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
众道士变招,身形如风中青竹般摇曳,剑锋锁定虚空某处,仿佛在与无形的魔搏杀。
“巨门镇岳!”
喝!
道士们飞身跃起,沉腕下压,剑锋重重砸向地面,霎时间地动山摇。
“禄存斩妄”
“文曲破障”
“廉贞焚邪”
蝉鸣声逐渐尖锐,剑啸生风,屋檐下的青铜铃叮铃作响,负手巡视的老者声音加快,道士们出招的动作也越来越快,身形渐渐化作一道道残影。
江意生出吃力感,招式始终慢了半拍,剑势也不对路,惹得老者频频朝她看来。
毕竟她只是偷学到了剑招,没有内功心法辅助。
“武曲!”
老者一声暴喝如惊雷炸响,二十余名道士骤然旋身,剑锋齐鸣,剑尖瞬间锁定江意。
老者双目如电,紧盯着江意喝问,“何方妖魔,竟敢潜入我玄都观中偷师,受死!”
武曲荡魔!
二十余道剑光化作流星,裹挟着刺骨杀意破空袭来。
我去!!
江意惊叫一声,一下从云椅上扑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
蝉鸣声还在耳畔,却已是榴月峰夜间最寻常的声响。
“这是睡饿了,起来啃点草吗?”
玄晖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把江意摔下来的样子正好收入眼底,顿感心情大好。
江意捡起掉在地上的桃核,在花姑的搀扶下重新站起来,净尘术扫去身上泥土。
“一个筑基修士,摔成这个样子,呵~”
玄晖无情嘲讽。
“最起码,我没摔破裙子露出毛腿来。”江意耸肩。
玄晖:!!!
江意一句话,就给玄晖气得想要扇自己,他为什么要凑过来?
为什么?为什么!!
江意没脸没皮,嘿嘿一笑,“妖师大人找我有事?”
玄晖没好气道,“来告诉你秦张两家的事情解决了,但是你们以后最好还是不要往他们两家面前去,明面上此事已了,暗地里,保不齐他们会做些什么。”
江意点头,“宗主大人办事的效率可真高。”
秦张那样的修仙家族根本无法撼动苍灵宗这样的庞然大物,些许利益交换,足以平息事态。
而且两家家主闹这一场,真正想要为自家孩子讨公道的心思又能有多少呢?
“这给你!”
玄晖突然丢给江意一本书,江意抬手接过。
“游龙鞭法?”江意诧异挑眉。
玄晖意有所指地扫了眼江意腰间青藤鞭,没好气道,“虽然我家尊上不喜欢你,但你也要稍微努力一点,学我家尊上使鞭子很好,但也别学个四不像惹人笑话,在外面丢我家尊上的脸面。”
江意苦笑,鞭子不就是随便甩甩的事情吗?
她实在是懒得学啊,接下来还要继续借助黄粱一梦到玄都观中偷师呢。
那位老者明显精通《天罡伏魔剑典》的全部招式和心法,可以试试套话。
玄晖扫视眼前五六十亩的灵田,有点看不上。
“种这点东西有什么用?长得慢,将来也卖不了多少灵石,还不如尊上炼一件法宝赚得多。”
闻言,江意忽然心中一动。
“唉,师父还真是辛苦,一个人赚钱养这么大一个榴月峰,如果有人能帮她分担一点就好了。虽然我只是种了这一点点灵药,最起码我在努力自给自足,不给师父添麻烦,不像……”
江意话一顿,上下扫视玄晖。
玄晖浑身一僵。
江意笑得一脸傻白甜样,“妖师大人今天这身衣服真好看,这腰带,这玉坠,这头上的簪子,都是很贵重的法宝吧?师父对妖师大人真好呢,真让人羡慕。”
“等我将来有能力把整个榴月峰都种满灵药,给师父赚到大把的灵石回来,师父也会对我好一点的吧?妖师大人说得对,我会努力的!”
说完,江意招呼红璃花姑一声。
“走吧,我们回去好好想想,怎么才能在榴月峰种满灵药,不浪费一块好地,师父回来看到,一定会很惊喜很高兴,会好好夸奖我的!”
有五行禁制和守园石傀管着灵田和血参娃娃,江意可以完全撒手不管。
江意离开后,玄晖怔怔地望着眼前这片灵田,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江意方才那番话,将丹曦临行前叮嘱他少与江意往来的告诫全然抛诸脑后。
他只当尊上是不喜欢江意,才让他少来往,殊不知他家尊上完全是为了保护他。
“对对对,我不能只让尊上赚钱养我,我也要为尊上分担!”
玄晖猛地一拍额头,眼中迸发出狂热的光芒。
“若我能赚取大把灵石供养尊上,她定会更加倚重我,再不会轻易将我撇下,这可比整日里为她梳妆打扮强上百倍!”
想到这里,玄晖激动得浑身发抖。
“种灵药!把整个榴月峰都种满!绝不能让那小兔崽子独占讨好尊上的机会!”
玄晖咬牙切齿,却又忍不住赞叹,“这小兔崽子,真聪明啊!”
玄晖当即驾起云雾,旋风般冲出榴月峰。
他风驰电掣地赶往执事堂,迫不及待要调派人手开垦荒地,就此开启他的灵药种植大业。
江意回到云庐后,把兑换来的妖种全都堆在床铺里侧,任命花姑担任云庐大总管,红璃为丹房大总管后,握着桃核,开启她玄都观修行之路。
她就不信了,还能次次让他们当妖魔给打出来!
第164章 金手指老爷爷
“何方妖魔?!”
武曲荡魔!
(#`Д)ノ┻━┻
短短一个时辰,江意第九次被二十几把剑捅成筛子。
在梦中,除了神识还有作用,招式还记得,她修为法器都没有,能施展出多少本事,也要看梦的主人认为她是什么身份。
花姑疑惑地悬在床边,不知道是不是它更换的青玉床有问题,主人怎么总是睡着没一会就惊醒,气得脸都青了。
“跟你没关系的花姑,这床冰冰凉凉的,夏日睡着很舒服,还能自行聚集灵气,很不错,我很喜欢,我只是做噩梦了,你去忙吧。”
呼呼!
花姑凑上去蹭蹭江意,这才心满意足,开开心心的离开卧房,去打理满院子花草。
江意深呼吸,筑基之后,她的情绪确实容易躁动,心绪繁杂,神魂不稳。
待到心动劫正式来临时,只怕比上一次还不好过。
上次,她曾走火入魔,全身经脉险些尽断。
想起上次的情形,这叫她不可抑制的焦躁恐惧起来。
小小心动劫,有人只用一日就可渡过,小师妹那时也只用了三个月。
而她,在外游历了五年,几经生死,以丹药强压,才勉强渡过。
江意索性披衣起身,迎着清凉夜风,来到八角凉亭中。
月光清亮,云海如絮,她取出买来还从未用过的青瓷茶具,决定亲手点一碗茶。
从前总觉得点茶是闲人消遣,一口茶汤罢了,何须如此繁琐?
此刻茶盏茶筅(xiǎn)握在手中,突然觉得有点趣味。
江意定了定神,将茶饼碾碎,注水击拂,手腕悬停三分,茶筅搅动间,云纹般的沫子渐渐浮起。
第一碗点得太急,茶乳未咬盏便散了。
她也不恼,取山泉重新煎水。
一次次失败,一次次更好。
第九盏,终于点出满意的茶汤。
江意端起茶盏缓缓啜饮,茶汤入喉,一线温热顺着喉间缓缓下沉,深吸一口气,山间清冽的夜风灌入肺腑,竟带着红尘烟火的气息。
上一次游历红尘的记忆如茶汤中的倒影,在氤氲热气中渐渐清晰。
一场鏖战后,小城雨巷的屋檐下躲雨,卖茶翁递给她的那一碗粗茶,比灵泉还要甘甜。
荒漠客栈里,教她煮奶茶的胡姬说,茶要煮到心事都化开才好。
还有南关渡茶楼上,几个酸腐书生争论‘茶禅一味’时,自己暗自嗤笑的傲慢……
茶汤余韵在舌尖化开,微苦之后泛起一丝清甜。
江意忽然轻笑,原来当年那些看似无意义的经历,都是天道给她提前备下的‘解药’,让她在今日回想起来,能品出别样滋味,能有所领悟。
夜色下的云絮舒展变幻,时而如她被人追杀时的慌乱,时而又似她独坐听松时的安宁。
前尘往事,那些曾让她道心震荡的悲欢离合,经过时间的消磨,如今看来不过是茶汤上浮沉的沫子。
看似激烈,实则转瞬就会消融在更大的平静里。
再浓的茶,喝到最后都是清水滋味。
再深的劫,渡过去都是平常光阴。
“劫不在红尘,而在本心。”
山风拂过亭角铜铃,清音荡开层层云浪,江意闭目,听见自己心跳渐渐与天地同频。
今以天地为席,将浮生百味都点化在这一盏清茶之中。
心动之劫,也是修行路上必经的一盏茶,烫了就耐心等,凉了也别可惜,哪来那么多焦躁和不安,除了影响自己,改变不了任何事。
从身到心,都懒一点好。
慢慢品完一盏茶,江意放下茶盏,心神归于寂静,吹着夜风,打了个哈欠,在凉亭中侧卧而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