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狂热而虔诚地望着最高处的那个人影，即便那个身穿帝服的人连脸庞都没有露出来。
帝服宽大华丽的袖口慢慢滑落了一丝，一只苍老的手缓缓伸了出来，在所有人的面前用力地握紧。
如引线被点燃。
“永存！”
这几乎是同时喊出的声音竟然令地周围的建筑都晃悠了起来，许多人的耳垂上都挂落着殷红的血液，可他们丝毫不觉，反而愈发用力地握紧拳头，咆哮着喊出下一声，
“白月永存！”
而此刻的肖恩正举着高清望远镜微微发愣。
深红中层最顶级的目力让他察觉了一丝不对，他当即就掏出了望远镜。
皇帝的那只手……
一只被树枝和细胞果实牢牢捆住的手，那只手几乎像是干尸一样，被剧烈腐蚀的皮肤艰难地覆盖在其上。
华丽而威严的帝服和那只手并不适配，可这并不是肖恩心跳微微加速的原因。
他缓缓地放下了望远镜，用难以言喻地眼神盯着高高在上的皇帝。
那只手，他见过。
在黑鸽子监狱最底层，和代号‘瘟涎’的守卫战斗的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的手，和皇帝的手如出一辙。
“你妈的……”肖恩的嘴角甚至情不自禁地扬起了弧度。
“皇帝老儿……不，准确来说是我的便宜亲爹……”肖恩用力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怪不得啊……”
人群还在喧嚣，而老皇帝只是用伸出的那只手往下虚按了一下，人群又一次静音了。
皇帝喘了口气，似乎刚才那振奋人心的演讲已经耗费了他大量的体力。
稍微缓了缓，他开口说道：“军庆日，我还要奖励几个人……”
穿着内侍服装的科文斯弯着腰走到了皇帝的身后，在得到示意之后开始大声喊出许多人的名字。
大多是军官，还有一些高级官员。
在这么多人面前被喊出来，自然是要赐予奖励。
从最基础到最高级，连白叶也得到了奖赏，最后，连元帅伍笑的名字都被喊到了。
元帅的待遇和其他人自然不同，他可以亲自走上台阶接受奖赏。
不过，肖恩注意到，伍笑的状态有些不对，他似乎在强压着什么。
得到奖赏之后，他也仅仅是拜谢了一声，旋即便快步走了下去。
肖恩眉毛微微扬了扬，军部那一万余归来的伤员离奇失踪，这件事瞒不住的，肖恩自然也知道了。
伍笑是因为那群人还没找到？还是说……
肖恩微微眯起了眼睛。
总感觉，伍笑这不太对的状态，是在针对皇帝陛下呀……
等到伍笑走下楼梯，皇帝再度开口道：“还有一人……”
“他为帝国鞠躬尽瘁，象征着帝国荣耀的开国者雕像，便是他全心全意地在操办，正好，他也是个军人在这军庆日，朕也就一同奖赏你吧。”
白战快步走上了台阶。
皇帝招了招手，科文斯将一个盒子端了出来。
“大皇子白战，有功，当赏。”
盒子被科文斯揭开，一道耀眼的光芒让在场的所有人全都痛呼着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盒子又一次被关上，皇帝冲着白战点点头：“战儿，这东西其中的奥妙，就要靠你自己研究了。”
“谢父皇恩赐！”
白战接过了盒子，肖恩也眯起了眼睛。
尽管那盒子只打开了一瞬间，但他绝对不会认错。
那是一颗树心，完整的树心。
第381章 异变突生
树心的光芒一闪而过，但几乎所有人都缓了一段时间才恢复了正常。
似乎那一刹那的光芒就让他们感觉到了强烈的不适。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们倒真是下了血本啊……”肖恩喃喃道。
吸收过两个半颗树心的肖恩很确定，皇帝给白战的奖赏就是一颗货真价实的树心。
只是，先前的树心，是因为黑鸽子监狱脱困了才突然冒出。
根据之后肖恩得到的线索和自己的亲身经历，他推断，这是处于复苏之中的世界之树的本能反应。
树心并不是馈赠，更像是世界之树的某种防御机制因为，先前的那颗树心明显是冲着黑鸽子监狱而去，而黑鸽子监狱也已经证实，那是邪神的躯壳。
没想到的是，皇帝的手里居然也有一颗……甚至，他还将其作为奖赏赐给了白战。
至于皇帝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肖恩觉得不会有第二个答案。
一国之主不可能不知道这东西……现如今，很多帝国的秘密、异常，其实都是由皇帝引起的。
但是，切半了、甚至其中一半还被汲取了许多力量的那颗树心，就帮助肖恩几乎冲到了深红上层，甚至帮他净化了在深红阶层堆积的污染和增殖，还让他暂时不会遭受污染的困扰……
不管怎么样，树心这东西，对于强者而言都是最顶级的珍贵物品。
哪怕是自己的亲儿子，肖恩也觉得皇帝老儿有点太奢侈了……
而且，皇帝抱恙在身，树心的神奇之处也许可以得到发挥才对……
肖恩微微眯起了眼睛。
除了这些以外，还有最关键的一点。
树心可以清除污染，那为什么不给白有命呢？
肖恩之前一直以为白有命是深蓝阶层，可随着更多的秘密在他的眼前揭开，肖恩也意识到，白有命可能还没有真正地踏入深蓝。
很可能，白有命就差最后一步。
而能够净化污染的树心，显然可以给予白有命不小的帮助……一个没有子嗣、为帝国尽心尽力的亲王，没道理不帮他……
因为，白有命如果想要篡位，他有太多的机会了。
可现在，皇帝却将树心给了白战……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而这么多双眼睛之中，能够认识树心的就那么几个人……
这是给我看的肖恩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他才会发出感叹，为了对付自己，这群人是真够下血本的……
“堆资源，利用我的自负和贪婪……阳谋，不过，不太聪明……”肖恩微微眯起了眼睛，“白战，没猜错的话，你可能要命人将东西送去自己的住处，当然，是关押着谢里尔的那个住处。”
肖恩看着白战走下阶梯，隐没在了人群之中。
他嗤笑一声：“白叶又变成工具人了……”
果不其然，还没过去两分钟，影子就出现在了房顶之上。
“公主殿下让我交给您的东西。”一张纸条被递了过来。
肖恩将其展开，几行潦草的字眼映入眼帘。
“白战命人将自己刚才得到的宝物送回住处，他属下走的方向应该就是关押谢里尔的那个住处不过，有些奇怪，看似谨慎，却在我面前没什么遮拦。”
肖恩搓了搓，纸条化为了灰烬。
和自己猜得分毫不差……
的确是阳谋，还是将一切放在了我眼前的阳谋。
同时，这也说明了一件事，耶和华手下分析自己行为、思考模式的那个团队的确有点东西，对自己的调查也足够深入。
“啧，一直被人惦记的感觉还是不太好……”肖恩呲了呲牙。
不过，他的自负从来不会消失，眼中的轻蔑反而愈发浓重了起来。
“阴谋阳谋……看似是在邀请自负的敌人斗一斗，实则还是暗中埋伏了陷阱……只可惜，都是单线程的蠢货罢了。”
肖恩重新将目光投向了台阶之上，皇帝还是站在那儿接受着民众们的欢呼。
他的嘴角微微扬起了一些弧度。
“只盯着一个目标的人永远都是这样……思考得越多，那就遗漏的越多……还是说，抱恙十几年的老东西已经不值得被注意了吗？”
肖恩的眼中甚至露出了几丝兴奋的神色。
“皇帝啊皇帝，你也要开始真正地动手了吗……”
……
军庆日的晚宴开始了，明亮如昼的帝都热闹异常，居民和将士们都在享用着美味的食物虽然和达官贵人们的豪华晚宴无法相比，但是也足够了。
皇帝在演讲完、赏赐完之后就离开了，高官和贵族们反而放松了许多，这会已经开始推杯换盏。
坐在首位桌子上的大元帅伍笑表情并不算好，尽管他平时也是这幅冷冰冰的样子，但这次不少人都知道，他应该不怎么高兴。
那消失的一万余伤员还是没有找到。
这种时候，就别去触大元帅的霉头了。
另外，毕竟前线还有战事，军方的人往往坐下没喝两杯酒就会收到各种军务，有人急匆匆地出门去处理，有人则是找到同僚低声商量着什么。
就连本该在晚宴上成为众人中心的大皇子也在收到某条消息后离开了现场。
没人会指责他的离开，因为今天陛下的态度很明显这帝国的皇位，恐怕还是会交到大皇子白战的手里。
一想到这，达官贵人们就会下意识地观察其他皇子公主。
不过，二皇子白问似乎什么都不在乎，这会已经喝得有点醉了。
四皇子白思还是那副生人勿靠近的模样，只是偶尔和一同前来的黄金黎明红衣主教卡拉多说上几句话。
继承皇位几率最小的白叶同样维持着往常的态度，不冷不热，看不出她的想法来。
也许是喝多了，有几个相熟的贵族坐在一起，小声地讨论起了亲王殿下。
“自从上次和陛下大吵一架之后，亲王殿下就很久没出现了吧？这，前线正忙，今天还是军庆日，他也没回来？”
有人对着同伴冷笑一声：“前线？别忘记了，亲王殿下可是没在军方挂职，理论上来说，他可以当个悠闲王爷，什么事情都不管。而且，我说实话，不回来也好，不然，以亲王殿下的性子，这大肆举办军庆日的情况怕是要被他训斥了。”
“倒也是……不过，趁着亲王殿下不在，陛下今天却突然做了这些……怕不是已经定了？”
同伴示意他把声音再压低一些：“看这样子就是定了……亲王殿下不在，恐怕陛下就是挑的这个时候。”
“的确如此……没想到陛下还亲自来了个先斩后奏……怕不是，陛下也对亲王殿下有所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