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仙问道 第386节

  人活在世上,亲友既是心灵的寄托,有时候也是前行的羁绊和阻碍。在这纷繁复杂的红尘之中,想要坚定自身,坚守道路,实在是无比艰难。

  严山不禁暗自思忖,如果自己忘却初心,维护严党,徐青会如何对待自己?他一直都知道,徐青对身边人向来心软。虽然平日里总是言辞强硬,可实际上很少真正处罚身边的人。但涉及到这种关乎根本的问题,徐青又会如何抉择呢?

  因为徐党的崛起时间太短,目前还没有出现如此严重的问题,但将来可就难以预料了。

  …

  …

  “郭壮的小舅子家强占他人田地,还逼迫人家嫁女儿给他小舅子?”徐青一脸凝重,坐在书房的椅子上,听冯芜说起了这件事。

  郭壮是徐青最早收服的手下,如今已经荣升为应天府的总捕头。

  徐青接下来还打算设立巡捕房,取代应天府五城兵马司的部分职能,郭壮便进入了他的视野。

  用人之道,不仅要看能力,更要看亲疏。不用自己人,难道还用外人不成?对于上位者而言,忠诚远比能力更为重要。

  徐青以前十分推崇唯才是举,可如今身处高位,立场已然不同。郭氏兄弟虽然目前能力有所欠缺,但他们的忠诚度却是毋庸置疑的。

  他们都是历经生死考验,跟着徐青从底层一步步打拼上来的。

  说起来,郭壮小舅子和冯家也颇有渊源。当初,郭壮小舅子因为家中的良田,得罪了县里的捕头赵家,赵豹派人打断了他的腿。而那时,他正是徐青老丈人冯西风的学生。后来,赵家在徐青的手中几乎满门覆灭。

  只是世事无常,徐青也未曾料到,当初的受害者郭壮小舅子一家,如今竟成了另一个“赵家”。

  郭壮小舅子如今已经变得痴傻,但他岳父家却觊觎别人的田地和女儿,两者都想据为己有,自然动用了一些不正当手段。

  这件事若真闹到台面上,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欺男霸女、逼良为娼,哪个大家族的家奴没干过这种勾当?

  但冯芜还有另一层隐忧,那就是一旦处理了这件事,必然会引发连锁反应,许多类似的事情都会被揭露出来。

  徐氏自己,以及亲朋好友,都会被人抓住把柄,吹毛求疵。甚至连徐玄扈害死家奴的事情,也会被人翻出来大做文章。

  徐青一路走来,也并非清清白白。虽说比不上衍圣公府那般恶心,但也绝非毫无瑕疵。

  国朝攻击在位的执政者,往往都是从家人和人品方面下手。此事虽小,却暗藏玄机,绝对不可轻视。

  另一方面,徐青若是连自己起家时的手下都加以惩处,无疑会让内部人心惶惶,产生离心离德的情绪。

  冯芜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又关切地问道:“夫君,咱们先让郭壮将人控制住,再从长计议,你觉得如何?”她微微咬着嘴唇,眼神中透露出担忧和焦虑。

  徐青微微摇头:“以郭壮的为人,你收到消息之时,他应该已经将自己岳父一家控制住了。这一点,无需咱们操心。”

  “那咱们该如何是好?”冯芜忧心忡忡地问道。

  “你觉得咱们应该遮掩此事吗?”徐青反问道。

  “我不知道。”冯芜一脸迷茫,显然不知道该如何抉择。她轻轻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无奈的神情。

  徐青微微一笑,眼神中透露出坚定:“这些事,既然做了,就无需遮掩。既然传到了咱们耳中,那就还别人一个公道。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也一律照此处理。”

  “所以夫君的意思是不用遮掩?”冯芜再次确认道。

  “嗯,只要是跟徐氏有关的罪孽,不管是下面人私自做主与否,都可以算作我的。如果有人要替天行道,来找我就是了。”徐青说这话时,很是平淡。

  平淡得,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他说完之后,又道:“无论外界如何非议,变法的事,只会在我手里坚定不移地推行下去。他们不服,明的,暗的,我都接下。”

  …

  …

  过了几日,群情愈发汹涌时。

  在大朝议前,发生了一件满朝震动的事。

  徐六首单手托了一口沉重无比的棺椁上朝。

  “这口棺是我给自己准备的,也是给反对变法的人准备的。”

  徐六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在朝堂上回荡,每一个字都仿佛重若千钧。

  此刻的他,宛如一座巍峨的山峰,屹立在朝堂之上。

  他的意图更是明显,弄不死我,我就弄死你们!

  从此以后,徐青在庙堂江湖,也有了个新外号。

  托棺天王!

  他家里还有个魔童呢。

  听说穷凶极恶得紧!

  但无论多少脏水和谣言,始终没能改变徐青办事的决心。

  而且令许多暗中的虫豸都想不到。

  明明徐氏被揭露了许多恶行恶径,甚至徐青也没遮掩,结果民间根本没多少怨言。

  哪怕被徐家小公子害死的家仆一家,都主动给徐六首立了长生牌位。

  因为实在给得太多了,这一家人直接成了本地的地主。

  甚至有家仆回去探亲,都被家里人责怪,怎么这好事咱们家轮不上。

  结果导致这家仆气得当晚就回徐府了。

  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还有民间传言,连徐六首家都有这么多不好的事,可见其他家族有多么肮脏。

  甚至有某位勋贵家的老仆喝醉了在街上大骂:“老太爷生下这些畜生来!每日家偷狗戏鸡,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我什么不知道……”

  一时之间,成了应天府最大的笑话。

  反倒是徐六首,在这个过程中,名声越来越好。

  “这些蠢猪,都是脑子进水了吗。徐氏干了那么多坏事,他们还一点不怨恨徐青。凭什么?”阴暗的角落里,有人议论。

  “我也想不通,我家什么都没干,这些牛马畜牲,居然硬给我家泼脏水……”另一位开口的就是倒霉的某家勋贵。

  嫂子勾引他,可没养他啊!

  千古奇冤!

第289章 梧桐树下,天魔悟道

  日子悠悠然如往常那般,在应天府的大街小巷不紧不慢地流淌着。

  眼瞅着蛇年的年关愈发临近,城里的集市像是被点燃了热闹的烟火,愈发喧嚣起来。

  卖年货的摊子好似雨后春笋,一个紧挨着一个,将街道挤得满满当当。

  色彩斑斓的年画挂满了摊位,每一张都绘着寓意吉祥的图案,有象征富足的胖娃娃抱鲤鱼,还有寓意仕途顺遂的天官赐福,那鲜艳的色彩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引得不少行人驻足挑选。

  高高悬挂的红灯笼随风轻轻晃动,红色的光晕晕染开来,映照着人们脸上洋溢的欢喜。

  而街角处,卖糖人儿的手艺人正施展着绝技,熬得金黄透亮的糖浆在他手中上下翻飞,不过眨眼间,一个个栩栩如生的糖人儿便诞生了,香甜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勾得孩子们馋虫大动,拉着大人的衣角不肯离去。

  今年的年货市场还有个格外惊喜之处,烟花爆竹不但比往年便宜许多,做工质量更是上了好几个台阶。

  那些烟花的包装精致无比,上面绘制着精美的花纹,打开后,内里的火药填装均匀,引线粗细适中,一看便是精心制作。

  小贩们热情地吆喝着,向过往的行人展示着自家的烟花,引得众人纷纷驻足询价。

  可以说,南直隶这片土地上,除了粮价比往年高些,其他各方面都呈现出一派盛世的兆头。

  其实粮价本是可以压低一点的,只是在徐六首一力坚持下,漕运始终未曾中断,南方的粮食依旧如涓涓细流般,源源不断地运往北方。

  他唯一的要求便是,必须用银币结算。

  这一举措,可把北方的勋贵豪绅们拿捏得死死的,他们为了能顺利买到粮食,不得不坚决维护银币的地位。毕竟,白银再多,若是没了粮食,北方大地可就真的扛不住了。

  而且南方的粮价虽说不低,但与之相比,北方的粮价那可真是高得离谱,简直一天一个价。

  由于粮价持续攀升,京师很快便传下玉亲王的命令,北方各地,在春耕之时必须大力推广高产作物。

  这已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现在,就连北方的权贵士绅们也都对这件事鼎力支持起来。

  说来人也真是奇怪。先前老首辅、老皇帝在京师的时候,想要推行这类事情,那可是千难万难,处处碰壁,各方势力明里暗里抵制。

  可如今时过境迁,一切都反了过来。权贵士绅们纷纷主动参与到推广高产作物的事宜中,还四处搜罗种植高产作物的农户,虚心讨教种植经验。

  现如今,许多士绅都觉得这个天下愈发看不透了。明明南北处于对立状态,大虞朝内忧外患不断,可这年景却像是被施了神奇的法术,竟有愈发好转的趋势。

  北方不但在大力推广改种高产作物,还掀起了一股兴建工坊的热潮。粮食价格贵是贵了些,可权贵士绅们脑筋一转,将手中的钱财拿出来投入到工坊建设中。

  这一来,工坊里牛马稀缺,成了抢手货,而且由于粮食短缺,招工变得异常容易,甚至都不用给工钱,只要管饭,便有不少人愿意前来做工。

  不过,随着工坊招工竞争逐渐激烈起来,也有权贵意识到,若是只管饭,招来的大多是老弱病残,这可不行,即使只是管饭,那也是亏本的买卖。

  毕竟年轻力壮的男子,只要有机会,都跑去南方打工了。

  …

  …

  严山来到徐青办公的值房,他的脸上满是疲惫,还有几分忧虑。

  “坐馆。”

  严山一开口,声音里就透着无奈,“社务调查统计司的事儿,阻力比咱们预想的大多了。好些人都在暗地里使绊子,想方设法拖延,还有些人放出话来,说咱们这是在搞特务机构,是要监视大家,弄得人心惶惶的。”

  徐青闻言笑了笑:“惟中,你怕了?”

  “倒是不怕,就是觉得阻力大,担心把事情办砸了。”

  徐青微微一笑:“你别把这些人想得有多厉害,有多么强大的力量。几年前,我刚认识你的时候,可以说是一文不名吧。那时候,你觉得我做的事,阻力大不大?”

  “那时候坐馆面对的阻力,可以说是天塌下来不为过。这也是我最佩服坐馆的地方。你好似不怕那些大人物,也不怕任何强权。”严山说到此,由衷赞叹。

  徐青:“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不知。”严山摇头。

  这个问题的答案,估计全天下人都想不明白。

  徐六首凭什么啊。

  徐青悠然道:“因为你们只看到了这些人的强大,只觉得他们掌握了很强的力量,却没看到,他们都是人。他们的内里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都很空虚。只要你洞察到这种空虚,他们这些人在你眼里就是纸老虎。哪怕你只是个普通人,这些人也不值得你仰视,你也不用因为这些人妄自菲薄。”

  他说话间,拍了拍严山的肩膀,说道:“不要怕,你捅出天大的篓子,还有我来收拾呢。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坐馆,我还是胆量太小了,对不起你。”严山没想到坐馆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彻底断绝他的后顾之忧。

  徐青微笑:“记住我的话,比起你怕他们,他们更怕我。”

  “唯。”

  徐青的话,彻底给严山吃了一颗定心丸。

  徐青目送严山离开。

  复社的社务清查如火如荼展开。

  徐青却在这时给自己放了一个假。

  一共七天的休沐假。

  他回到了江宁府的徐宅,谁也不见。

  因为,伴随这些日子的行为和争议,他的太初魔竟飞速积累增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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