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杭之所以看不出他的负面情绪，那是因为沉浸在幻想世界中的赵铭的确没有负面情绪尽管工作很辛苦，但只要一想到回家就能看到乖巧可爱的女儿，他便会感到无比的幸福和满足，所有的负面情绪也就烟消云散了……
虽然这一切都是幻想，但也正是这些幻想，才让他的精神世界在经历了崩溃之后又重新修复完整。
至于那个隐藏人格，就是当初精神崩溃之后散落下来的一些“残渣”而已。
但问题就出在这个幻想上面。
赵铭对赵萱还活着这件事坚信不疑，这对于他来说几乎和思想钢印一样牢固……但就在不久前，这牢固的思想钢印，被“人”像是戳破一个肥皂泡一样，轻而易举地给击碎了。
打碎幻想、断绝希望、扭曲认知……再加上一些小手段，一个“正常人”便在瞬息之间堕落成了一只绝望的诡物。
他很可悲，也很可怜，但就算孙杭事先知道了这一切，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杀死诡化之后的赵铭。
甚至还会在赵铭没有诡化之前，先下手为强。
像赵铭这种情况，诡化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他的认知扭曲是不可逆的，心理疏导完全没用留给他的选择就只有两种，一种是竭力维持住那个美好的肥皂泡，另一种就是戳破肥皂泡，将血淋淋的现实撕开来给他看。
一个谎言需要用更多的谎言去掩饰，肥皂泡早晚都会有被戳破的那一天。
就算不是今天，在未来某一个时间点，他依旧会变成一只诡物。
只不过某个存在察觉到了赵铭的问题，并且提前加以了利用。
至于这个存在是不是奇美拉十七号，那就不好说了。
孙杭更倾向于是要不然，赵铭也不会把宋雅容当成是袭击目标。
想要阻碍PFDA的开发进展，他去袭击任何一名工程师都可以，还更容易得手，可他偏偏选择了在场所有人除了孙杭之外第二难杀的宋雅容，那就很值得怀疑了。
奇美拉十七号大概率是通过这家伙窃听了孙杭他们的谈话，知道了有这么一个知情者极少的秘密存在而在场的知情者除了孙杭就是宋雅容（深田未希伪装的唐静反而是遭到了忽略），那他唯一的选择就只有宋雅容了。
唯一的疑点，就是奇美拉十七号是怎么控制的赵铭……
孙杭突然想到了自己在赵铭记忆画面里看到的那个笑容诡异的女孩……
假设，奇美拉十七号利用能力稍稍修改了一下赵铭的认知和记忆，把自己变成了赵萱……那么以赵铭对于女儿的溺爱来说，恐怕女儿任何不合理的要求，他都会无条件地答应吧……
“妈的，破案了。”孙杭小声嘀咕道。
“你说什么？”宋雅容在电话那头问道。
“我说，线索断了。”孙杭说道，“赵铭是个精神病人，他女儿赵萱则是一个早夭的女婴，可悲可怜的一家人，整件事和其他诡物没有什么直接联系……单纯就是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女儿真的死了，受不了刺激，陷入疯狂，继而诡化……只不过在后面这个过程里，被奇美拉十七号给钻了空子……”
“给钻了空子？什么意思？”
“如果没有奇美拉十七号，赵铭诡化之后将会无差别袭击所有看到的活物。”孙杭说道，“但奇美拉十七号利用了赵铭……你猜赵铭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突然陷入了疯狂？旁边可没有什么能促使他想起早夭的女儿的诱因。”
“你是说，奇美拉十七号打碎了他的幻想？”
“没错，赵铭这个状态，早晚会变成诡物，只不过奇美拉十七号把这个时间提前了，而且还利用诡化的赵铭对你发动了袭击。”孙杭说道，“除此之外，我怀疑奇美拉十七号很早就盯上赵铭了，并且还利用他窃听了我们之间的谈话。”
“嘶……”宋雅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知道这简直防不胜防，但能防还是尽量多防一下吧，加强人员审查和保密工作，平时非工作的时候能不说的话尽量不说……毕竟，有第一个赵铭，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说到这里，孙杭突然顿了一下，“啧，真恶心。”
“什么真恶心？”
“我突然意识到，奇美拉十七号这是一招一石二鸟之计，甚至，另一个目的才是它的主要目的……而且这是一个阳谋，一个我们就算看穿了也没法识破的阳谋。”孙杭皱眉道。
“你想说的是……人和人之间的信任危机？”
“对……当每个人都开始提防身边同事的时候，你觉得杀虫剂计划的进度会被拖慢多少？”
“那……那我们还要公开这件事吗？”
“你看着办吧？或许去问问天枢塔的那群老东西要怎么解决……这方面，他们应该挺有经验的。”孙杭将执法记录仪还给了那名治安官，“我累了，我要下班回家休息了。”
“行吧……我这就去联系天枢塔。”宋雅容说完，便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孙杭回过头，看向了站在房间里的那名治安官和另一个调查员。
两人面面相觑，愣了几秒钟之后，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我们就当什么都没有听到，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按理来说，我应该让你们签一份保密协议的，但那玩意一来很麻烦，二来也不一定有用……哦，别误会，不是我觉得你们管不住嘴，而是有些东西，不需要你们自愿，也能把记忆从里面的脑子里挖出来……所以，最稳妥的办法，还是……”
两人的眼底闪过了一丝惊恐。
“啪。”
孙杭打了一个指响，两人眼底的那丝惊恐很快就转化成了迷茫。
孙杭将手里的玻璃罐递给了那名治安官，说道：“该取证取证，该记录记录，完事之后去焚化站把这标本烧了，找个干净点的地方埋了吧。”
“好、好的。”治安官呆愣愣接过玻璃罐，“那这赵铭的住所，我们还要继续调查吗？”
“对我来说，这事就算结束了。不过要是你们还有一些程序化的事情要办，那你们自便。”孙杭说完，便直接两手往兜里一抄，向着门口走了过去。
他有些疑惑，从陈红娟事件开始，他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人类会因为一些看上去根本不会影响现实世界的“负面情绪”而变成诡物呢？
诡物的转化条件究竟是什么？诡物的本质又是什么？
裴老头上次和孙杭说了人类的恶念，可他那些话说了又好像没说一样……罗里吧嗦一大堆，却完全没有解释这些恶念是怎么让人变成诡物的……
恶念会让人犯罪，会让人做出各种突破道德底线、违背伦常的事情……但恶念是怎么让人的喉咙里长出带着尖牙的舌头的呢？
这尼玛连物种都变了吧？
孙杭一个愣神，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的能力。
心想事成？
那些人想着各种各样的丑陋的事情，所以他们就变成了丑陋的怪物？
嗯？？
第358章 欲念和案例
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心想事成”吗？
孙杭走出了公寓楼，在小区门口蹲了一会，然后掏出手机，给裴宗隽打了个电话。
“喂，裴老头，关于情绪、恶念之类诱导普通人诡化的事情，有没有实际案例，给我发一些过来。”
……
……
五分钟后，一封标注着“最高等级机密”的邮件发到了孙杭的手机里面。
孙杭刚一点开邮件，屏幕的右上角便跳出来了一个三十分钟的倒计时，醒目的鲜红色字体让人很难注意不到它。
这是一封“阅后即焚”的邮件，无法保存无法转发，倒计时结束之后，所有数据便会被全部删除。
“真是吃饱了撑的……”孙杭随口评价道。
这玩意的保密作用基本上聊胜于无，有权限阅读这个级别机密的人，肯定会在阅读完成之后将其删除，根本用不着它自己动手……至于防泄密，单纯靠禁止保存、转发和编辑根本没有用……
手机拍屏幕、纸笔记录……有太多办法可以把里面的内容保存下来了，别的不说，光是小区门口的监控摄像头，都能清清楚楚地拍到孙杭手机屏幕上的内容。
这玩意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给人添麻烦了……要是遇到一个阅读速度比较慢，或者习惯一边阅读一边思考的人，要是还没读完数据就被“自焚程序”给删除掉了的话，那就有点搞笑了……
孙杭走到了一个监控摄像头的死角，将邮件内容往下滑去。
裴宗隽发过来的第一个案例发生在申城监狱，当事人是一名四十四岁的囚犯。
这人犯的是拐卖儿童的罪，在犯罪过程中，还因为操作不当，导致了两名男童的死亡……由于不是主犯，所以没有被判死刑，只被判了一个无期徒刑。
他本来要被送往西北边境的苦寒之地去服刑，不过好在有个有钱的亲弟弟，花了重金上下打点，最后才被送来了物质条件相对来说比较优渥的申城监狱。
然而，他的亲弟弟可能并不会想到，自己花了这么多钱，哥哥不仅没有在监狱里过上舒坦日子，反倒还三天两头遭到其他囚犯的殴打和霸凌，甚至就连监狱的管理人员对此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原因也很简单，申城监狱条件比较好，信息也不像那些苦寒之地那么闭塞，囚犯们能不仅有报纸和电视看，甚至每周还有固定时间可以上网……再加上很多囚犯都有背景，消息非常灵光，所以这家伙进来的第一天，这座监狱里的大多数人都知道了他犯的是什么事。
囚犯之中为人父母的并不少，像他这种拐卖儿童而被判刑的人，几乎就是整座监狱鄙视链的最底层……什么餐食里塞秽物、被窝里放蟑螂这种都是常事，有的时候趁监管不注意，还经常会挨打那些打人的囚犯很有经验，每次都是用被褥把人蒙起来再下手，这样皮肉伤看上去就不会太明显，打起来也不用有什么顾忌……
这家伙也试着向监狱管理人员打报告，但每一次的报告都是石沉大海，换来的只有一次比一次更狠的报复。
没人同情他，就连监狱的管理人员看向他的时候眼里都带着一丝憎恶。
入狱的第四个月，几名自诩“正义感爆棚”的强壮囚犯将他堵在了阅览室的厕所里面，对他进行了一顿毒打这一次他们下手有点重，导致监狱管理人员赶到的时候，场面已经接近失控……原因也很简单，忍了几个月的他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在对方抽他耳光的时候还了一下手，然后便一群人围住好一顿拳打脚踢，差一点就把人给打死了。
人都被送进医院了，监狱方面自然也不能像之前那样置之不理了参与围殴的几名囚犯全部被记大过，关禁闭，带头的那人更是被加了一年半的刑期。
他在医院里面住了两个月，在伤势恢复之后又被送回了申城监狱……然而回到监狱不到一星期，他就又出事了。
监狱的保洁人员在打扫卫生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他藏在床板缝隙里的匕首说是匕首，其实也就是两片巴掌大小、边缘被打磨锋利的锈铁片而已，在争抢过程中，他用这两枚锈铁片割伤了那名保洁人员，紧接着便被听到响动冲进来的狱警给摁在了地上。
对于私藏危险物品的行为他供认不讳，但问到动机的时候，他却怎么也不愿意开口当然，就算他不说，其他人也都猜得到，说白了就是两个字：报复。
他被扔进了禁闭室，囚室也换到了和先前围殴他的那些人不同的另一栋楼……但就在当晚，真正的意外，发生了。
对于这起事件的幸存者来说，那绝对是不愿意回忆起来的一天。
一个浑身是血，两条手臂完全化作金属刀刃的人形诡物在监狱内疯狂杀戮，狱警配备的非致命性武器根本阻碍不了它的行动，而等到狱警们获得致命性武器使用许可的时候，已经有九名监狱工作人员和十四名囚犯被这只诡物给杀死了。
获得开火许可之后情况也没有任何好转，狱警标配的手枪、霰弹枪以及小口径半自动步枪根本杀不死这只诡物，即使有一名狱警豁出命去近距离用霰弹枪打断了诡物的胳膊也没用对方直接将狱警的胳膊撕了下来，接到了自己的身上，然后转手用抢来的霰弹枪撂倒了走廊里的一大片狱警。
申城监狱和那些边境监狱不同，这里并没有配备像重机枪、火箭发射器之类的重武器，六毫米口径的半自动步枪已经是狱警们手里火力最强的武器了。
幸运的是，申城诡物研究所距离监狱只有不到十五公里的路程，这名囚犯诡化之后不到二十分钟，诡物猎人就赶到了现场。
孙杭点开了文件里面附带的视频，那个诡化的家伙看上去就像是奥特曼里的巴尔坦星人似的，只不过是手上的两对龙虾钳换成了两块大刀片子而已不过这大刀片子的锋利程度倒是还行，削铁如泥，一刀就切开了禁闭室的铁门，第二刀便将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那名狱警拦腰斩成了两截。
接下来的画面，就有点类似于那些R18级别的血浆片了，几乎整条走廊里都是人类的残肢断臂，几名狱警堵在走廊尽头的楼梯口，不断地朝着诡物射击子弹打在诡物身上有轻微的阻滞作用，至于实际杀伤效果……
反正孙杭看到至少有七到八发子弹命中了诡物的脑袋，但诡物的动作并没有受到影响。
总共十八分钟的视频，这只诡物从禁闭室所在的三楼一路杀到了一楼，随后它便被一辆直接从大门口开进来的装甲越野车给撞飞了，两名从装甲越野车上跳下来的诡物猎人三下五除二便制服了这只诡物，将其塞进拘束装置给带走了。
再往下，便是一些孙杭看不懂的模因分析和解剖报告了……孙杭也懒得花时间去理解那些专业术语，干脆直接拉到了最下面的结论部分。
“经过现场勘测，确认申城监狱无任何模因污染迹象，该诡物系自行诡化，无可循感染源。”
“一心想着报复，满脑子都被这个念头占据，直到私藏的武器被发现、没收……在禁闭室里负面情绪膨胀到了极点，想要拿回刀子去杀掉那些殴打自己的囚犯……结果导致自己的双手直接‘诡化’成刀子的形状……”孙杭小声嘀咕道，“的确算是一种‘心想事成’的表现……只不过这心想事成的代价属实有点大，看样子，似乎是连自我意识都完全丧失掉了。”
不知道为什么，孙杭突然想到了一句带有浓厚宗教意味的话。
“为了获得力量，它把自己的灵魂出卖给了恶魔。”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果旧时代那些宗教典籍里的恶魔真的存在，大概也是某种形式的“诡物”吧……
孙杭瞥了一眼右上角的倒计时，只剩下十八分钟，而邮件之中包含的三个案例他才只看了第一个。
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很快，第二个案例的内容便出现在了屏幕上面。
第二个案例倒是没有像第一个案例那么血腥了，但那文件里附带的图片，却是让人更加犯恶心了很难说那是一个人，但它似乎有带着一部分人类的特征，孙杭也不知道要怎么用语言来描述这玩意，总而言之，图片里的东西，就是一种看了之后会让人产生严重生理性不适的……生物体。
第二个案例的当事人是一名网络主播，说的准确一些，是一名“吃播”。
吃播顾名思义，就是直播享用美食的过程，成为那些想吃不敢吃、或者又吃不到的网友们的“互联网嘴替”……当今这个时代，头部的吃播赚的钱一点都不比二三流的明星少，粉丝数和影响力也十分惊人。
而这名当事人，就是某个短视频平台的头部吃播。
她很年轻，才只有二十四岁，而且还是一个颜值和身材都相当优质的美女……在主播这个行业，美女比起其他人来总是有着先天性的优势，无论是做打游戏、跳舞、美食甚至就只是干坐着聊天，都会有不少人点进去看，更别提这个主播还有一个极具吸引力的噱头那就是怎么吃都吃不胖的“特殊体质”。
在她的直播里，她一天至少要吃下去数倍于正常人食量的食物这些食物给整天在工地上干重活的工人们吃都能吃撑好几个壮汉，可这个主播的胃却像个无底洞一样，每次开播，都能当着数以万计观众的面，将那些汉堡、炸鸡、面条、蛋糕等等高热量的食品，不断地塞进自己的嘴里，然后在咽下去。
她是“真吃”，而不是那种吃一口剪辑一段，剪辑几次之后盘子就莫名其妙空了的“假吃”……而在如此恐怖的食量之下，主播却还能保持着身高一米七体重却还不过百斤的纤瘦身材……别的不说，光是带货卖减肥产品，就已经让她赚的盆满钵满了。
而她吃不胖的原因也很简单，每一次直播结束，她都会进行催吐，把刚刚吃下去的那些食物，全部都给吐出来……
网上曾有人爆料过她会在直播结束之后催吐，但很快就受到该主播粉丝的群起而攻之……直到有一天直播的时候，观众们惊恐地发现，主播吃下去的食物竟然是直接从她的胸口处“漏”了出来，还混杂着大量血肉模糊的东西和像是胃酸一样的黏液，淅淅沥沥地滚落在桌子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