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方,一轮大日悬穹,其里似有一点虹光闪烁。
“虹光?”项道人微微一怔。
下一刹那,剑气脱离大日,仿佛天星飞坠,须臾斜杀而至!
轰隆隆
天地之间,雷声滚滚,震耳欲聋。而那一缕杀机,已在轰鸣声中完全显露。
许恒往前飞遁了不知多远,竟是突然全速折返,杀了项道人一个措手不及,而且一言不发,出手既是雷霆一击!
“剑气雷音!”项道人知道许恒斗败过孔南丘,并不意外他炼成了剑气雷音,甚至心中已经想过对策。
但是计划难抵变化,这种突然到来的攻势最是难以应对,此时再去运法又怎能来得及!
项道人面皮一抖,连忙止住前进之势,取了一个玉盒在手一开,只闻漫空皆是呜呜之声,有道黑风席卷而出,剑气飞斩其上,竟然如陷泥沼,完全突破不得。
“成了!”项道人欣喜之余,亦是不免肉痛,这道黑风可是他专为克制飞剑,收集元磁之气炼成,本以为对上许恒能够做杀招,没想一个照面就已祭了出去。
伏击,偷袭,截击,强杀……不同的发难方式,造就的结果也可能截然不同,项道人深谙此道,所以才敢谋划许恒,却没想到竟是反被先发制人。
这次‘劫杀’的每一次变化,都与他的设想不同,项道人隐隐之间,已经嗅到一丝危机。
然而许恒却不打算予他丝毫喘息之机,眼见一击不中,剑光只是一转,便如惊电飞闪,已在空中兜过一匝,避了元磁之风,复又斩杀下来。
项道人只觉浑身寒毛一竖,剑锋已又到了眼前。
这就是为什么与剑修斗法,必要占据先机的原因,因为剑修者攻势最疾,一旦剑术施展开来,仿佛狂风骤雨、连绵不绝,即使想要招架都非易事。
在剑术高手的眼中,一个应对不及,便是千百破绽,前者未去,后者已生,永无止休!
第182章 魔头
其实没有人知道的是,项道人与孔南丘曾交过手,虽然落败的十分干脆,但是他心中却觉,这种剑术并非没有应对之法。
为此,项道人作了许多设想,也收集了不少相应的法门。
但是此时此刻,他却发觉自己完全无从施展,许恒剑术变化之迅猛,已将他的应对空间压迫到了极致。
这般下去,至多三五回合,项道人便会魂断剑下。
幸得阴鸷修士反应也快,见势不妙,张口一吐,便有道道青气凝结成须,又似藤蔓蜿蜒,朝着剑光不断拦去。
此人相貌阴鸷,气质沉晦,修的竟是生机勃勃的木法。
那道道青气藤蔓,抵挡不住许恒剑光,被削断,被绞散,被斩灭,被但在他的法力加持之下,却能生生不息、前仆后继,终于给项道人创造出来一线喘息之机。
项道人心中大喜,借着青气藤蔓避开剑气锋芒,忙把手往腰囊一掏,竟是洒了一把灵羽出来,起了法决一催,便见片片灵羽上下翻飞,道道旋风随之卷荡,瞬间创造出来一片混乱之域。
项道人的法术一出,许恒剑光似便受了限制,不再能够肆意来去,剑术运转之时,要么耗费功夫斩破灵羽旋风,要么只能更多的腾挪、辗转。
如此一来,应对难度自然也就大大下降,阴鸷修士见状不由振奋,一鼓作气催起青气藤蔓,便朝剑光围绞过去,准备趁势反击。
然而此时半空之中,却是忽的传来淡淡一声:“着。”
霎时间,青气藤蔓之上便有点点星焰燃起,转瞬扩散开来,将道道青气藤蔓化作了一张火网。
阴鸷修士甚至觉得,自己体内也有一团灼热之感生发出来,并且急剧膨胀,似乎很快便会由内及外,焚烬其身。
他不由变了颜色,火行克木不错,但在真正的斗法之中,能够‘点燃’他法术,甚至追溯法力,蔓延其身的火法修士,他却从来没有见过。
这说明对方的功底和造诣,都高过他不止一个层次,此人除了一手上乘剑术,竟还身怀如此高深的火法!
阴鸷修士想要强压体内火气,却发觉每时每刻,都要集中心神运转法力,顿时感到压力剧增,什么反击之势都成了空谈。
而在同一时刻,许恒另一边的攻势竟也没有收敛分毫。
项道人的法术,确实能在一定程度上限制剑术,但也仅此而已。
经历与孔南丘的一战,许恒在剑术上的所有累积,似乎都已爆发出来,化作了真正的杀伐之术,不过些许桎梏,又怎能够牵制得了他的发挥?
许恒念如电转,剑势便也随之一变,杀力虽然小有降低,剑速却没丝毫放缓,反而愈来愈快,将剑丸刚柔相济、运转如意的特质发挥到了极致。
只见灵羽旋风中剑光闪转、寒芒闪烁,穿梭来去之时,竟似数十上百道剑光同时显现了般,杀气漫空,如织剑雨,连绵杀将下来。
项道人手中多了一柄黄铜小槌,不断击发着道道黄光抵挡剑气,一时似乎雨泼不进,然而招架之势却渐凌乱起来。
阴鸷修士见状心中更是一沉。
两人都是积年罡煞,跟脚虽然平常,功行却都不差,否则也不会有凝丹之念,没想竟被许恒轻易压制,甚至逼得岌岌可危。
他知必须设法扭转局势,但是现在看来,项道人恐怕是指望不了,自己必须祭出底牌了。
阴鸷修士咬了咬牙,心中默颂起来咒语,很快感到自己体内有道阴浊气息渐渐苏醒,并且开始汲取自己生机。
只须臾,他的面色便又苍白了数分,但随着生机被此物汲取,他也渐渐能够感受得到,有了些许驱使此物的能力。
“去。”阴鸷修士嘶声一喝,只见一道血影从其身上脱离而出,无视火焰冲天而起,直扑许恒而去。
剑修斗法,最是讲究飞遁闪击,许恒虽非纯正剑修,也未身合剑光,但也运转着火遁虚实与游,见有反击之势,立即便要闪避再加应对。
没想这道血影,竟是速度奇快,而且还能无视他的火法
不对,不是视他火法如无物,而是以某种特殊的方式,规避了火焰的伤害。
“虚实变化?还有这种气息……”许恒眯了眯眼:“这是养魔之法?”
这血影的特征,似乎确与他所知的魔头无异,但是许恒也难断定得了。
一来,许恒并没真正见过魔头,二来,这是‘玄洲地界’,照理不会有魔踪才对。
不错,包括天南、天丰、大雪山,乃至东海的广袤之地,也被称为‘玄洲’,乃是玄门主宰天下,至多只有邪道、旁门,却没有真正的魔道、魔门。
真正的魔道所在,是在魔门主宰天下的‘灵洲’,与玄洲不仅互不往来,甚至有些积不相能。
魔门修士若在玄洲被人发现,是真会被除魔卫道的,反之玄门修士亦然。
所以在玄洲,见到一头货真价实的‘魔头’,还真是件难事。
许恒拿捏不定,也不敢随意应付,顿时作了决定:“不能被此物靠近。”
他法力一催,身形便哗啦一散,化作一道无拘无形的火光疾驰出去,却是全力运转起了火遁,要将那道血影甩开。
不过心神放到了这边,剑光运转自然松懈了些,虽然没有停下攻势,但也终于叫项道人喘了口气。
他深知晓机会难得,催着黄铜小槌抵挡剑气,指尖却是微微一动,暗暗放了一只飞针出来,无声无息追着许恒而去,仿佛毒蛇一般,暗中酝酿森森杀机。
项道人这动作隐秘非常,就连阴鸷修士也无所觉,他驱使血影迟迟不能追上许恒,心中不由紧迫起来。
因他驱使血影,靠的是被其汲取生机之时,一并‘喂’了过去的法力,伴随血影动作,这些法力也在剧烈消耗,到了殆尽之时,也就失去对血影的掌控了。
“不能再拖下去。”阴鸷修士心中发狠,猛地一催法力,血影顿时发出一声厉啸!
……
第183章 山崩
当空,血影厉啸。
再一着眼,那魔头竟已消失了踪影,唯有恶意围追而来。
许恒洞烛法目一扫,不假思索起了个决,顶上便有幌幌明光飞跃而出,凝出华盖一展,霎时放无量光。
旋即,血雾乍起,那道血影果然显形,倏地撞在华盖之上,却如积雪直照春阳,‘嗤’地一声开始蒸腾消解。
血影顿时惊啸,忙不迭地退转逃离,形状已被磨去薄薄一层,变得有些扭曲。
许恒眉间微拧,将手往宝盖一拿,便把破邪法化作宝镜,轻轻一摇,镜光直射出去,顿时将那鬼影定在其中。
破邪法对这魔邪之物,正是全方位的克制,或许内炼火候稍差些许,没能给这血影造成难以承受的伤害,但是只需定住一瞬,许恒自能腾出手来料理了它。
不料恰是此时,许恒忽觉背后生出细微芒刺之感,双目不禁微微一眯。
果然下一刹那,一只微不可见的飞针,倏然显现在他神念感知之中,朝其后颈飞刺而来。
此时那头血影已经开始挣扎,若是许恒为此分心,不定便被此物挣脱出去,凭着那虚实变化、无形挪移的特性,也实有着几分难缠。
这只飞针来得恰到好处,果然这些劫道修士法力修为或许寻常,但对厮杀中的时机把握,却是十分之精准。
“好!”阴鸷修士见此情形,不由暗喝一声好彩,只道此番定能建功,未料许恒完全不加理会,竟是冷哼一声,自顾掐起法决而来。
项道人也在观察局势,又怎能够错过时机,当即一催飞针刺去!
“中了!”他顿时面露欣喜,心中更是暗叫一声“蠢货!”,没想只是一刹那间,喜色却已凝固起来。
只见飞针刺在许恒后颈,竟是仿佛撞中金铁,完全没有刺入不说,针头更是一歪,直接折了尖锋!
“怎么可能……?”项道人心中顿时大震。
飞针一类的法器,为了隐蔽、轻盈,确实没有寻常法器一般坚固,但也具有穿金洞石之能……难道此人的身躯,竟是仙金宝矿铸造不成?
他却不知,许恒身成罡煞,真力运至体肤,还真未必比之仙金宝矿脆弱许多!
许恒只是神念一感,便知这只飞针性质阴毒,但是并不足够锋锐,运了一口真力护体,便再没有分心分毫,掐诀引来一点金焰,并指朝下点去。
炽烈的火气凝成一线,霎时破空洞穿血影。
轰
焰风大涨,旋转如飓,俄顷竟有通天彻地之势,血影在里发出凄厉啸声,竟还剧烈挣扎起来。
许恒一身法术之中,以丙火焰风术的内炼最为纯粹,只需以火性养炼便能精进,这些年来进境巨大,已经隐隐触摸到了第四重境界的门槛,全力施展出来,金精铁母也能顷刻炼作飞灰,这头血影竟然还有几分挣扎之力。
不过许恒法决一转,九火焚天大禁的符纹便从焰浪之中凝结出来,将这血影紧紧缚住,于是它只能够生生承受,火力却是越聚越强。
不片刻,火中啸声渐低,那股阴浊气息也随着衰落下去,直至消散无形。
阴鸷修士身躯一摇,七窍流出血来,只是还没淌下,却已化作火光燃起,原是受了反噬,已再压制不住体内火性了。
他不由朝项道人望去,只见此人面色一变,竟是不假思索一催铜槌,发出一道黄光横扫而过,许恒分了心神施展火法,竟真被他打开一条道路,当即起了一道旋风,朝外疾遁而去。
他不由惨笑一声,旋即更多火焰从他浑身孔窍猛烈喷涌而出,瞬间将其化作一道火炬。
再转瞬,飞遁都已维系不住,化作一道天火坠落下去。
“姓项的……”弥留之际,他竟忽然想道:“我就该直接杀了此人夺仙人芝,而不是想着一石二鸟。”
“如果不是贪心不足,我是否能逃过此劫?”
可惜这个答案是无从知晓了。
许恒将那血影炼作飞灰,也没理会此人之念,望去项道人已逃出了数十里外,不疾不徐往腰间一掏。
却是将金囊鹿给捉了出来,随意吩咐了声,又将小兽往下一丢,这才唤了剑丸回来,倏然化火、合剑,施展剑遁破开大气疾追而去。
项道人好不容易逃出百里,不过片刻便被许恒缩减过半,面色变了又变,忽地一掐法诀,喷了一口精血出来。
这口精血遇风便散,化作一团血雾将之裹起,遁速竟是随之大涨,终于维持住了两人间的距离。
不过他也知晓,这是饮鸩止渴,以秘术维持住的遁速,不可能从许恒手中逃脱,必须放手一搏。
项道人施了秘术,面色顿时苍白下去,然而他却气也不喘,便把一只石像掏了出来,握在手中念念有词。
许恒见他遁速忽然提高,知道只是秘术,也不感到急切,催动剑遁悠悠追着,很快便是两刻过去,项道人的遁速终于一滞,不仅降了下来,甚至比之先前还要更慢。
他知已到决胜之时,目光一扫,发现下方有个树木繁盛的山头,忙往其中落去,借着山林、地势避开目光,便把气机匿起,紧紧握着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