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异在一旁阴阳怪气地煽风点火道:“无辜?就那几个老家伙也敢说无辜?在欧洲时的老账就不算了,就说十九世纪,他们屠杀过的村庄就——”
布特妮狠狠地瞪了拔异一眼,道:“你们就干净了?那是时代的错误,已经付出过了代价。王,请相信我,我可以处理好的。”
楚云升沉声道:“时间来不及,拔异说的没错,我如果不在,你们根本压不住他们。”
布特妮恳求道:“如果现在没有任何过错就处死他们,血族内部将更加混乱。”
“你自己看着办吧。”楚云升思索片刻道,他其实并没有真得准备杀老血族,人家一心效忠不死之王,不得重用也就算了,还要砍人家的头,实在没什么道理,他只是想看看布特妮的反应,权力的争夺需要的不仅是武力,更需要智慧,虽然他没有这种智慧,但不等于他不知道如此简单的道理,他可不希望进入新世界后,好不容易拼凑起来的这支队伍被弄得支离破碎。
望着穿起铠甲的艾希儿,楚云升走过去,替她合上面罩,将重剑交给她,向众人挥了挥手,道:“你们下山吧,我想一个人安静地呆一会。”
血族人跪拜而去,拔异犹豫了一下,也单膝跪下拜别,只有文萝深深地鞠了一躬,她是个聪明的女孩,楚云升刚刚给她的不是一个职位,而是一个保命的根本。
悬崖上,楚云升迎风坐在峭壁上,右手安抚着战马不安的脸颊,望着天空,大地与海洋,望着大海的对面,那片曾埋葬他无数故人的地方。
有死了都找不到尸首的小海,有第一次埋的姜业,有让他又恨又佩服的杜团长,有曾问他糊糊好吃么又被他亲手杀死的小女孩,有让他失去老紫它们的敌人珂阡儿,有让他泪流满面铭记一生的大虫,有面具小队中失血过多而死的老六,有让他触动感动的根子,有寒武的可怜女孩儿冬儿……有他的父母,有他的亲人,有他的妻子女儿,有他的爱,也有他的恨,有他的一生、一切,有他的全部……
风吹散了他的头发,却吹不散他湿润的目光。
……
不知过了多久,悬崖山脚下的空间通道轰然打开,如水波般散发着嶙峋光芒,通向另外一个世界,一个千万光年外的陌生地方。
楚云升对着大海,向大海的对面,大声喊:“我要走啦!你们听到了吗?我要走了!”
声音撞上一只只巨大气泡,如从大海对面传来无数个回音:我要走啦!你们听到了吗?我要走了……
楚云升大喊:“我听到了!”
大海对面:“我听到了!”
楚云升:“你们在那边还好吗?”
大海对面:“你们在那边还好吗?”
楚云升:“我很好……”
大海对面:“我很好……”
楚云升:“我会永远想念你们。”
大海对面:“我会永远想念你们。”
楚云升热泪盈眶,大喊:“我走了。”
大海对面:“我走了……”
……
夕阳下,阳光斑斓绚丽,楚云升牵着战马离开悬崖,将背影留给大海,无数气泡如眼睛般晶莹美丽,“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一只只飘起,升腾,破灭,化作眼泪般的海水,离去……
沸腾的海洋,升腾的大地,七星下七彩火烧,夕阳光下,金色如浴火,得到灵的楚云升,仿佛一下子明白了什么,捧起一簇泥土,回望最后一眼身后的世界,目光出神,转身淹没在芸芸人影中,跨入空间大门……
再见了,故乡!
再见了,人类的守护者!
……
三千光年外,遥远的陆地北端,接近极夜的地方,一座座挺拔入天的连绵山峦将来自极夜的寒流阻挡在山之阴,将阳光留在另一面。
山坡上突然打开了一道门,无数来自异界的生物,雨点一般滚落下来……
第七百七十四章 灵,究竟是什么?
灵,究竟是什么?
灵以上,究竟有多少层次?
有了灵,究竟是什么感觉?
为什么只有诞出灵,才能解决在未修炼命源前便直接冲击意识原体而带来的零维崩溃之危?
……
这些问题,困扰了楚云升很久很久,是他曾经一度最想知道的秘密。
但现在,却已经不再重要。
灵,是一个牢笼,无形的牢笼。
当他得到灵时,回望身后,看见的是被牢笼囚禁一生的守护者,看见的是巨大且满目苍夷的身影渐渐融入地球的守护者在看到牢笼的那一瞬间,脸上浮现出的一丝淡淡的绝望的凄凉微笑。
它在临死前,明白了,楚云升在临走前,也明白了。
楚云升对它的恨再也无从恨起,因为,它就是地球,地球就是它。
它原来不是低贱的一段程式,而是被人锁进笼子里的地球,它也不是父,而是孕育了所有人类的母亲,最为伟大的母亲——
楚云升在得到灵,看到牢笼中残留的一副副画面时,听到最后一丝声音时,灵魂终被击穿!
它被人残忍地砍掉了“双手”,剁去了“双脚”,挖出了“眼睛”,掏出了“心肝”,插满各种血淋淋的能量试验管,骨肉中穿锁着铁链镣铐,抹去一切尊严与意识,像猪狗畜生一般被关在笼子中。以佝偻残破的身躯永处在黑暗之中。
可即便这样,将它锁进笼子的人,仍然没有放过它,用灵这个牢笼,用宇宙开始时残存的能量,化作无数尖刀利刃,千刀万剐,无时不刻的折磨着它。摧残着它,即便那些“人”早已不见踪影,牢笼仍然亿万年不倒地工作着,虐杀着。
楚云升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残忍,才能做到如此的残酷与冷血!!
然而,即使这样,也砍不掉、剁不去、抹杀不了它对人类以及其他地球生命如母亲般的爱。它被锁在时空阱中,被锁在灵的牢笼里。却想尽了一切办法。用早已千疮百孔的流血身体坚强地保护着它的孩子们,为孩子们遮风挡雨,为了孩子们的生存而无怨无悔地奉献自己。
为了不让孩子们见到她这副“丑陋”“恐怖”的残躯模样,为了不让孩子们因此而自卑与仇恨,她将所有的痛苦与丑陋留给自己,另化作一个楚云升所看到的光辉与高大的形象,如父一般地守护着人类。
但她根本无力与牢笼抗争。化作父形象的意志,再次被灵牢笼衍生出来小牢笼锁死。除了坚守对孩子们的守护,其他一切再次被抹去。甚至应为自己只是一段残缺的程式,且以仇人的摸样出现在她的孩子面前,让孩子们以为仇人,就是他们的父——最后这一点,除了前辈和七钉之主,整个世界上,大概也只有楚云升和她知道,而她和楚云升一样,也是刚刚知道的,令楚云升异常的悲凉。
楚云升知道她的笑容中为什么那样的绝望了,她用尽一切办法将孩子们送出牢笼,而在将来,她最爱的孩子们见到真正的仇人,却如见到父与恩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