过的天空。
“虞?”
崔渔脑海中闪过一道素面朝天,但却妖娆、倾国倾城的身影,和眼前脏兮兮的女子实在是对不上号。
记忆中的女子虽然是女仆,但却风华绝代,素面朝天却自有一股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