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个人,他可以坦然接受失败,将其视为修行路上的磨砺;但作为藏密的象征,他输不起,也不能输。
想当年,他在忽必烈御前,凭借精妙的佛法辩难击溃全真教,为藏密赢得无上荣光那一战不仅是为了个人的修行境界,更是为了教派的未来。
如今,作为全真教复苏希望的徐青主动找上门来,八思巴避无可避。这是因果循环,是命运的安排。
望着眼前这位神色淡然的道士,八思巴心中竟涌起一丝羡慕:羡慕蒙赤行那份洒脱,能够坦然面对失利,将挫折化作修行的养分,心无旁骛地向着无上大道迈进。
反观自己,却被教派兴衰、世俗荣辱所累,难以真正做到拿得起、放得下。
这些念头如闪电般在八思巴脑海中掠过,紧接着,他周身气势陡然一变。
只见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状,金黄佛光从头顶喷涌而出;诡异的是,佛光中竟渗出缕缕墨色纹路,似梵文又似咒印,透着神秘而危险的气息。在两人目光相接的瞬间,这些墨色纹路化作千万道细如牛毛的光线,裹挟着强大的神识力量,如利箭般刺入徐青眉心。
这绝非寻常的武学攻伐,而是藏密至高精神大法“变天击地“此功法以神识为刀,直接剖开对手的心魂,在精神世界中构建起坚不可摧的因果牢笼,一旦陷入,便如坠入永劫轮回,难以挣脱。
徐青只觉脑海中仿佛有万钧巨锤轰然炸响,眼前的景象如万花筒般急速碎裂重组。
待神智逐渐清明,他惊觉自己置身于一片鸿蒙混沌之中:低头看去,四肢百骸皆已消失不见,唯有一缕意识附着在一株嫩绿的幼苗之上。叶片上还沾着晶莹的晨露,根部深深扎入温润的泥土,四周是无边无际的虚空,唯有头顶上方,隐隐有混沌之气如潮水般翻涌。
“这是.我的某一世?“徐青的意识中泛起一丝惊讶,但很快便平静下来。
作为修道之人,他对轮回因果早有领悟,只是从未想过,自己的前世竟会是一株草木。幼苗在混沌中默默生长,时光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少万年,叶片从嫩绿转为深碧,枝干逐渐粗壮,根系如虬龙般肆意蔓延,直至触及天地的尽头。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混沌中蕴含的鸿蒙紫气,每一缕都如琼浆玉露,滋养着他的灵识,让他的意识在岁月的沉淀中愈发强大。
不知何时,天际突然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仿若天地初开时的裂口:三只浑身散发着熔岩般光焰的金色巨鸟振翅而来,它们爪握星辰,尾扫云霞,正是上古神话中驮日而行的三足金乌。为首的金乌长鸣一声,声音响彻整个混沌空间,竟径直落在徐青化作的古木枝头,开始用星辰碎片和云霞编织巢穴。当金乌的喙衔着第一缕天河之水滴落枝头时,徐青感受到一种超越疼痛的灼烧感那不是凡火的炙烤,而是天道法则在淬炼灵识,是鸿蒙紫气在重塑本源。
“三足金乌.扶桑木.“徐青的灵识中闪过古老的记忆。
传说中,东海之畔的扶桑树,是连接天地人三界的神树,十只金乌每日从这里起飞,背负太阳划过苍穹。此刻金乌筑巢的每一根材料,都带着开天辟地时的原始法则,每一次振翅都在虚空中刻下时空的刻度。
当鸟巢落成的刹那,混沌之气突然沸腾如粥,化作漫天星斗,中央升起的巨大红日,正是鸿蒙初判时的第一缕阳精。
三乌驮日而来的瞬间,扶桑木突然爆发出万丈金光。金色火焰从枝头烧到树根,却没有摧毁这株上古神树,反而如凤凰涅般让它的灵识不断升华。
然而,就在阳精焚身的巅峰时刻,剧痛突然化作透体的清凉,徐青的意识如夜空中的流星,坠入另一处轮回残影
他发现自己竟化作了月宫之中那株被吴刚砍伐的桂树。
太阴寒气如亿万银针,刺入枝干的每一道纹路,将鸿蒙紫气凝结成冰晶;吴刚的斧头每一次落下,劈开的不仅是树干,更是割裂着时间与空间的界限,喷涌出的月华精血在空中凝成“太阴炼形”的古老篆文,那是月宫独有的长生法则,却也是永劫轮回的诅咒。
“至阳转太阴,原来这就是变天击地的因果陷阱。”徐青的灵识在月桂的年轮里流转,终于明白了八思巴的杀招所在:不是简单的精神攻击,而是通过因果律的倒推,将对手困在“前世今生”的闭环中,用阴阳失衡的悖论绞杀真灵。
扶桑木的至阳与月桂树的至阴形成死结,就像两条咬尾的毒蛇,让灵识在无穷尽的轮回中耗尽力量。
就在此时,月桂的年轮深处响起一声清越的凤凰啼鸣。徐青的灵识如乘龙御空,俯瞰到被剥离的扶桑至阳在东海之滨孕育出梧桐神木:两只七彩神鸟衔来五行精元筑巢,金翅鹏鸟破壳时双翼展开阴阳鱼图,五色孔雀开屏时尾羽流转先天五行之光。
孤阴不生,独阳不长,阴阳之道从来不是对立,而是相生。
金翅鹏鸟抖落的翎羽化作阴阳双鱼,五色孔雀的尾光与月桂的癸水之精共鸣,在广寒宫顶凝成“水木清华”的翡翠云霞。徐青的灵识突然冲破阴阳界限,月桂的根系穿透太阴星核,汲取的至阴之气与扶桑残留的阳精在树干中相遇。
刹那间,两种极致的力量碰撞出鸿蒙初开时的清光,照亮了月宫的每一处角落:玉阶生长出翡翠苔藓,嫦娥的玉杵萌发出新芽,吴刚的斧头溅出青帝生气,寒潭里的银鲤化作吞吐紫气的龙种。
“阴极阳生,方知不死药为何要种在月亮上。”徐青的灵识扫过蜕变中的广寒宫,眼神中充满了智慧的光芒。
他看见每一块砖石都在重构大道纹路,寒玉铺就的地面生出先天八卦阵图,原本冻结时光的太阴精气,此刻正将千年岁月压缩成一道生生不息的轮回。
徐青指尖绽放出十二品莲台虚影,每一片花瓣上都流淌着四季更迭的光影春之萌芽、夏之炽烈、秋之肃杀、冬之沉寂,在莲台中形成周而复始的轮回。
当广寒宫迸发的鸿蒙清光裹挟着月桂精元,如天河倒灌般注入八思巴眉心时,藏密活佛积累九世的功德金轮轰然显化,却在清光中扭曲成九重字佛印,每一道纹路都映照着他转世轮回的因果残影。
“原来大师的变天击地大法,不过是将自己的九世轮回炼成囚笼。”徐青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精神世界中回荡。月桂枝条如灵蛇出洞,刺破佛印核心的刹那,八思巴瞳孔里映出令他肝胆俱裂的景象:前九世的转生肉身竟从佛印中走出七世为人,一世为马,一世为铁;牧羊女粗糙的手掌、铁匠迸溅的火星、战马鬃毛上的风雪、赞普金冠上的宝石,这些本应被孟婆汤洗净的前世残影,此刻在月华滋养下重新凝结成形,甚至能看见血管中流淌的金色佛血。
“可惜轮回不该是枷锁,而是”徐青话音未落,九世残影忽然双手合十,面容祥和如新生婴儿。他们的身体化作九道清泉,每一滴水珠都折射着不同的人生片段,汇聚成滔滔洪流,将功德金轮冲刷成透明的轮回宝轮。
八思巴七窍涌出的金色血液落地成莲,莲花绽放时却在中心显化出阴阳太极图。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皮肉如风化的壁画般剥落,露出白骨上赫然镌刻着的《道德经》经文那是王重阳当年在藏密经文中种下的道种,历经百年终于在此时生根发芽。当最后一个“道”字浮现时,八思巴发出一声包含万千感慨的长叹,化作漫天金粉随风飘散,唯有那枚透明的轮回宝轮悬浮在空中,缓缓转动。
…
…
正在此时。
大都皇城之内,忽必烈正握着狼毫批阅征日战报,突然,手中的毛笔剧烈颤抖,砚台中的墨汁如活物般蠕动起来,化作千万条游鱼跃入空中。他惊恐地抬头,只见龙书案上的铜镜中,自己的倒影正逐渐变成扶桑木的形态,枝干上挂着无数将士的魂魄他们身着蒙古战袍,却长着汉人面孔,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未及呼喊,养心殿的金砖缝隙中突然窜出月桂枝条,如青色巨蟒般缠绕住龙椅,忽必烈的身体在枝条触碰的瞬间碎成冰晶,每一片冰晶中都映照着他征战四方的血腥画面。
太子真金突然苏醒,正向为自己护法的密宗高僧致谢。忽然间,眼中生出幻象,病榻边上的痰盂突然凝固出冰晶,继而生根发芽,眨眼间长成亭亭如盖的梧桐神木。
五色孔雀的虚影从树冠掠过,尾羽扫过之处,太子的身体如破碎的陶俑般片片剥落,露出里面缠绕着的金色佛链那是八思巴为他种下的“佛子降世”法咒,此刻却在道种的冲击下反噬其主。当最后一块血肉剥落时,空中只剩下一串断裂的佛链和一本散落的《资治通鉴》,书页上的汉字竟在火焰中化作梵文,又在灰烬中重新组成道家符文。
大都骤失两位掌权者,消息如惊雷般震动天下。黄金家族的诸位亲王立刻陷入激烈的夺位混战:窝阔台系、察合台系、拖雷系的贵族们各自拥兵自重,为了至高权力互相攻伐,草原上战火纷飞,哀嚎遍野。
而在中原大地,汉人义军趁机揭竿而起黄河岸边,红巾军打着“弥勒降世”的旗号,如星火燎原般迅速壮大;江南地区,有人自称张角后人以“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为名,率领义军攻占苏州,割据一方;就连关中的全真教分舵,也竖起“复宋灭元”的大旗,号召天下豪杰共抗蒙元。
各地州县的蒙古官吏突然发现,自己的官印上竟爬满了青苔般的道纹,每一道都在无声地削弱着他们的权威。
与此同时,徐青的身影出现在大都城外的山岗上。他负手而立,望着城中冲天的火光,神情平静如水。袖中轮回宝轮轻轻转动,映出天下各州府的气运流转。
道袍上的鸿蒙清光与佛莲虚影交织,在他周身形成一幅阴阳鱼图,预示着一个新的时代即将来临不再是佛道之争,而是万教归宗,大道永昌。
“重阳祖师种下的道种,今日终于开花结果。”徐青轻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欣慰,又带着一丝凝重。他转身望向大漠方向,那里正有一股邪恶而强大的气息冲天而起,仿佛预示着更大的危机即将到来。“不过,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说罢,他身形一闪,消失在白云苍狗之间。
第390章 青帝
戈壁深处的烈日如同熔融的金汞,将连绵沙丘浇铸成流动的金属浪涛。
徐青立于月牙状沙丘的顶端,道袍下摆被狂风撕扯得猎猎作响,宛如一面残破却威严的战旗。
内衬的太极图绣纹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先天八卦的丝线随衣袂翻卷,似在推演着天地间的玄机。
他指尖轻捻半截青铜鬼面碎片,锈迹如凝血般暗红,在热浪中渗出细密水珠,落地瞬间化作缕缕黑烟,在空中勾勒出无数张扭曲的鬼脸,仿佛是被封印千年的怨魂在挣扎哀嚎。
“坎宫戊己土移位,离卦真火反克水……”徐青轻声低语,掌心的卦象被沙粒磨出细密裂痕。
自踏入西域以来,他已在孔雀河、塔里木河等三十六处水系枢纽布下太阴炼形阵。每次以精神力催动幻化的月桂枝条刺入地脉,识海总会泛起血色涟漪,如同整个西域的地下都流淌着被诅咒的血脉,那股浓郁的血腥味甚至能穿透灵识,令人不寒而栗。
正午时分,蜃气在远方凝成一片湖泊假象。
徐青瞳孔骤缩湖中央浮现的并非水波,而是半座青铜佛殿,飞檐斗拱间悬挂着九十九颗人头骨风铃。那些头骨泛着青灰色的幽光,眼窝处嵌着暗红色的宝石,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世间的不公。
他足尖轻点沙地,施展缩地成寸之术,风沙在身后扯出三丈长的青白气浪,如同一道划破沙海的闪电。然而,当他触及佛殿的刹那,所有幻象如镜中倒影般碎裂,露出黑岩上密密麻麻的梵文诅咒:“凡窥破真相者,永堕阿鼻地狱。”
那些梵文在阳光下渗出暗红色的汁液,如同新鲜的血液,令人不寒而栗。
第七次经过高昌故城时,徐青终于锁定了一队神秘商团。为首骆驼的驼铃每七声为一节,暗合北斗七星的方位;货箱堆叠成金字塔形,最顶层木箱的缝隙中露出半幅唐卡,画中手持苏鲁锭的成吉思汗与活佛相对而坐,两人的目光中透露出一丝诡异的默契。
徐青佯装不知,任商队跟随至交河驿馆,月光爬上窗棂时,他早已料到的刺杀终于来临。
三支狼毒箭破空而来,箭头淬着的蓝色毒液在烛火下泛着幽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腥味。徐青指尖轻弹,月桂枝条如活物般窜出窗外,枝条末端凝结的月露滴在箭簇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三名刺客尚未反应过来,已被枝条缠成茧状,钉在胡杨树上。他们腰间的金狼符刻着察合台汗国的金鹰徽记,符身遍布牙印,显然是用活人指骨磨制而成。
看着这残忍的标记,徐青心中涌起一股怒意。
“夜不收的惯用手段。”在西域与徐青汇合的月奴踢开符牌,俏脸在火光中忽明忽暗。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继续说道:
“三个月前,伊儿汗国的旭烈兀汗曾用上千战俘血祭,只为在星象仪中看到您的命盘。
他们怕您怕得发疯,甚至传出您是拖雷转世的谣言。”
徐青接过龙脉图时,指尖触到卷角处的血迹,那血迹已经干涸,却依然能感受到临终前的挣扎与绝望。
月奴低声道:“这是于阗王子的血,他被察合台人剥了皮挂在城墙上,临终前用血写下蒙古军的屯兵点。主人可知,他们为何如此惧怕您?因为您在大都做的事,已经让四大汗国的金帐活佛们夜不能寐”她顿了顿,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忧虑,“他们私下里说您是青帝降世,要断了藏密佛教的天命。”
徐青沉默片刻,望向窗外的沙海,淡淡说道:“既然他们这么说,咱们最好这样做。”
月奴神情一震,随即拱手:“愿为主人赴汤蹈火。”
她这话心甘情愿。在她看来,主人才是真正的强者,即使与整个世界为敌,也不会有半分畏惧。
…
…
撒马尔罕金帐内,窝阔台汗正用羊骨占卜。
火盆中密报烧出的灰烬突然聚成剑形,他惊得摔碎骨签,眼中闪过一丝惊恐。
帐中白袍老者却盯着沙盘上的碧玉小蛇,蛇身正渗出金粉,在沙面上勾勒出天山祭坛的轮廓。
“长春真人丘处机当年西觐成吉思汗,曾在龟兹石窟留下《青天歌》残卷。”老者拨弄着念珠,每颗珠子上都刻着一个被腰斩的汉人面孔,显得格外阴森。“其中有云:‘青帝东来日观上,放出毫光透碧霄’。如今碧霄已破,正是圣器出世之兆。”
“可苏鲁锭在成吉思汗陵寝,除非……”窝阔台汗突然攥紧腰间玉佩,那是用最好的昆山玉打造的护身符,“你是说,需要用纯阳之血打开祭坛?”
老者点头,袖中蛇群突然咬住自己尾巴,形成一个血色圆环:“徐青是道家仙人,身上的鲜血至阳至刚,正是打开天山龙脉的钥匙。大汗若能取其血祭旗,不仅能唤醒苏鲁锭,更能借龙脉之力让黄金家族重现荣光。”
窝阔台汗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与狠厉,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手握苏鲁锭,君临天下的场景。
…
…
而在千里之外的沙海之上,徐青已经找到自己的目标。他望着漫天黄沙,心中早已做好了准备。知道接下来的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热浪再次袭来,却无法动摇徐青的决心。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望向远方。
心中有种不可言喻的热血澎湃。
…
…
喀什噶尔的巴扎浸在黏稠如蜜的暮色里,铜制灯笼将街道染成流动的琥珀色。
龟兹舞姬赤足踏过滚烫的石板,腰间青铜铃铛碰撞出三长两短的节奏,暗合神秘的韵律。
她们眼尾的丹蔻在火光中明灭,唱词里藏着蒙古军粮草辎重的移动轨迹,每句颤音都像是沙漠深处传来的密语。波斯商人头戴的白方巾裹着细链,随着分发泥板的动作轻晃,板上徐青的画像被凿刻得棱角分明,光阴剑剑脊上的太极图泛着冷光,粟特文“救星已至,准备起义“在风沙中若隐若现,仿佛预言即将刺破夜幕。
…
…
且末河的浊浪裹挟着千年砂砾奔涌,徐青立在龟裂的河岸,靴底传来地脉跳动的震颤。
袖中青铜碎片突然灼烫如炭,顺着他的腕骨烙下暗红色的印记。对岸蜃气翻涌,精绝古城的残垣从热浪中浮现,斑驳的城墙裂缝渗出暗红黏液,在沙地上蜿蜒成不断蠕动的六芒星阵。
那些黏液所过之处,沙粒凝结成骷髅形状,空洞的眼窝正死死盯着他。他足尖轻点河面,惊起的水花在半空凝固成冰棱,每根冰柱都倒映着古城深处封印的符文,像是无数双眼睛在窥探他。
封印破碎的瞬间,地底传来远古巨兽苏醒的咆哮。十二万片甲骨如黑色暴雨倾泻,每片残片上的甲骨文都化作狰狞的厉鬼虚影。
有殷商的巫祝戴着青铜面具,举着滴血的鼎器跳起诡异的血祭之舞;盛唐的玄奘袈裟浸透佛血,背着破损的经卷在沙暴中蹒跚;蒙元的铁骑践踏着堆积如山的儒生尸骸,马蹄扬起的不是尘土,而是破碎的典籍残页。
徐青踏着漂浮的甲骨前行,靴底每触碰一片,便有冤魂的哭喊声钻进耳膜,像是要将他的灵魂撕裂。鼎炉内壁的佛骨血字扭曲成毒蛇形状,《大日经》经文渗出墨汁,将“见如来”三字染成“堕阿鼻”,仿佛在嘲笑他的徒劳。
鼎中苦海翻涌着浓稠如沥青的执念,浪尖托起的幻象如同最残酷的现实。
窝阔台汗身披用人皮缝制的法衣,在天山祭坛上挥刀斩落儒生头颅,鲜血顺着刻满梵文的祭坛沟壑,汇成流向苏鲁锭的血河,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察合台的铁骑踏碎曲阜孔庙的飞檐,马蹄下的儒家典籍燃起幽蓝鬼火,火焰中隐约可见孔子的面容在哭泣;伊儿汗国的国师将基督教修士钉在十字架上,用银刀剜取仍在跳动的心脏,放入镶嵌着《古兰经》经文的丹炉,炉中升腾的烟雾幻化成各种狰狞的面孔。
这些画面最终汇聚成玉佛的狰狞面孔,它张开血盆大口,吐出的念珠竟是由孩童指骨串成,每颗指骨上都刻着绝望的泪痕。
徐青振臂挥剑,剑光如光阴凝聚而成,青红光焰如银河倒卷,撕开苦海的刹那,无数锁链从鼎底暴起。
锁链上篆刻的梵文灼烧着他的皮肤,每道勒痕都渗出金红色的血液,剧痛让他几乎失去意识。
玉佛发出震耳欲聋的狂笑,二十四只手臂同时挥动,金刚杵裹挟着雷霆,新月弯刀卷着风沙,十字架滴着圣水,算盘珠子碰撞出地狱的声响,不同文明的杀戮气息交织成窒息的罗网。
徐青双掌结印,十二品莲台虚影在头顶绽放,莲瓣坠落化作青鸾火凤,与玉佛的魔兵轰然相撞。当剑刃劈开玉佛持佛珠的手臂时,喷涌而出的不是血液,而是浓稠的黑色怨念,瞬间在鼎内凝成万千魔影。
这些魔影皆是被偏执吞噬的灵魂:蒙古萨满因诅咒汉人而浑身长满鳞片,却仍在疯狂地念动咒语;波斯学者因诋毁异教被剜去双目,却还在执着地诵读经文;汉地方士为炼制长生丹而吞噬婴儿魂魄,脸上却带着满足的笑容。
“看清楚,这就是你们的执念!”玉佛的咆哮震得鼎炉剧烈摇晃,徐青周身的锁链突然收紧,勒入血肉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