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肉眼可见的山中弟子来回走动,人数不少。各个地方都有弟子三五成群的身影,显得热闹许多,亭台楼阁间弟子笑谈,云雾缭绕,仙鹤轻鸣,倒是颇有一副仙家气象。
但他感知到山门内灵气略淡了些,虽然很细微,可李元对灵气感知颇为敏感,还是能察觉到的。
他看到灵峰的西边,又立起一峰,还立了碑,叫做玄峰,显然门内是有此峰久立的打算了,不但规划出弟子洞府,传功阁、庶务殿等方面的功能区划,还为他们统一分发了制式衣衫。
李元在心中默算着,“这么多的散修成为外门弟子,只怕山内已经至少有一千五百多往上的弟子了。
再往后二十年,每两年都会多招收三四十名左右的新弟子,只怕用不了多久便有两千人了!”
要知道祁灵门只是中等宗门,比不得雪吟谷和小霞山这样的大山门,按照地盘资源优质规划,在六百到千人以内是最好的。
可在数十年前,祁灵门弟子只有不到两百人。
李元摇摇头,显然修为不到,很多事情他都是不知道内情的。
他回了自家小院,看门前堆了许多信封,便都拆开读了读,大都是玄峰长老来信,想要与他结识一番的废话。
李元也懒得回信,只都一把火烧了,关闭阵法,躺在了长椅上先彻底放松的大睡了一觉。
这一觉醒来,已经是三日后了,精气神皆为之一清。
心魔渡过,元神一新,他的法力与神念都有所增长。
至于王松的死,一个执事弟子,在如今封山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探查到什么。
更何况,他的死,其实与自己并没有太大的关系。或许是因为王松用了换血禁术,此术能够置换筋骨血脉,但因为太过残忍有伤天和被列为禁术。
并且这等血腥禁忌之术,一旦修炼多会带有灾劫。
很显然王松是不知如何寻到了真的百里一族后人,用了置换血脉的禁术,恰好那百里玉好似精通血占之术,竟然误打误撞的跟到了那秘藏处。
看来哪怕天命之子,也不能每次都为天命所庇,谁都会可能死,无论再强的命数,再逆天的机缘,如若贪欲上头,自大自负,都有可能会陨落。
命数,难敌神通。
再逆天的命,在境界压制上也无能为力。
李元自当会把这一次万瘴谷之行牢记在心,时刻警醒自己。
“轰隆隆~”
天上乌云笼罩,雷动风起,倾盆大雨落下。
李元关上了阁楼窗户,坐在静室里,心神沉入了万木界里,曾经存放傀儡的地方如今是空旷一片。
第49章 十七年
多年苦心积攒的傀儡后手在这一朝化为乌有,但好在不是空手而归。
李元伸手一招,那枚金毛玉杆的长笔落入了手中,神念扫过发觉此笔像极了法器,可他又探查不出来是哪种品级的。
法力输入,笔上生辉,但不像是某种攻击法器。
他也只好先放下此笔,再拿出那枚玉简,神念探入,顿感吃惊。
只见玉简内竟然密密麻麻遍布了不下百万字的金文,内容之多,恐怕没有十天半个月是读不完的。
好在李元是个有耐心的人,他大致粗略的读了一遍前篇,心头不由得一喜。
因为眼前这篇道藏,是罕见的符传承。
其上涵盖了符一道的绝大部分内容,小到某一种符的制作方法、符纸不同、符咒的细微差异都介绍的清清楚楚。
大到真修之上的境界,天地法之间的勾连,都有提及。
这一道藏的撰写者,多半是某位金丹真人!
而且其上尤为钻研的是一种新符法,名为符阵,以符为阵基,勾连天地之力,符化阵,生杀困囚,皆可为之。
道藏里有近一半多的篇幅都在写这符阵之法,还传下了七十二种符阵,每一种都威力绝伦,有诸多妙法。
哪怕他只是稍稍一观,心中便震撼的无以复加,这等道藏多半可能真的是金丹真人所传。
而那杆笔也在道藏中专有的符笔篇目中提及,乃是制宝所用的符笔,名为金篆玉印笔,是符笔中难得的珍品。
若用其绘制法符,对下品法符有五成的加持成功,对中品有四成的加持,对上品法符也有三成的加持。
至于极品法符,需要真修以神通才能绘制,李元如今可做不出来,但这符笔仍旧能加持两成半的成功率。
要知道符师的每多一成成功率就需要积年累月的制作同一种符,才能提升少许。还不算所浪费的时间精力与灵材,而这符笔能不限制符种,直接加持成功性,不可谓不逆天。
“前面这两样东西便已经是寻常修士眼中的无上珍宝了,那这瓶中之物,又该是何等珍贵?”
虽然这两样东西都是重宝,可对如今的李元而言,能有助于修行突破的灵物才是最重要的。
李元小心翼翼的打开那枚淡蓝色宝瓶,一道蓝色光芒冲天而起,潮汐之声传来,阵阵如同海浪般的湿润气息扑面涌动。
他急忙运转法力想要拦住那道脱困而出的蓝光,谁知,那道蓝光一接触到李元的法力,竟然掉头极速冲向他去。
李元看到这一幕吓得忙从万木界里退出神念,可没曾想那蓝光太过迅速,已经浸入元神之中,连带着元神归体一同融入了肉身。
“嗡~”
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就彻底失去了意志。
小院中随之升起一道冲天光芒,哪怕被大阵拦住了一部分,可仍旧有闪耀的蓝色光辉升入天穹,方圆百里之内万水皆静。
禁地中,王寻的那枚独眼一闪,瞬间出现在了李元洞府上空,然后浮鹄宫大放玄黄之气,及时遮掩住了这盛大蓝光。
身侧,玉和道人现身,她吃惊道:“如此气息,莫不是,元水道统?”
“不错。看来这小子是得了什么大机缘。”王寻嘿嘿一笑道:“这反而是意外之喜,说不得门中又多了个真修种子。”
“可惜不是戊土己土灵物,否则仅凭这气象绝对是玄品之上的天地之物,若师兄你用了多半能触摸到上位真修,再添数十年寿元。”
玉和道人惋惜道。
“弟子们的机缘,何必去夺?”王寻失笑一声,“我这一代的真修尽数被锁了天阙,哪里有什么一丝希望?
宗门代代有传承者,方能延续久存。祁灵门已经延续了三千八百多载,若断在了我手上,只怕万死也难辞其咎。”
“师兄说的是。”玉和道人不再多言此事,反而打量了李元所在的小院,好奇问道:“这弟子心性如何?”
“谨小慎微,藏锋守拙。如今世上,诸道皆暗,正逢其时。”
王寻那枚独眼中的浑浊也清明不少,笑道:“哪怕灵根差,却未必不能成大器。”
“只是…”玉和道人仔细望了气,有些吃惊道:“这弟子身上的命煞未免也太重了吧?”
她的灵目中望气而观,只见此地上空黑煞冲天,血光贯日,大凶极煞的命格。
这样的人,换句话来形容,就是倒霉到了极点。
王寻闻言并没有太过担心,“得这般大的灵物气运,自然代价非同小可。
此子既然能存活到现在,就说明他前路大有可行。
那一枚筑道丹已经用过了,门内留给他的灵物也多半没什么用。
若其突破时,就让祁峰峰主为他祝一道天祁语,至于我这一道还是按照古制留给宗门吧。”
……
灵峰大殿内,正在忙碌着处理事物的陈观,似有所感的抬头向西北方看了眼,他不确定的又闭目感应了下,好像有某一道水行的天地气象,但一瞬间就转为了土行气息,像是老祖的真元引动。
难不成是老祖遮掩了什么?西北方?
陈观脑海里浮现出了几个弟子身影,停留在了李元的身上,几位年轻且有潜力的弟子,洞府在西北侧的也就只有他了。
“李元师弟?倒是真希望他有一日能成功。估计除了老祖外,没人会看好他吧?”
陈观心中猜想了片刻,就不再多虑,继续忙着自己的事务了。
小院内,昏睡中的李元只觉得四周一片温润,像是浸泡在水里,浑身上下十分舒爽。
他缓缓的睁开了眼,入目处是一片蔚蓝色的汪洋。
“海?”
放眼看去无边无际,天与海的界限在极远处连成一线,海面平静,天空倒映,一切都显得十分祥和。
李元有些疑惑,眼前应该是某种幻像,可看着丝毫没有凶险杀机,反而倒像是真切存在的。
他起身飞了上千里,仍旧不见海的边际,又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起了风,这风越起越大,海浪翻滚,惊涛骇浪卷起,天色昏暗,恐怖的深海中巨大水龙卷冲天而起,无数恶浪像是要吞噬着一切海中生物。
天空落雨,汪洋渐沉,水升云浮,海中露出了许多岛屿,多了飞鸟虫鱼,海洋越来越浅,露出大地,山河大泽。
水化江河,成云雨,为冰雪。
李元发觉有一种气在天地之间变换,或成风云,或合雨落,或入冰雪,凡有此气皆化以为生。
“这是……元水?”
他心中震惊,随着念出“元水”二字,眼前一切都消失不见,再清醒时,已经又变幻了另一处地方。
李元有些不解的站在一处山间小潭旁,看到了一个青年男子对他笑言:“既有客来,自当共饮。
道友可愿?”
这男子一头长发不束不拘,垂在两侧,宽袍云袖,面目俊秀,坐在一张小桌旁,上面摆了一壶酒,还有几个山野果子。
李元也只能走上前去,客气的一礼,道:“敢问前辈是何许人也?”
“我不过山野一闲人。”这男子轻笑一声,为他倒了杯酒,继续说着:“真君斗法,殃及池鱼。我这元水真人又哪能显露一分一毫?”
李元听得瞳孔一缩,真君、真人,这等存在未免太过可怕了。
“品一品我这美酒。”男子笑道。
李元心中还在震惊,照做的喝了一口,一饮而尽,口感平淡,如清水。
“如何?”男子的淡青色眸子里带着期待问道。
“略显平缓。”李元只能回了句。
“呵呵,我曾经请他们品这酒,他们一个个都说是水。倒是你认为这是酒?”青眸男子似笑非笑道。
“晚辈觉得水与酒,并无不同。所以酒也是水,水也是酒。”李元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哈哈哈,水也是酒,酒也是水。莫不如是。”这青眸男子眼底浮现哀意,继续道:“生也是死,死也是生。
罢了,这几枚果子,你拿去一颗便当见面礼了。”
李元看向桌上,有山梨、杏子、粉桃、野果。这些果子或许各有寓意,可他丝毫不知,只能想着自己的道统,元水生发,当有春意。
于是他伸手一拿,抓起了那枚桃子。
瞬间,天地晃动,眼前一切皆开始溃散。
那青眸男子站起身来,双手负后,长发尽扬,如海浪起伏,他头也不回道:“元水未失,太虚有存。
下位证不得,上位不可求。
我今补道,化三十六天一元水,传道世间。
元水归藏,孕生万法,当戒四土,利金在南。”
话音落下,天地崩塌,一切归于虚妄。
李元再次陷入沉睡中,只不过他手里拿着个桃子。
这灵桃的果肉随着天地崩塌一同消失,只剩下了个桃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