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此行横生枝节,那便作罢。
阴府十日内便会不期而至,为安全计,他还是寻一偏僻冷清之处方为最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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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缭绕,雾气弥漫的高耸仙山之内。
傍晚夕阳将云海渲染成殷红一片,天幕处不时有几只仙鹤飞过。
此刻,在五座有如五指一般的中间最高山峰之下,一块巨石巍然耸立,上书‘无定神宗’四个大字。
字如鲜血,勒石其上,在夕阳的金光中熠熠生辉。
山峰顶部。
一处高耸的殿宇之内,无定真君屠灵钧负手而立,站在一面巨大金镜之前。
金镜之内,祸龙面容赫然映现。
“徒儿,是说自己无意中误入中洲,发现如今中洲之地孱弱至极?”
“不错,中洲修行宗派嫉贤妒能,内部弊病丛生,高层耽于享乐,内斗,如此宝地,天赐弗取,反受其咎啊师尊。”
祸龙于一处海岛之上,巨石列阵,身前一处金色书页正在缓缓燃烧,不知其以何种手段,竟是联系上了无定真君。
“师尊你有所不知,如今中洲之地年轻一辈孱弱至极,唯有那隐龙观义成子可入我眼,其余皆是欺世盗名之辈。”
一说起此事祸龙便忍不住怒气冲冲,经过一番仔细调查之后他这才知晓,不是魔子太过废物,实在是那义成子才是龙虎榜之异类。
一想起之前与自己对阵的那道恐怖紫金色人影,虽然已经过去多时,祸龙心中还是微微有些发寒,对于易尘被人伏击之事震惊之余又不禁内心微微一松。
这个念头一起,竟是让他面上微微有些羞恼。
他祸龙一生不弱于人,心生此念岂不是证明他祸龙怕了此人?
凝神定念,祸龙顿时将内心杂念斩灭。
以他见识修为,自是明白七武镇一战,那义成子未必就已经身死。
“道兄若是没有身故,他日祸龙定以手中青王枪参见,以正吾名。”一道执念蓦然从祸龙内心生发,此刻又有奇遇和顿悟的他修为已经达到近道中期,可谓进步神速。
此刻他若是身处东洲,遇到昔日那位头号劲敌,他也巍然不惧。
“徒儿谬矣,中洲的水,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啊。”
“那中洲之地,每每出妖孽之辈,不可以常理而论。”
“比如那绝世女冠,越….算了,我与你说这些作甚。”屠灵钧忽然止住话头。
他岂能告诉将自己奉若神明的徒儿,自己昔日远渡重洋,目无余子,差点被那越青萍打死?
踏马的,天下竟有如此惊才绝艳之人,无论外貌还是天资灵性,皆是当世绝顶。
大越有一女冠,出生之时便有凤来鸣,霞光满天,三岁握剑,无师自通惊人剑术,八岁便纯以剑招败其教习,自言乃是天人授法,这八年来每晚有一白猿入梦,拿一根竹棍打她。
初始时,她避无可避,而后待她偶尔可以反击一两次之时便已经破入炼气化神之境,可败真人。
六十年后,越青萍晋升入道之境,自言那梦中白猿已经被她打怕了,言道没什么东西可以教她,早十年前便已经不来了。
但是她梦中又出现了一面照影玉璧,得见仙人布黑白子,不时下棋,不时舞剑,当然,按越青萍所言,她,又赢了。
无论是下棋还是舞剑。
百年后,照影玉璧破碎,她悟弈剑阴阳之道,入截道。
再之后,她又言识海之内出现一道与自己别无二致的人影,天天入梦与自己对战,她会的那识海内女冠也全都会,这一次越青萍却是没有说有没有分出胜负。
“如今我修为大进,越道友,你于青萍山清坐,观天人星象数百年,俯视天下,不知你又修持至何等境界?”
屠灵钧追求斗战至极之道,人人只道他战斗成痴,却是不知道刺激他如此疯魔的那一段记忆。
“师尊,你为何忽然一言不发?”祸龙在镜子那一头忍不住出声道。
“呵呵,徒儿,总之莫要小觑了中洲,你不知昔日中洲盛况,万年前魔境入侵,再将入侵的真魔全部斩杀之后,不忿家园被毁伤亡惨重的一批中洲巨擘,直接率众逆势杀入魔境,言道要让魔境也血流成河。”
“虽然此后因为一些不好说的原因,那批高人并没有回归,被堵在了魔境之内,但是那批人可是在魔境也传下了道统,甚至有些老不死是否还活着也未可知。”
“如今天地异变,五境之间空间壁障削弱,中洲之人应当已经在寻求接引之法,与魔境内那批道统开始接洽。”
想到上一代老宗主坐化前告诉自己的这一些秘辛,屠灵钧忍不住也是叹了一口气,毕竟那一批中洲高手之所以回不来,实在有些内情太不光彩,只能为尊者讳。
要知道之前五境之内,人境乃是战力第一,可惜内耗也是第一。
可是失去如此之多精华的中洲今日,依旧还有越青萍这等人物,中洲的老家伙们最喜欢藏一手,谁也不知道暗中是否还潜藏着别的强大人物。
心念一转,屠灵钧再道:
“徒儿莫要自矜,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你可知张虎一之名?”
“最近东洲之地流传着一个消息,一位入道真君意图染指合欢宗,却是被一个名为张虎一的强大道人斩杀!”
“此人据说年纪也是极为年轻。”
屠灵钧语不惊人死不休,继续激励起自家徒儿来,“祸龙,你天赋虽佳,但是切不可故步自封,自视甚高。”
“如今大争之世,你甚至不要把目光放在小小的年轻一辈,你的对手,是整个天下!”
“你好好清修吧,我再给你透露个消息,不用多久,东洲中洲便会合为一体,天堑变通途,你不用急着寻求回归。”
此刻,祸龙面前的金色书页已经快要燃尽,他面前的虚幻水镜也开始泛起波纹,模糊不清起来。
嚓!
蓦然间祸龙面前的水镜破碎,屠灵钧雄壮魁梧的身影也立马消失不见。
“什么?那张虎一,那不是被那义成子盛赞过功力不在他之下的龙虎山道人吗?莫非那义成子也被骗了?龙虎山故布疑阵,竟是将自家真正的道子送到了东洲历练?”
祸龙此刻将身后白布缠裹着的晶莹骷髅抱在怀中,轻轻抚摸:“娘子,为夫自大了,这中洲的水,是真的深啊。”
“师尊没有说错,这中洲之人,太喜欢隐藏了,吾还得继续努力才是。”
大殿之内,一位绝美妇人从暗处走出,她扭着水蛇腰将一个猩红披风披在屠灵钧身上。
“夫君,你这样骗龙儿真的好吗?”绝美妇人捂着嘴轻笑道。
“呵呵,夫人你不懂,一个人没有对手,没有目标,那是痛苦的,也是孤独的。”
“夫人可还曾想念天狂魔刀战人王?一百年前此人却是连夫人都输给了我,言道一百年后必将亲上我无定神宗,迎回夫人,如今日子可是快到了。”
屠灵钧舔了舔嘴唇,伸出大手在丰腴夫人翘臀上重拍了一下,响声低沉透亮,如瓮,似鼓。
“战人王?那个死人我想他作甚,宗主霸气绝伦,举世无双,您才是我的夫君。”
“战人王于我而言不过一位熟悉的故人罢了。”绝美妇人笑盈盈的搂着屠灵钧的脖子娇笑道,“要不贱妾换上当日与宗主初见时的衣服…..”
“夫人,你好(填空)啊。”
“不过我喜欢,你先回去待着,待我办完要事我再来炮制你。”屠灵钧闻言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将身上披风往后一甩,大步流星的朝着另外一座宏伟楼阁走去。
来到一处明亮的圆顶宫殿,屠灵钧来到一处雕刻着狰狞金龙和忘川河流的黑色王座之上,大马金刀的坐下,一只脚毫不客气的踩在王座之上,左手托腮。
“可以了,开始吧。”屠灵钧朝着空旷之处吩咐了一句,只见明亮大厅内金线闪烁,墙壁之上奇异水晶节点之上激射而出诸多光线,瞬息间便编织成一道虚幻殿宇。
十六位强大身影已然列坐其内。
屠灵钧眉毛一挑,顿时一道神识虚影便投入到了这大殿之上。
哪怕以他之修为,对这奇异大阵也不由得啧啧称奇。
“屠灵钧,你好大的派头啊,竟然让吾等十六人干等你一炷香时间,东洲牵引大阵事关我东洲利益的如此大计你也能忘记?”一个‘年轻’道人忍不住出言嘲讽道。
“太明子,放你娘的屁,我有早到的习惯吗?”
“不过是一炷香而已,我上茅房去了不行啊,等一下你又不会死!”
“你若不忿,就来忘川河与我打一架,输了的留下汝之道侣,老子若是输了,也把我道侣输给你。”
“你有胆就把妃暄道友压上,咱们血战一场,不死不休。”屠灵钧狂妄冷笑道。
笑死,他根本不怕输。
对他而言,道侣如衣服,不凑巧,他衣服有很多,根本穿不完。
而妃暄道友,可是清丽绝伦,他仰慕已久。
“你…..混账!”道人太明子不由得太阳穴狂跳,心中虽然恼怒却也是不再说话,暗道自己为何要出言招惹这个浑人。
偏偏这个王八蛋修为还如此高绝。
“好了,好了,莫要吵了。”头戴九龙冠冕、身着龙袍、位居首座的一个强大身影咳嗽了一声,显然是对于屠灵钧此人也大感头疼。
“诸位,东洲牵引大阵事关重大,朕收到情报,中洲佛门已经暗中以特殊手段接引到了一批身处魔境的道统高手回归,龙虎山也是如此。”
“如今天地异变,诸位若是有野心想要再进一步,那咱们便联手,顺天应人,将三陆合一之天意提前,布下东洲牵引大阵,提前促成中洲东洲两陆合并。”
“如今乃是数万年未有之大变局,吾等齐心协力攻伐中洲,牵引大阵布成后能占多少地方,吾等是合作还是各自为战,届时再议,如何?”
身着九龙袍服的中年男子沉声说道,语气虽是征询,却带着一股强大的令人信服的意味。
声音虽不高,却是无人可以忽视他的声音,这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身份,还因为他那绝顶修为,他便是这一代大秦千年帝君,赢战。
“可!”
“善!”
“我太一道门没有异议。”
“须弥陀禅院没有异议。”
“造化道门没有异议。”
…..
全票通过,无人反对。
“既然如此,此事今日便算定下了,此阵繁大,非一门一户所能布置,期间涉及到资源划拨,吾等各自派遣得力人手于此星灵穹宇大阵商议。”
“最晚十年,此阵必须成,大家都别藏着掖着,中洲异域道统的日子如今也不好过,若是让中洲真和异域道统达成一致,吾等哪怕能拿下此地,也不过白白为他人做嫁衣裳。”
赢战一锤定音,诸人定下调子,后续便是各大宗门与大秦派出副手互相扯皮的时间,会议至此,光影一阵闪动,随即幻灭。
屠灵钧坐在黑色铁王座之上,沉思良久后便起身准备寻夫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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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山越城,黄家宅院。
黄家百十余口被数十位黑袍人压伏于地,引颈待戮。
“邪象真君,你如此行径,大秦是不会放过你的,杀汝女儿者又不是我黄家,你来我黄家寻仇作甚。”黄三郎目眦欲裂,朝着身前面部覆盖着大半黑色魔纹的男人挣扎着嘶吼道。
“黄三郎,我女儿死在汝之八君阁,你黄家便已经有了取死之道,那人到底是不是你黄家暗中的高手也未可知,就因为我女儿误了你家生意,你便遣人下此辣手?”邪象真君不置可否道。
“你放屁,邪象,你敢杀我山越城城主否?”
“你若不敢,以我黄家与城主交情,此事定然会上告朝廷,你邪象宗也将有不测之祸,你此时罢手还来得及。”
面生黑纹的邪象真君闻言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黄三郎,你是真的蠢啊,远不如汝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