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杭隐约能看出来，对方似乎是想要模拟自己的样子，只可惜淤泥的可塑性太差，捏出来的泥人精度一塌糊涂，别说五官、头发这种细节的东西了，就连裹在孙杭身上的那件浴袍，孙杭都是看了半天才看出来的。
唯一比较接近的，恐怕就是两者之间的身高了。
“你这个不行，看我的。”孙杭皱着眉摇了摇头，随后在他的身旁便站起了两具菌丝傀儡比起抽象的拟态泥人，两具菌丝傀儡对于本体的模仿可以说是惟妙惟肖，除了眼神有些呆滞之外，几乎和本体没有任何区别。
“去！”
孙杭一声令下，两具菌丝傀儡当即从两个方向朝着泥人冲了过来，与此同时，那数百枚金属飞刃也紧贴着草坪飞了出去，转眼间就抵达了泥人的近前。
金属飞刃发动了第一波攻势，它们毫无阻碍地穿透了泥人的身体，从泥人的背后钻了出来，又调头再一次将泥人射了个对穿两具菌丝傀儡还没有碰到泥人，这数百枚金属飞刃已经来来回回将这具泥人给贯穿了十几次了。
如果不是淤泥，而是换一种别的硬质材料的话，此时泥人恐怕已经变成一面小孔密布的筛子了。
结果和孙杭想的一样，金属飞刃的攻击看似凌厉，实际上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这就好像是拿刀去捅流动的溪水一样，捅十刀、一百刀一千刀哪怕是一万刀，也不会产生什么效果。
或者说，这么做压根就没有意义。
两具菌丝傀儡一左一右抓住了泥人的胳膊，但泥人的胳膊瞬间变形，化作了先前攻击孙杭的那种薄膜形态反朝菌丝傀儡包裹了过去而菌丝傀儡的双手也在孙杭的操纵，重新变回了菌丝的形态，钻入了泥人的体内。
什么都没有，泥人的体内就只有淤泥。
没有本体，没有核心，更没有诡物的模因。
那诡物拥有的是一种控物能力……而且是极为纯粹的控物能力。
这种能力和孙杭控制金属的能力不太一样孙杭在控制金属的时候，会将那些金属材料诡化，从而制造出一种新的器物类诡物。尽管这种诡化状态的持续时间并非永久，只要孙杭愿意，他随时都能让这些器物类诡物变回凡物……但起码在他操纵这些东西的时候，它们是必然处于诡化状态下的。
孙杭操纵的土石变化、隔音结界……甚至是用在深田未希身上的易容术，都是利用模因的能力来达成了，现在让深田未希去做一个详细的检查的话，是可以检测出她身上携带着的少量模因的。
当然，孙杭并没有把她变成感染者，只是用模因的力量改变了她的身体外形，当附着在深田未希身上的这少量模因完全消散之后，她就会变回原来的模样。
诡物想要使用自己的能力，模因是必要的媒介……因此某些事件是否是诡物所为，只需要检查现场有没有残留的模因痕迹就行，除了少数“昙花式诡物”之外，绝大部分诡物只要使用过能力，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除非这些诡物有着像人类一样的智商，还懂得在“作案”之后抹去残留的痕迹……就目前已知的信息来说，这样的诡物甚至比昙花式诡物还要少。
但痕迹归痕迹，如果那只诡物正在“作案”，它正在使用自己的能力的话，想要完全掩盖住自身的模因波动，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在孙杭这种对于模因波动极为敏感的感染者面前。
“不对……不是诡物……”
孙杭猛地一惊。
他突然想起了钟苓。
控制这滩淤泥的并不是诡物，或者更严谨一点来说，控制这滩淤泥的家伙，用的并不是诡物的能力！
是异能者！
“和人类为敌的异能者？”孙杭的脑袋飞速地转动了起来，“是叛变了，还是被控制了？异能者会被诡化吗？诡化之后的异能者原本的能力会和诡化之后获得模因能力冲突吗？”
孙杭很想拿着这些问题去问裴宗隽，只可惜他现在无论是手机还是猎人手环，全部都是无信号，唯一的办法就是利用电磁加速离开这片干扰区，再进行通讯。
但他又不想这么轻易地放过那个藏在暗处的异能者。
有句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要是被这么一个敌人惦记上，那往后恐怕就没有安生的日子了。
孙杭总不能在和姑娘进行激烈运动的时候，还要时时刻刻注意着床底下或者水龙头里有没有传来什么异响吧？
他不喜欢这种时时刻刻都需要去提防什么东西的生活，所以，凡是有威胁的东西，都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清除干净。
“异能者的能力，应该是有距离限制的……至少钟苓就不能远程操纵她的那些诡骸……有自主行动能力的‘她妈’除外。”
除了那些能和钟苓共享视野的诡骸之外，钟苓甚至需要诡骸在自己的可视范围之内，才能对其进行操纵。
这滩淤泥上面可没有长眼睛。
孙杭一边用菌丝傀儡和那滩淤泥拉扯，一边用眼角余光扫视着四周，试图找出来附近有什么隐蔽的藏身之处。
但不得不说，这段街道的藏身之处可太多了。
别墅区这边先不说，光是街对面的小区，那几栋高楼，数百间主宅上千个房间……每一间都能成为那名异能者的藏身之处。
他甚至不需要直视孙杭这边的战场，几块镜子，或者一个不起眼的监控摄像头，就能给对方提供一个完整的视野。
“不……还是不对。”
刚刚在自己的屋子对方还是能操纵这滩淤泥，甚至从一个十分刁钻的角度对杨涟发动了偷袭……那必须是能透过窗户看到屋内情形的地方才行。
孙杭看了一眼别墅的窗户，又看了一眼街对面的高楼搜索的范围一下子就缩小了很多。
当然，前提是对方没法通过这滩淤泥获得视野，或是某种能够取代视野的感知能力。
第363章 残党
孙杭很早就听到了下水道里的响动，可是“淤泥怪”从下水道里钻出来的时间，却是比孙杭预计得要迟了许多？
为什么会迟？是为了配合外面的那些诡化者发动偷袭吗？
应该不是……对方是在等，在等孙杭拉开窗帘，给他提供足够的视野！
在下水管道里爬行不需要视野，只要沿着管道往前爬就行，但即便如此，淤泥怪还是像只没头苍蝇一样在管道里到处乱撞，制造出了巨大的噪音……
而想要袭击屋内的两人，就必须要有清晰的视野……
“看来我先前的推测都是成立的……那对方的藏身之处，应该就只有那几间了……”
孙杭骤然暴起，一头撞向了其中一栋楼的第七层！
钢化玻璃窗应声而碎，孙杭落在了铺着一层厚厚地毯的地板上，连续几个翻滚，同时向着四周射出菌丝拉拽住自己的身体，这才堪堪化解掉了电磁加速场提供给他的那股恐怖动能。
“好像冲得有点太猛了……这能力还是得多多练习啊……”孙杭心里嘀咕道。
孙杭落地的地方刚好是餐厅的位置，一旁的桌子上还摆着一桶没有吃完的方便面。
方便面是大象牌，夏州本土很有名的一个牌子，也是官方指定的蜀州赈灾物资之一……在研究所的仓库里，就堆着几十箱大象牌的方便面，上次宋雅容拿给孙杭的那桶泡面就是这个牌子的。
有一说一，就孙杭吃的那桶“豚骨拉面”口味，真心不咋地……听说这牌子之所以会中标，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足够便宜。
隔温的双层玻璃窗孙杭撞碎，凛冽的寒风当即灌了房间，面汤的表面很快就出现了一层凝结的油脂，看上去显得有些恶心。
至于吃面吃到一半的那个人……孙杭扭头看了一眼楼下，街道上密密麻麻的诡化者遗骸。
或许它已经变成其中之一了吧。
孙杭没有直接搜查其他的房间，而是趴在了地上，将耳朵贴在了地板上面。
屋子里面很安全，没有任何响动……但在楼上，似乎有着悉悉索索的声响……
是老鼠吗？
不，不可能，这个档次的住宅里不可能有老鼠。
“抓到了。”
孙杭顿时弹射而起，以肉身撞穿了两层楼板，直接抵达了这栋楼的九楼！
而与此同时，这间屋子里那悉悉索索的响动也变成了不加掩饰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的那间小卧室里传来！
孙杭抬头一看，果不其然，在这层楼的窗户后面，以窗帘为掩蔽物，装着好几个微型的摄像头。
摄像头的镜头正对着孙杭住的别墅，而摄像头的线缆则是一直延伸到了那间有脚步声传来的房间。
“还想跑？”
孙杭一个加速，直接撞碎了房间的木门，可迎接他的却是一大摊黑色的淤泥！
淤泥像是面膜一样覆盖在了孙杭的脸上，下一秒，“面膜”的内侧长出了无数锋利的尖刺，瞬间贯穿了孙杭的头颅……一些较长的尖刺甚至从孙杭后脑处透了出来……
然而，这些尖刺上并没有沾染着鲜红的血迹，有的只是一些破碎断裂的白色菌丝……
菌丝傀儡很快就崩溃解体，真正的孙杭则是从窗户外面翻进了卧室，一把扼住了对方的咽喉。
这是一个皮肤黝黑、身材干瘦的女人，年龄看上去大概只有十八、九岁，根据五官和肤色来判断的话，此人大概有着比例不低的天竺裔血统。
埋伏在房间里几具泥人瞬间朝孙杭扑了过来，可它们没能碰到孙杭，一股强大的力量便荡了开来，伴随着一阵足以震裂鼓膜的噼啪巨响，这几具泥人直接倒飞了出去，深深地“嵌”进了墙壁里面。
“你不是感染者？”孙杭感受不到这个女人身上有任何模因气息，“你的神智也很清醒，不像是被精神控制的样子……那你为什么要帮诡物？”
“呸！联邦的狗！”女人朝着孙杭吐了一口唾沫，但一枚金属飞刃精准无误地将这口唾沫给拦截了下来，然后反手插进了女人的肩膀里。
“啊！”女人发出了一声痛呼，额头瞬间因为疼痛而渗出了一大片汗珠。
“我这人不太喜欢严刑逼供，但并不意味着，我不会采取这种手段……看你这样子，似乎很怕痛啊？”
孙杭用另一只手捏住了金属飞刃的末端，轻轻捻动起来。
锋利的金属飞刃瞬间将伤口处的血肉给搅得稀碎，难以忍受的剧痛让这个女人浑身都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她的双手和双脚已经被太岁菌丝给捆了起来，脖子则是被孙杭给死死扼住孙杭的力道控制得很好，正好介于能够让对方呼吸困难，但却又不会窒息而死的程度……剧痛和大脑缺氧让女人的意识陷入了极度混乱的状态，她好几次尝试着去驱使那些泥人攻击孙杭，但无一例外全部都失败了。
“你是一名异能者，联邦对待异能者的政策可比我们这种感染者好多了。”孙杭说道，“明明有机会过人上人的生活，我不太理解你为什么要选择站在联邦的对立面？”
孙杭稍稍放松了手里的力道，让对方能够有说话的机会。
“你就是……一条……给联邦……卖命的……狗！！”这女人好不容易缓过气来，但一开口就直接对孙杭发动了人身攻击……她似乎也知道孙杭不可能放过自己，与其耻辱地求饶，倒不如趁着最后的机会，逞一点口舌之快。
“你说错了，我并不是联邦的狗。”孙杭摇了摇头，“我和夏州联邦之间是合作关系，各取所需罢了……但让我有些不太理解的是，既然你这么憎恨联邦，你为啥不去春明城袭击那些议会成员，跑到这里来找我麻烦做什么？”
“因为你该死！！”女人继续骂道。
“那住在这里的那么多居民，他们也该死吗？”孙杭反问道。
“都该死！人类都该死！任何一个拒绝进化的人类，都应该被这个世界给淘汰掉！”女人继续嚷道。
一具嵌在墙壁里面的泥人挣扎了两下，孙杭当即收紧了手里的力道，顺带着又给了这女人两个大耳刮子。
泥人顿时又没了动静，
“我认为男人不应该打女人，但很可惜，我没把你当人。”孙杭微笑着说道。
“你刚刚那番言论，有点像是网上那些支持诡物进化论的人，不过你比他们强，他们只敢口嗨，但你，至少敢付诸行动。”孙杭又说道，“你的异能是操纵这些烂泥巴，而那些诡化的居民，显然不是你的手笔……你这次袭击，有诡物在配合你，对吧？”
孙杭又放松了一丝力道。
“咳咳……咳咳……圣主的力量……不是……咳咳……你们所能……抗衡的……咳咳……”女人一边咳嗽一边说道，“所有人……要么和圣主融为一体……要么……就被淘汰……”
“圣主是什么东西？奇美拉十七号吗？”孙杭刚问完便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忘了奇美拉十七号是一个内部代号，你大概率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圣主终将君临天”
君临天下的“下”字还没有说出口，孙杭直接一拳头捣在了她的嘴上，四个门牙当即被齐根折断，鲜血糊了满满一嘴。
孙杭注意到对方被金属飞刃切开的袖子处似乎有什么东西，他伸手一扯，直接将对方的整条袖管都给撕了开来。
在这个女人的手臂内侧，有着一个孙杭相当熟悉的纹身。
“噗……那帮信仰太岁的傻子，竟然还有残党躲在天府城里啊？这残党还是一个异能者？有趣。”孙杭的指尖探出几根菌丝，在对方的眼前晃了晃，“看到没，太岁现在在我身上，按理来说，我才是你信仰的那个圣主才对吧？能不能劳驾您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你刚刚对圣主不敬的事儿，我可以既往不咎。”
“太岁……太岁就只是一个失败品而已……它不配，你更不配！”失去了门牙的女人口齿不清地骂道，“真正的圣主早就已经给了我神示……在它完成蜕变之日，便是……”
“蜕变？这么说来，你口中的那个圣主，真是奇美拉十七号咯？”
窗外传来了一阵螺旋桨叶的声音，几架直升机缓缓靠了过来，只见一个穿着全套甲胄的熟悉身影正扒拉着机舱门，不断地朝着孙杭招着手。
“叶九？你怎么现在才来？”孙杭有些不满地说道。
那架直升机靠近了大楼，叶九用力地朝孙杭喊道：“我已经够快了好不！你知道现在天府城已经乱成什么样子了吗？不止是这一个地方，好几处城区都出现了大规模的市民诡化迹象，妈的简直就和丧尸片里的情景一样！治安局和军队已经忙得团团转了！要不是出事情人的你，我压根都没空过来支援你！”
“不过你来了好像也没什么用，罪魁祸首找到了。”孙杭晃了晃被自己拎在半空中的干瘦女人。
“这女人……是诡物？”叶九愣了一下，问道。
“不是，她没被感染，是一名异能者。”孙杭摇了摇头，“不过她曾经是一名邪教组织的成员，说来也巧，她之前加入的那个邪教组织被我给捣毁了……这家伙找我来报仇，倒也算冤有头债有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