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而入的王明远闪身来到了宗祠中里,一身气息积蓄多时的王丘之早已暴起,一往无前的以肉身冲向了他。
王明远眼神未起波澜,脚底一抹暗红涌动化作一条火红巨蟒,一口吞下了他。
“轰~”
一道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火蟒被炸得破碎,好在王明远周身燃起长枫真火,挡住了爆炸传来的冲击与震荡。
王丘之身死魂归,也不过是堪堪阻了阻他的脚步。
王明远站在宗祠前,脚底长枫真火化作巨掌,撕开了秘堂之内的禁制,使得这处沉寂了三千余年的宝库终于得见天日。
罡风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翘首以望,急切的投去目光看去,发觉那宝库中不过是寥寥无几的玄品灵物和一些黄品灵物、法器和无甚出彩的灵器。
这一幕让不少人都心中一松,却也唏嘘起来,金丹传承也没落到如此地步了。
“族史宗记呢?”
王明远愣了神,双目凌厉的看向李元。
“王寻先祖离世前,便已尽毁宗族史记。”李元提着古灯,似是嘲笑无功可得的王明远,“我祁灵门早已只是个没落道统,可你们偏偏听信传言,欲得秘藏。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欲得之念,何需真确?王明远,你今日之举,无异于自掘祖宗之坟墓,你是祁灵门的千古罪人,更是你铜山王家的不肖子孙,终将遗臭万年!”
“那也罢了。”王明远并不恼怒,“祁灵门也不应存在这世上了。”
既然已经结下血仇,那便绝没有什么凌辱一番大摇大摆而去的情景,只有灭门绝后除去一切后患。
十八根神火柱屹立在祁灵山十八个方位,神火汹涌而起,犹如一群蛇蟒行灾,吞噬血肉。
李元提起蓄力多时的青命昭云灯,往半空一照,顿时一股无形力量将四周的火蟒尽数逼退,护得了祁灵山门。
“青命昭云灯!竟然还有这件极品灵器!”罡风层中的南虚山主吃惊道:“此物说不定内藏金丹位格,等会我出手带回宗内吧。”
“你怎么成强盗了?”北苍山主没好气的骂了句:“什么都往宗里带,你是不嫌麻烦多吗?
莫说此灯有没有金丹位格,若真有,那就是大害一件!若没有,也是个祸害。
此物曾有真人言:金灯作古铜,芯燃人青寿。
云起时,命长终,千千劫里耗为空。
你还敢拿回宗里吗?”
“原来是这等凶兆之物,灯起命消劫。那可要不得了!”南虚山主听了这话摇摇头,“不过看起来这王老鬼也没什么气候了。他本就寿元无多,再被这灯杀一杀青命,哪还有可能?”
“呵呵,我们便看着就好了。这些都是百门诸道之中的阴谋算计,跟我们玲珑派有何干系?”北苍山主捋了把胡须,有些惋惜道:“可惜祁灵门的秘库中剩下的那三瓜两枣实在太穷,连让我出手的想法都没有。”
“这也不错了,比起那些小门道统也算中规中矩了。毕竟空耗了三四千年,哪怕那位真人留下了再多东西,也该早就耗尽在一次次“宗门大劫”之中了。”
二人谈笑之间,下方的祁灵门,十八根神火柱纷纷颤动。
王明远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个小辈,“这是极品灵器?”
凡事遇极,皆非凡类。
灵器中的极品,那可是只有真人能炼制出来的东西!
李元有些吃力的举起金云伴随的青铜灯,冷声道:“不错。王明远,你若不想寿尽,只管受我命灯一照!”
说着,他缓缓举起古灯,淡黄色的灯光中透露出沉重的气息,一股未土之气悬浮苍穹将十八根神火柱震退,再往前一递,未央灵火淡淡燃起,扑向前方。
王明远面色一黑,脚下火蟒疯狂的冲上前去,他不相信眼前小辈能催动此灯神妙,若今日不能灭尽祁灵,来日必成大患。
他毫不犹豫的催动神通,在漫漫火海中生出一片片枫树,枫叶如血,催动着血气,仿若在燃烧着人体内的血液。
李元面不改色的提灯一举,他的面容再一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乌黑长发已不复光泽,成了银灰交错。
但那未央灵火却势能一振,冲破汹涌的枫林真火,直直冲向了王明远。
王明远心头一惊,额上升起一颗火红色宝珠灵器,一只赤蟒精魄昂首咆哮而出。
只是一遇到未央灵火,那赤蟒精魄便急剧萎靡,身躯缩小,那颗宝珠也为之崩碎。
王明远只沾染到了一丝,身上气息便为之转变,甚至透露出一股死气。
他面色震惊的看着远处李元对他冷笑一声,哪怕其已经气血枯竭,却还是再次举起手中铜灯。
看到这一幕王明远心头骇然,对方显然是心存死志,想要拖着自己命竭。
他毫不犹豫的回身一转,化作火虹遁离而去。
漫天枫叶尽数消失,王家四人也不见了踪影。
空中的李元跌落地上,却仍旧盘膝而坐,手持那盏古灯没有放手,喝道:“众弟子速速重立大阵!”
危机并未解除,没了大阵庇护,若他倒下,那么祁灵门还是随时可以覆灭的门派。
上面的大人物或许不会出手,可是那些魑魅魍魉却不管所谓的规则与脸面。
山门中的弟子纷纷急行各处阵基,重新立起大阵。
若是寻常布阵,没有数月时间是难成如此规模的大阵。
可好在祁灵门的大阵不凡,阵基伤存,再加上还有阵灵出手,只需要重新置换灵物,填补阵基,便能成阵。
李元默默闭目养神,体内真元耗尽,气血近绝,若他再催动一次,只怕还未施展出来,可能自己就先被吸成了死尸。
这也是青命昭云灯的霸道之处,每燃一次便需要百年寿元和精血为代价,才能换来未央灵火的取物存幕,以命尽寿之能。
他从日出时分一直坚守到日暮西山,大阵法禁和阵基安置好后,千傀大阵重新笼罩祁灵山,李元才终于支撑不住,泄力般的松了手中古铜青灯。
几位峰主赶来,看着漫天银发的身影,禁不住拜道:“老祖!”
李元有气无力的端坐在石上,疲惫的双目看向几位峰主,虚弱的勉强开口道:“祁灵门千年传承,不可断绝。
然非真修,纵使有心,也唯无力。你们要牢记今日宗门之耻辱,咬牙咽下愁与恨,只留下心中自己明白便可。
我这一生算是完了,祁灵门的来日,唯有落在你们身上了。”
王冷蝉、白辰楚子义等七八人皆恭声称是。
楚子义有些担忧道:“老祖,您的伤…”
李元面薄如纸的脸上笑了笑,“不碍事,我自能撑住。
在门中下一位真修出世前,再怎么样也要守住。
王家也是元气大伤,想来他们短时间内也不敢再来犯。
我需要闭关修养伤势,门中诸事皆以你们几个峰主决断,护山大阵不可打开,你们皆需小心行事。
去吧。”
几人只能恭敬拜退,领命而去。
“崔怀秋,你过来。”
正当几人都准备起开时,李元却又开口了一声。
崔怀秋闻声停住脚步,恭声道:“老祖。”
“我自王寻老祖当年留下的玉简中,便提及到了你。”
李元眼眸里没有多少悲意,反而是豁达,笑着说道:“遥想数十年前,我还只是一介执事弟子,遇九宫众之劫杀,若非你赶来,只怕就没有今日的我了。”
崔怀秋心中不由震动,当年的一个弟子,到如今宗门砥柱的老祖,他竟然只用了如此短的不足百载光阴。
“老祖折煞弟子了!”
李元失笑道:“不必称我为老祖,因为无论是王寻老祖,还是我,都一直把你当作真修看待。
金鸣剑体,剑道天才。哪怕蒙尘半生,只要你幡然醒悟,一切皆在你手中的剑上。”
“多些老祖教诲。”崔怀秋并没有多少触动,显然这等剑修都是心智坚定之辈,若能几句话就触动,那未免太过名不副实了。
李元只又问了句:
“你还是忘不了故人吗?”
第74章 弟子人事(补)
崔怀秋脸上浮现惆怅,只语调含糊的说道:“相伴六十载,情深难却。”
“我知道,当年之事。九宫众劫杀了本该送于玲珑宗的一人,便让你那道侣顶替上了。
王寻老祖肯定对你说过许多不可恨,不敢恨的话语吧。
上宗拱垂治天下,耀目不可避。是不敢恨之。
我不修剑道,不通剑意,却也明白剑,需要勇。
需要果决,剑,是用来杀人的!
可我认为剑也是能救人的。若能剑通天地,便是轮回,也可得见。
哪怕你死在求剑神通的路上,也总比好过抑郁一生,无动于衷吧?
为情所困,情谊是你的心魔。
若情至深,心魔为剑也未尝不可。”
“心魔为剑?”崔怀秋愣了下,“那和死有何不同?”
“为情而死,有何不可?”李元笑着道:“我已言尽于此,你已活了一百五六十载,何去何从,道理通达,自有你的路去。”
崔怀秋闻言恭敬道:“弟子多谢老祖教诲!”
“去吧。”
轻轻一言,他便闭上双目。
崔怀秋恭敬离去,转身远望一眼,老祖的腰背不再如往日那般挺直,西月风起,倒让他有种错觉,眼前的老祖和王寻老祖竟然有了那么一分相似。
到了月半夜深时,细密的小雨落下,山峰上的李元在缓缓疗养着自己的伤势,催动青命昭云灯的代价极重,几乎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此灯就是利用这等代价,与高境界者相抗衡。
可上位真修实在强大,若非先前的未央上法已经让王明远受了重伤,光凭这青命灯哪怕把他寿元耗尽也不一定能胜得过对方。
只不过是王明远实在寿元无多,他已经活了七百余岁,接近八百岁的高龄了。
若再想突破谋求金丹,那必须要留足寿元,否则对方只要横下心来,今日祁灵还是会灭。
李元内心并没有太多的愤怒不甘,他本就不奢求追寻什么无上大道,看护好宗门对得起老祖看重与当年为他而牺牲的三十多位王家族人,便算是寿尽得享一生了。
他已经在心神沉沉的思索着培养宗门下一代弟子了。
万木界内,【李元本尊】长松了一口气,祁灵门大劫渡过,总算可以稍稍安心些了。只要给他有足够多的时间,便会有更多的后手维护宗门传承。
法身李元已经生出了对祁灵门的情感,但作为一个上位者是不能以情感用事的。
法身李元是感性,可他本尊李元代表的就是理性。
弟子们的乞求没有错,无论如何当时死磕都是最不明智和损失最大化的。
若无古这个保守着宗门最后一道后手的老人以身撞钟,引动未央上法重伤了王明远,那么今日的祁灵真的会血流成河。
哪怕法身与他分割开来,可实际上还是他李元一人,只是有了独立的寿元、神通、意识。
无论是李元本尊,还是法身李元,都有着传承祁灵的使命与义务,只不过一在明,一在暗。
只要本尊尚存,哪怕金丹亲至将祁灵门一切都抹除了,可传承仍旧不会断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