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这里还是北境最为繁荣的边关大城,有许多外来的异域客商、边兵和城民,当地民风淳朴,好武善战,几乎当地出生的男孩,有九成都会加入军队,靠获取军功来出人头地,繁荣程度堪称北荒之最。
而阳关亦是北境外商流物流,进入北荒州中内地的必经要道,可惜时过境迁,这里已经成为禁忌之地。
说这句话时的语态也十分轻柔。
好似春风拂面,一不小心就会让人深陷其中。
在她对面。
昔日繁华的亭台楼阁全部化为断壁残垣,一片焦土,无数负面气息在地底扎根蕴积,一旦入夜,这里将恶变为人间炼狱,世间鬼蜮。
帝国严颁禁令,严禁凡人踏足这里。
但马上的两个人,明显不是寻常人等,他们在靠近旧址后,便逐渐放缓了速度,两人两马在这座昔日的繁华大城中缓行踱步。
“这……是阳关吗?”其中一人,边走边眺望,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坐着一位十三四岁的翩翩少年。
不知道为什么,在老者面前他有种面对自己至亲的感觉,所以是知无不言。
老者在一旁慢慢的听着,点了点头,“你很诚实,是一个诚实的好孩子,我可以回答你的一些问题,你放心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可以帮你解决一些疑惑。也算是对你诚实的一种奖励,但有些事恕我无法开口。”
“哦,那你呢,你在第几名?”
“这个嘛,嘿嘿!”萧笑道,一脸的自豪“本少爷武者九品可不是盖的,本少爷排在一千名!”
她回忆起自己记忆中的阳关,道:“还记得数年前,我曾来过一次,还记得那时阳关城街道上人行熙攘,延绵千万里的长城上边军严立,南来北往的商队汇聚成一条条壮观的长龙,街道上人潮涌动,有做各类买卖的,有表演杂耍的……那时的阳关真的可以称得上巍巍北荒州第一关,想不到如今已经破败成了这般景象。”
“破败的岂止是阳关,还有这里的一切,包括人心。”另一人则一眼也不去瞧,只是在向前走,冷冷地说道。
此刻,他的双眼中已经没有一丝动摇了,坚硬地像是一块由这片大地上所有的雪与寒凝结成的冰川,坚不可摧。
那人看向他,坚定地说道:“你既然回来,便早已做好面对这一切的准备,这片断壁残垣下埋藏了太多屈死的亡魂,现在就由我们一同为他们讨回一个公道,好叫世人知道,世上还有公道二字。”
“我去你大爷的,第一千名就自豪成那样,不知你祖宗会不会在地下哭,还有,你武者九品才差一点点跟我剑者五品打平手,你还好意思自豪!等着吧,你要从一千名里下去了!”周行一脸的不爽,直直的走向人群中。
少年眉清目秀,面容俊朗,身上的衣服由动物毛皮制成,粗糙中却又透露出一丝简约。
只是身材略显消瘦,不过却别有一番独特的气质。
尤其是他的一双眼睛,如深潭般深邃,似乎有着超出同龄人的聪慧。
他则同样报以坚定的眼神给那个看向他的人,坚决地说道:“是啊……不然我苟延残喘这数年,也无意义。”
说话间,两人横穿过已化为一片废墟的阳关大城,来到了那道记忆中的关隘前。
关隘的模样一如记忆中的样子,但关隘中的那些人却早已消逝,只有一件件残破不堪的断戟残甲被插在原地,如他们的替代一般,仍然艰难地守护着这座已经被遗弃的都城和这片荒废日久的土地。
一如他们最后消亡时的姿态,以最后的绵薄之力,守护着身后的无边疆土。
然而,他的动作却显示出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我干你祖宗的,谁让老子遇上你这么个变态!”萧暗骂道。不过还是跟了过去。
“好了,最后十个名额,谁来!”一道温柔的声音道。
老者对于周行并没有表现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还是异常的随意惊人。
“真的吗?老爷爷”
连绵不绝的湮天大雪中,十万流火军的残甲断戟汇聚一道以关口为中心延展出去的兵甲长河。
六年前,阳关血战中,这些兵甲的主人便是以血肉之躯组成这般钢铁之盾,任由那道恐怖的战火怎样冲杀,都不曾后退半步。
此刻,天地寂静到了极点。
两人只能听到身侧呼啸的大雪声和他们自己的呼吸声。
还有那回荡在天地间,宁死不屈,宁战不退凌厉无匹的浩然战意。
老者点了点头,微笑看着周行,眼神中包含着鼓励。
此时此刻,他右手间正紧紧攥着一杆长矛,丝毫不敢放松。
矛尖所向隐隐约约对着绿袍女子。
看上去颇有深意。
两人中的一人,缓缓地拉下遮蔽容貌的裘帽,露出自己英武俊秀的面庞来,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其坚定的眼神中,充斥着如烈焰般高涨的炽意,然后他拔出了腰间佩戴的长刀,刀身空明清澈到了极点,似一面古今明镜,似一眼通透海子,从未沾染一点俗世尘垢,长刀拔出的瞬间,便开始滋生缭绕出一道道缥缈虚幻的烟霞云气。
这柄刀是一柄这支军团自古远时代传下的古刀,名曰‘天悬白练’,是昔年镇守在这片疆域的绝世名将飞将军李镇鬼的爱刀之一,传闻是大境界者偷渡至传说中的天界,窃太阴太阳之精,分铸成两柄仙器,其中一柄便是天悬白练,以太阴之精为髓,以天衍玄晶为胚,以太清之气蜕质,以太阳之火铸融,以太阴之水淬器,终得大成。
对于绿袍女子的话,兽皮少年没有第一时间回复。
而是先仔细地打量着绿袍女子,尤其是对方的绿瞳。
周皓行不再犹豫,盘坐在老者面前,“老爷爷,您知道我为什么无法修炼吗?”
老者看了看周行,似乎是知道他会问这个问题,“因为你的体内有一粒种子啊!”
“一粒种子?在我的体内吗?”
来头实在匪夷所思,传说这对仙器诞生之日,曾爆发出惊动诸天的异象,其中天悬白练化作一道白虹冲荡斗牛,曾贯穿三十三重天!直接惊动了天帝,天帝以无上之力降下天谴毁灭了那名造物者,并在这对仙器上设下了自己的禁制,将其仙资永远尘封,降入凡间蒙尘,沦落为凡人染血征战之刀兵永不得物尽其用,以示僭越之罚。
但这些都是久远时代前的传说志异了,真实性有待考证,但现在这柄古刀的确已经许久没有这般悸动了。
他以双手持握,插在雪地之上,缓缓地跪伏下去。
老者点了点头,“准确来说是在你的丹田里,它吸收了你丹田里所有的灵力,导致你没有丝毫修为。”
那是一双绿色的竖瞳。
而竖瞳,无论什么颜色,在这个世界上,往往代表着妖物。
“你到底是谁?”
“流星之骨,血若烈火,宁折不屈,宁战不退……流火十二军,虎豹军主将,周行归队!”
其声若雷动,彻响关隘前。
寒风呼啸拂过,数年未曾动弹的十万剑甲,此刻竟然陆续呼啸起来!
并非风声所致,而是剑甲本身在共鸣,在呼应周行!须臾之间,十万剑甲之声慷锵雄浑,长啸声震动方圆数千里。
兽皮少年望着这个陌生人,嘴唇微动,第一次开口说话。
轰隆隆!山洞外风雨如晦,电闪雷鸣!
“能取出来吗?”周行开口,眼神中透露出央求。
老者面带笑容地挠了挠头,“无法取出,但是它可以赐给你一个天大的机遇,可以让你拥有足够强大的修为。”
“老爷爷,什么天大的机遇啊?”
时隔六年之久,这片死寂的土地再次发出了生灵的炙热怒吼!
这也宣示着那近乎根绝的流星般划过东陆天空的军团,在此刻起,再度归来了。
他们仍然没有被那场毁天灭地的劫火根绝生机,仍有根蔓留存,再度生发。
而在这同一时刻,远隔一州之地的青冥州剑祖峰深处却是传来一阵匪夷所思的异动,让峰顶之上的剑宗长老们不由得身躯一震,面露惊忧之色。
“这个要以后再说,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您知道我的父母在哪吗?”
此时正值四月,初夏之月,洞外的花草树木正饱受大雨的摧残。
第686章 掩饰
如果不是少年进入大山太远,远到下雨都只能找山洞避雨,才导致了眼前这一切的发生。
所谓剑宗,又有‘天下剑宗’的赞誉和美称,就坐落于青冥州青冥山的剑祖峰顶,天下剑修皆想入剑宗修剑,然而剑宗收徒规矩严苛,每隔十年招生一次,每次都有十数万人前来应招,却往往只有一二人得以通关入门。
而在这片翠竹延绵的剑祖峰深处,藏着一处林立着无数名剑奇兵的葬地,名为“剑冢”,是历代剑阁中的绝世剑修,或声名赫赫的江湖浪人,或折戟沉沙的历朝猛将,或是名不见经传但境界精微的世外修士,他们为使自己死后,所负武道绝学或宗族传承不断,于是便留迹于葬地中,设下种种困难刁钻的试炼考验,如有人能通过那些磨炼,便能取得其中前人留迹,或境界大涨,或战力拔升,是许多修士的梦寐之地。
听到少年的问话。
绿袍女子浅笑了一下,不急不慢地开口道。
老者看了看周行腰间的玉佩,“他们一直都在你的身边,又都不在你的身边,他们在等你。等你成长,成长为一个可以顶天立地的强者。”
“顶天立地的强者吗?我一定可以的。”周行自信的开口。
而那异动的源头正是剑冢内一座早已沉寂多年的地底大陵,陵墓内部屹立着成千上万柄世所罕见的青锋名剑,而在所有名剑汇聚的中心处,竟有一道以各种珍贵名剑铸成的剑刃王座,王座之上赫然端坐着一名渊岳峙的高大男子,其双手拄扶在一柄品质堪称当世无双无对的青锋神剑上,浑身散发着周临天下般的孤傲之意。
虽然他早已白发苍苍,血肉身躯腐朽不堪,已然彻底化作一具朽尸,毫无疑问死去多时了,但即便如此,他的身形仍能在无形中,进射出一股令人心惧的王霸之气,同时有无穷剑意环绕陵地之内,像是在为其护法守灵一般,仿佛他便是剑中的帝主,即便在他死后,也不敢有宵小之徒肆意亵渎王驾。
知道自己父母的消息后,周行长嘘一口气,这应该是最好的结果。
“老爷爷您知道我的体质吗?为什么这些妖兽会对我这么亲昵呀?为什么他们能听懂我说的话啊?”
“这个……周行,不好吧这!”萧苦笑道。心里却在大笑:“哈哈,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哈哈,美女,我来了!”
悠哉得像个老人。
“公子很关心我的名字吗,可奴家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呢。”
但即便如此,他的确已经死了,无论生前如何英雄盖世,此刻都已经化为一具腐朽之尸,长眠在冰冷的陵墓中,与这些冰冷的剑器为伴。
就这样,一直一直地长眠下去,直至永远。
然而,就在下一刻,仿佛被什么东西刺激了似的,地下陵殿的死寂之感忽地被打破,一柄名剑发出了清澈的利鸣,震彻地陵内外,而后陆续有名剑鸣叫起来,最终所有名剑都似乎遭受了某种远方的感召,都在冲天利鸣起来。
说话间。
绿袍女子吐了吐自己的舌头,十分俏皮。
见到这一幕。
周行实在欣赏不起来,反而寒气直冒。
“不赌就算了,我还要去挑战呢!”周行一脸的不耐!
在群剑利鸣中,王座上的那个剑中帝主般的男人,竟然也缓缓睁开了双眼,而后他那干朽的尸骸竟然也一步步地恢复了生机,腐朽的骨架上腐肉凋零,新鲜的血肉不断滋长,不到一会儿的功夫,那个早已死去许久的男人竟然死而复生了!
那男人感受着远方传来的震天剑鸣,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剑鸣中的炽热战意和冲天怒火,这是那个远方的小子,给所有敌人下的一份战书,决绝而炽烈的战书。
“好,算我吃亏!”萧道!
“吃你妹的亏!走。”周行骂道。
感受着那份炽热的战意和怒火,那个男人忽然大笑起来,发出撕心裂肺的自嘲:“哈哈哈……云无量!荀内圣!你我妄为功骨三圣,竟不如一个后世的小子坚定执着,满口伦理道义,实则不过沽名钓誉、苟延残喘,向那无上存在乞命……可笑,你我曾经风华绝代,立誓荡清乾坤,到了这年岁,竟然如此胆怯如鼠,真可笑,哈哈哈……”
撕心裂肺的大笑过后,那名帝主般的男人再次缓缓闭合上的双目,那短暂的回春之象,霎时间再次倒转,他的躯体血肉再次回归到腐朽的状态,他的声音也变得衰败和苍老不堪:“小子……我在这里等你,我会苟延着这条性命,等你来杀我。”
试练塔!
“不愧是试练塔,人多的要命!”周行看见人山人海的时,不由得说道!
“呵呵,这里虽然人多,但是一天能进去的,却只有三百个!并且每个人一个月只能进入一次,外府一万人,所有还会有一千人不能参加,所以才会有每天每时都有很多人!”萧解释道!
同一时间,东陆南方的云泥州深山中,一座寒气森森的千古巨刹里,一名枯坐在大佛前入定数年的老僧突然睁眼,面露骇色。
而在东陆以东的文武州某处隔绝世间的幽篁竹楼中,一名饱读书卷的中年读书人,同时对北方传来的剑鸣有感,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这两人虽然远隔数百万里之距,但他们却真真切切地听到了那个地陵深处男人的自嘲之声与讥讽之语。
“天道轮回,果真报应不爽……既是如此,我们亦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哪怕手染污泥与血腥,哪怕最终为其所杀,亦要行。”读书人遥遥地望着天空,幽幽哀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