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否义气深重,梁萧不知,但他可以肯定,他们的利益高度捆绑,倘若将来李留仙争龙成功,那鸣霄观与阴山观必为天下大宗,道门显贵。
如此,自己这个陈朝九皇子,前去鸣霄观,还能求到灵丹吗?
怕是希望渺茫。
这让梁萧深感无力。
其实,灵不灵丹,他并不是很在意,反正吃了也没有多少效果。
真正让他感受难受的这种绝望,这种大厦将倾,积重难返的深沉绝望。
这大陈,他梁家的大陈,当真没有希望了吗?
梁萧目光一颤,随即抬起头来,望着面前的僧人:“大师,如今局面,唯有一人可解,能否告知于我,渡行圣僧究竟在何处?”
僧人望着犹若溺水之人,紧抓救命稻草的梁萧,幽幽一叹:“此事我当真不知。”
虽然早知道到了答案,但听他这么说,梁萧还是有些失魂落魄。
他将最后的希望,也是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了那个人身上。
那人……渡行圣僧!
当年,他父皇,当今宪宗皇帝即位之时,虽有雄心壮志,但面对英宗留下的烂摊子,也是积重难返,无可挽回。
直至后来,一名僧人,来到京城。
那名僧人,法号渡行!
一入京城,他便上佛门大寺,与诸位大德高僧论法辩经。
一辩三日,结果如何,不得而知。
只知他离开一寺,又至一寺,三月时间,踏遍京城各大佛寺。
最终,佛门之力,被其整合,各寺高僧以他为表,上各大道观论法辩经。
这一辩,整整三月,道释二门九次论法辩经,渡行一人便胜三位真君,释门力压道门,大获全胜。
随后,渡行入宫,代表佛门,相助少年天子,除权臣,斩奸佞,重整朝纲,重振国势。
助宪宗重掌朝纲之后,被封为“圣僧”的渡行大师又率佛门各寺高僧与十方佛众云游天下,降服各地肆虐横行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魉。
寰宇随之一清!
宪宗亦在佛门大力支持下,施行新政,重整山河,终得中兴大治。
可以说,没有渡行圣僧,就没有雄才大略,英明神武的宪宗皇帝。
可就在数年前,统领佛门,支持天子的渡行圣僧,却突然宣布闭关,从此消失无踪。
没了渡行圣僧,英明神武的宪宗皇帝开始胡乱施政,各种昏招迭出,使得局面急转直下,好不容易重整起来的江山,再见逆乱。
就连佛门内部,都因为门户之见,香火之争,开始分裂,甚至相互倾轧。
就连这位“无花”大师,都与他一起被赶出了京城。
如果说,现在还有谁能够力挽天倾的话,那一定是渡行圣僧无疑。
可是渡行圣僧在那里?
梁萧不知道。
他问过很多人,包括连同为佛门高僧的无花。
但无花表示自己对此也是一无所知。
这让梁萧深感绝望。
他多么希望渡行圣僧能够归来,劝解他那丧心病狂,已近疯魔的父皇,或者干脆和他一起,像当年支持他父皇一样支持他重整山河。
他保证能做得更好。
然而,然而……
“渡行圣僧,你究竟去了哪里?”
梁萧摇了摇头,瞥眼向外。
但才瞥一眼,他就怔住了。
只见马车之外,道路两旁,一片金光璀璨。
稻穗稻穗,金黄的稻穗。
道路两旁,尽是田地,田中种植的稻谷已然成熟,金黄的稻穗被饱满丰硕的压弯了腰,放眼望去犹若一片金色的海洋,晃花了梁萧的眼目。
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
对于生长在深宫之中的他而言,这等农桑之景是极其罕见的。
更不要说……
“停下!”
梁萧惊醒过来,急忙叫停马车。
再看无花,此刻亦是凝望窗外,注视着连绵成片的黄金稻田,微微蹙眉。
“大师,走,下去看看!”
车夫停下,梁萧招呼一声,直接就下了马车。
无花见此,也未言语,随着他便来到了田中。
“大师,你看,这稻谷!”
梁萧看着眼前金黄颜色,饱满丰硕的稻穗,有些激动的伸出手来,扯下一株,剥开外壳,将几颗犹若白玉,圆润饱满的米粒放在手心之中,再倒进嘴里咀嚼起来。
“这米……”
“不是普通的米!”
“内中的精气养分,明显要高出寻常稻米!”
“还有这产量,我博览群书,也看过不少农本,一般稻种亩产最多一二百斤。”
“现在这亩产多少,一千斤,还是两千斤?”
“这就是文气事农之法吗?”
“不不不,文气事农,前人也曾做过,甚至大灾之年,还有大儒舍生取义,耗尽一生修为催熟田中粮种,但增量并不多,他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他做了什么特殊改创?”
梁萧抓着稻谷,又惊又喜,时恐时怒,看来有些疯癫。
无花见此,却未多言,因为他也是一般讶异。
就在此时……
“喂喂喂,你们干什么的?”
一声叫喊传来,听得两人一怔,回首望去,只见一名老农扛着锄头奔了过来。
老农看着梁萧,见他踩在田中,手里还扯着一株稻穗,顿时怒起:“好啊,敢偷东西,走,跟我去见官!”
说罢,就要上前拉住梁萧。
“放肆!”
梁萧未动,反倒是一旁的马夫厉喝出声,一掌便向老农打去。
老农哪里见过这等阵仗,眼看就要被对方打中。
“阿弥陀佛!”
关键之时,一声佛号,金色佛光流转而过,将那马夫掌势化消无形。
正是无花出手。
“不得妄动!”
梁萧也惊醒过来,当即喝住马夫。
但老农受到惊吓,还是一屁股坐倒在地,惊怒交加的看着三人:“你,你们还敢打人?”
“这位老丈,我们……”
梁萧拿出皇子气度,正欲解释。
但老农却不理会,直接叫喊起来。
“救命啊,有人偷东西!”
“谁,谁偷东西?”
这一叫,周边立马跑来了一票农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这……”
见此,梁萧总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穷山恶水出刁民!
就在他想着如何脱身之时。
“怎么回事?”
一行人策马本来,赶入场中,竟是几名劲装负剑的青年男女。
“是巡生!”
“你们来得正好!”
“他们偷东西!”
“还打人!”
一众农人七嘴八舌的说道起来。
“好了!”
为首的青年压住众人话语,随即来到梁萧三人面前:“怎么一回事?”
梁萧打量着他,拱手问道:“敢问阁下是……?”
“我们是郭北书院的值日巡生。”
青年神色不变:“你们是什么人?”
“郭北书院?”
“值日巡生?”
梁萧眉头一挑,随即说道:“我们是外地来此的商贾,见到这田中稻米如此饱满,见猎心喜,一时失态,并非有意,我愿赔偿这位老丈损失。”
说罢,便让车夫取出一锭银子来。
青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名老农,接过银锭,两指一捏,掰下一小块来。
随后,将这一块碎银交给老农,再将那大锭银子还给梁萧。
“郭北县内,法度如铁,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念你无心,又是初犯,亦未伤人,此事作罢,再有下次,可要治罪。”
“好了,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