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条路,我们既走了,便无怨无悔。只许进,不许退!”
山巅的雪更大了,恍若鹅毛,渐渐掩埋了赫连卫的石像,走神许久的于孤鸿这才转过身,慢慢踱步离去。
山下,众弟子六神无主,不敢上山却也不敢贸然离开。他们心里都清楚,赫连峰主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但这话,无人敢言。
于孤鸿出现在众人眼前,面上带着惆怅,吩咐道:“各行各事,过不了几日山门就该来人了。
赫连峰主已逝,死在了求仙路上。此事不可宣扬,若有多嘴议论对峰主不敬者,莫怪我不讲情面。”
说罢,他转身离去,似乎并没有多少悲伤。
众人议论了会儿,也只能各自散去。
李元抬头,漫天风雪,或为送离人。
他走回洞府,站在暗河旁,却发觉这河水比往日更阴寒了三分。
土克水气,而周天落土,自然蕴金发水,这水中灵力比往日更胜三分。
“原来这便是纳天地为己用的修行者,一举一动能引世间物事变化。”
李元稍稍平复了下心情,真修对他而言太过遥远,面对前辈求道而逝,他只有将尊敬放于心中勉励自己,他继续开始投入修炼。
过了几月后,山门传来消息,说是灵峰新任峰主开始竞选了。
而呼声最高的几位,分别是剑修崔怀秋、德高望重的古长老,以及新起的阮经湖。
听到这个消息时,李元整个人都不好了。
按理来说峰主都是至少要后期圆满的长老担任,阮经湖只不过是踏入后期数载,怎么可能成为峰主?
原来他仔细打探之后,才听说是王老祖对阮经湖颇为赞赏,老祖的话那自然是大过一切的。
古长老虽然在山内名气十分大,可毕竟年迈,已近一百五十余岁,是比不过崔怀秋和阮经湖的。
峰主一职,就是给有希望更进一步的长老提供灵资而设立的职位,肯定是更看重潜力的。
好在一番争夺后,玉和老祖亲自点了位长老,成为灵峰峰主。
此人名为陈观,乃是位名不见传的长老,不过百岁出头,实力不详,修为却已经后期圆满,也就是凝骨大成。
既然老祖亲点了,那其他人自然不敢再争了。山门内也清净下来,两峰弟子对祁峰峰主王丘的期待也就更大了。
王丘峰主已经一百四十余岁,若再拖下去只怕气血渐衰,想要成功就更难了。
这些和李元都没有太大的关系,只要阮经湖没当上峰主那就够了。否则到时候哪怕自己成为了后期长老,也要被算计。
愁云山驻地也逐渐平静下去,只有山顶成为了禁地,被阵法封印,弟子不得登顶。
冬雪化去,满山溪流,叮咚之声不绝于耳。
水升腾,万物生发。
李元心头一动,这等水变化倒是十分适合突破。
巡山中的他望着春水汇聚成河,流向远处,目光微闪。
只要再过一年,自身气血稳定后,他便能尝试突破了!
可让李元心中不安的是,那丰梓竟然再次回到了愁云山驻地,不知道对方有什么阴谋的他,只能再谨慎小心些。
这一日,巡山的李元遇到了早有准备的丰梓,他笑吟吟道:“李师弟,许久不见,修为又见长了。”
“丰师兄,你怎么又来愁云山这穷苦之地?”
李元面色阴晴不定,戒备的看着他。
“呵呵,师弟不必如此小心。”丰梓低声道:“山顶,落土生宝,必利水法。师弟想要突破后期,只需要山顶那灵物一丁点,便足够了!只要你我联手,取走一点……”
李元心中一惊,冷了脸色道:“丰师兄,若再胡言乱语,我即刻去于长老那处告发你!”
他对突破后期还是颇有把握的,可不会因为贪图什么宝物而把自己的仙路给搭进去。
“今日丰师兄说的这些话,就当我没有听过。”
说罢,李元转身就走,只留下丰梓一人站在原地,眼底闪过杀意,直直盯着他离去的方向。
李元回了洞府,心神一动,正在万木界里觅食的沉冥被突然拉了出来,它有些不满的呱呱叫了两声。
“听话,替我看好洞府附近。只要有人靠近我这洞府,你就回来示警,不要与人争斗,知道了吗?”
“呱呱~”
沉冥应答了声,扑棱着翅膀就飞了出去。
李元心中对于未知的危险越来越敏感,他甚至有种时间的紧迫感,或许是冥冥之中的潜意识。
他只能狠心闭关,潜修不出。
体内气血的不足之处被他一点点补满,食灵米,饮沉水,吸灵气,除去用丹。
通灵下元真诀中明确提到,除非是用在突破境界时的丹药,平日修行里不可用丹,否则丹毒积累就会成为瓶颈修为停滞不前。
洞府中的李元整日苦修,哪怕烦闷久了也忍着深洞阴暗,夯实体内气血和壮大灵力。
如此春去秋来又过三载后,李元五十七岁这一年冬末春初,他毅然服下了那枚九壬清溪定骨升仙丹。
山洞外,春日和煦,点点滴滴冰雪消融,汇聚在山间形成道道溪流。
流水直下,冰寒彻骨,却也是润春生发之水,浸透大地山土,滋养万木。
洞内,李元心神汇聚于一点,合于眉心处,丹田内升起一股温暖的水流,散入四肢百骸,定住骨躯。
额骨乃百骨之首,定人精气,一旦碎了,那人自然就活不成了。所以定骨升仙丹就是定住周身骨位,不使身躯骨骼被灵气冲偏移位,或是被灵力碾压粉碎。
李元将周身灵力逐渐汇聚在额骨上,以功法中汲取到的元水灵力包裹在额骨上,一点点改变着此骨的凡性。
这是个漫长的过程,伤筋动骨一百天,要动这额上骨自然更要谨慎万分,否则一个控制不住那就是爆颅而亡。
炼气三境,初期的洗髓去污是能让皮肉通灵进入体内。
中期的换血搬运是为了能让凡血凡性化为灵性。
后期的塑骨就是将灵体贯通完全,一到此境肉身便非凡俗之人,而额骨则是托灵升台以养元神。
只有额骨化灵,才能在体内承担起拱卫灵台这个元神所居之处。
一旦有了元神,那么即便肉身死亡,仍旧可以借体重生。
所以定额骨是最为重要的一步,容不得半点差错。
好在李元的神识强大,足以控制住灵力对额骨的一点点改造变化。
时间一日日过去,李元的洞府外来了好几次人,因为他没有按时巡山,无故缺职。
所以当第三个月后,驻地弟子终于上报了长老,王行伊听完后当即就带上七八位弟子找到了李元的洞府。
“长老,那里便是李师弟的洞府。”丰梓一脸肃然道:“前些日子我就看这李元行迹诡异,多半是对山中宝物图谋不轨。说不定洞府中已经没人畏罪潜逃了。
长老,您直接轰进去就行了。看看有没有人在,如果不在即刻向山门发布通缉令。
若是在,定要狠狠问罪!”
王行伊点头,“此子未免太不将山门放在眼中了。你们起开,让我看看这洞府中到底有没有人!”
说罢,他伸手一挥放出一道白色宝旗,冲着洞府就是一扫,顿时白光大盛,地动山摇,将这片山洞都给削去了数丈深,露出了一片暗沉沉的光幕。
一只暗尸鸦怪叫着扑棱起翅膀躲进了光幕中消失不见。
“阵法?”王行伊冷笑道:“一个穷苦弟子,哪里来的灵石买阵法?莫不是动了山中灵脉盗挖灵石?”
他心头一念,白色小旗放出一道道寒光撕破光幕。
却见那光幕闪烁变化成了一片片雨幕,拦在身前。
而此时此刻,洞府内的李元正到了关键时刻,百日凝骨已成,接下来就是托举元神升于灵台,从此元神居窍,灵体感天应地!
正当他要进行这一步时,洞外传来晃动和巨响声,沉冥怪叫一声,意思是外面好多人来。
他一咬牙,从万木界中取出了最后的八具傀儡,四甲四乙,和入阵中,只为拖延些时间。
王行伊见这大阵不凡,直接口中念念有词,宝旗里探出一只孔雀的头颅。
这孔雀清亮的鸣叫一声,竟然展翅冲进雨幕,所过之处无数雨滴纷纷化作冰点凝聚在空中。
甲木乙木八傀上前,与白孔雀争斗不休,傀儡肉身虽然无惧冰寒,却不能占据上风。
不过有八具傀儡阻拦,这九重雨幕得了喘息,不一会便又重新浮现,且雨幕之中迷失方向,难辨东西。
“这阵法颇有手笔。”王行伊见一时间攻不破大阵,又拿出一件法器,往雨幕一指,便化作根银针刺破雨幕,连连穿过八重。
却也在此时力竭,被第九层雨幕阻拦在李元周身丈许之外。
王行伊冷哼一声,喝道:“破!”
那枚银针瞬间光芒大震,刺破光幕,竟然去势不减的向李元刺去。
危急时刻,沉冥一口衔住银针,哪怕此针在他嘴里刺得鲜血直流却也没有松口。
“王长老,你这是作甚?”
一道阴冷的声音响起,于孤鸿察觉阵法动荡,知道是有后期修士动手了便连忙赶来。
“哦,于长老。”王行伊面上戴着淡淡的笑容,“这名弟子已经连续三月未曾执行巡山任务,故而我特来叫阵。却也无人理会,更不知道这山洞中的弟子还在不在了,所以才出此下策。”
“嗡~”
四周忽然浮现一声清鸣,山上的溪流竟然纷纷蜿蜒绕道,往山洞前汇聚而来。
这奇异的一幕让众人啧啧称奇,于、王二位长老也诧异的抬头去看。
“这是……”
第19章 告发叛逆
方圆百丈内的灵气蜂拥而来,与数条改道的溪流混在一起,化作半山雾气弥漫着,一点点汇入阵中。
“长老!这是那叛逆之人引起的动静,切莫停手,否则晚了就……”
“闭嘴!”
王行伊面色有些不好看的喝止住了一旁还在挑唆的丰梓,转头看向于孤鸿。
“于师弟,这只怕是升窍元神异象吧?”
“不错。看来这名弟子颇有运道啊。”于孤鸿目光微凝,单手背负立在雾中,感慨道:“赫连峰主乃是悟出道参之人,半步真修。戊土沉山,上曦落石,乃蕴金生,润水天成。再加上这春日里地融百水,正合其意,天时地利皆在,只看这弟子自己的实力了。”
大阵之中,李元仿佛全身都没了知觉,唯有一点意识感觉到在轻轻上浮,飘飘欲仙般的飞到一处黑暗中,然后稳固下来。
四周一片黑暗,唯有头顶显出一道柔和光芒落下照在他周身处,他这才看清楚自己已非人身,只是一团乳白色光芒的圆球。
李元的意识逐渐昏沉,倒头睡去。
阵外,雾气渐渐变淡,山上的溪水却未改道,仍旧垂落山洞前化为水幕。
阵外的两位长老和八九名弟子等了足足半个时辰,还不见里面有什么动静。
王行伊犹豫道:“这弟子该不会是元神走失未归天灵吧?否则如此长的时间了一点动静也不至于没有吧?”
于孤鸿眉梢也紧皱不已,摆手道:“再看看,虽然雾气已散,可这溪水改道长流,就代表洞府内仍有水行修士存在,才能让这溪水忘归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