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柳从小就在天府城长大，她从未离开过天府城，12岁时母亲因病离世，21岁时身为会计师的父亲因车祸去世，给她留下了一笔数额不小的遗产和赔偿金。次年，她从天府大学金融管理系毕业，利用这笔钱在城东买下了一家倒闭的餐馆，将其改造成了现在的‘清竹酒吧’。”杨绮说道。
“她连天府城都没有出过，那她是怎么接触到A11组织的？”王怡纳闷道。
“以A11的规模，恐怕全联邦各地都有他们的人……这点倒不足为奇。”叶萱摇了摇头，“这个乔柳，有什么情感经历吗？”
“没有，她的生命平静得宛若一潭死水，学生时代她没有谈过任何恋爱，属于是班级里那种没什么存在感的透明人，唯一的特点大概就是她的成绩还不错，考上了天府城排名第三的天府大学。在开始经营酒吧之后，倒是因为自身姣好的外貌和殷实的经济实力，吸引了不少追求者，但根据清竹酒吧的熟客描述，这些追求者无一例外都遭到了老板的明确拒绝。乔柳从未和任何一名异性表现出亲密的关系，这些客人们甚至怀疑，乔柳可能是一名蕾丝。”
“那女人呢？有和她走得比较近的女人吗？”王怡问道，“说不定她真是蕾丝呢。”
“也没有。”杨绮说道，“其实和性别根本就没有关系根据调查报告显示，她很少和他人进行不必要的沟通……青竹酒吧的调酒师表示，老板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坐在酒吧靠窗的座位上，盯着嵌在落地窗上的大鱼缸发呆。”
“说句实话，我把所有和乔柳有关的情报都读了一遍。”宋雅容说道，“除了姚宇单方面的证词、以及乔柳本人的死亡之外，没有任何信息能够证明她和邪教组织有联系。”
“说了这么多，任务内容是什么？”王怡有些不耐烦地问道，“总不能是让我去调查乔柳死亡的案件吧？”
“这起案件治安局的人正在查，你需要做的是另一件事。”杨绮说道，“半小时，治安局告诉我，他们在一些路段的监控录像里，发现了乔柳的‘异常行踪’。”
“哦？异常行踪？”王怡眉毛一挑。
“监控录像显示，一个月前，乔柳曾经驾驶她自己的私家车，离开过天府城。”
“她去了哪里？”
“她走的是102号公路，这条公路只通往一个地方。”杨绮说道，“位于天府城西侧边境地区的金炉县。”
“她去金炉县做什么？”叶萱立马问道，“虽然一个月前还没有全城戒严，但普通民众想要离开天府城也是需要提交申请表的……更何况，要是我没记错的话，那个时候，金炉县因为位置过于靠近沦陷区，已经实行了全城撤离……那里应该是一座空城才对。”
“治安局第一时间联系了交通管理部门，但是没有查到乔柳的出城申请表，在核对了车牌号码之后，才找到了另一份申请表。申请人是许丽，金炉县人，申请理由是返回金炉县取一些遗落在家中的重要证件。”
“这个许丽，是本人吗？”叶萱立马问道，“是许丽开着乔柳的车去了金炉县，还是说，这个许丽就是乔柳的另一个假身份？”
“从证件照片上来看，这是两个人。”杨绮说道，“但我们没有找到许丽的户籍档案……金炉县全城撤离的时候很仓促，很多档案数据都损坏了，至今数据恢复工作都还没有完成。”
“也就是说，这个许丽，那时候是个‘黑户’咯？”孙杭说道，“和我一样？”
“是。”杨绮点了点头，“除了这份出城申请表之外，我们查不到任何和此人有关的信息，也不知道她和乔柳是什么关系，能让乔柳把车借给她……”
“天府城的交通管理部门是赤石的么？”叶萱冷冷地说道，“连这种人都能放出城？”
“因为那时候居民户籍转移的工作优先级很高，而许丽又宣称自己只有拿回那些证件才能完成户籍转移，再加上她又签了免责协议书，交通管理部门就放行了。”杨绮说道。
“那她回来了吗？”
“在离开天府城之后七个小时，她便驾驶着乔柳的车子原路返回了。”杨绮说道，“虽然102号公路沿途的摄像头信号都因为永夜影响而断掉了，但七个小时算下来差不多正好是天府城到金炉县往返一次的时间，以那辆车的最快速度，这段路也要开五个小时，也就是说，她最多只在金炉县逗留了两个小时。”
“他们怎么保证这个许丽一定去了金炉县呢？万一她中途开下公路了呢？”叶萱质疑道。
“我也怀疑……不过在又查了一遍乔柳的资料之后，我发现，乔柳的父亲在金炉县也有一套房产，过世之后这套房产就划归到了乔柳的名下，结合许丽和乔柳之间未知的关系，我完全有理由怀疑，金炉县可能存在着A11组织的活动痕迹。”杨绮说道。
“没想到杨主任不仅搞科研厉害，推理破案也有点本事啊。”孙杭调侃道，“那这个许丽返回天府城之后，去了哪里？”
“没查到，她把车子开进一处监控盲区之后就人间蒸发了，连人带车都不见了。”杨绮叹道，“治安局已经在搜查那片区域了，但目前还是一无所获。”
“所以我的任务是……去调查金炉县？”王怡的神色有点古怪，“虽然说是一座边陲小城，但常住人口至少也有几万人吧……你的意思是要我把那些无人的建筑物一间间搜过来？我寻思等我搜完的时候，奇美拉十七号都孵化完成几百次了吧？”
“不，我们有一件关键道具。”伴随着杨绮的话语，一台遥控的小推车缓缓开到了王怡的面前。
推车上面摆着一块平平无奇的手表，看上去也不像是很贵的那种款式。
但在推车进入审讯室的那一瞬间，王怡和孙杭都感受到了手表上传来的淡淡诡物气息。
“器物类诡物？”王怡皱眉道，“这是什么？”
“这是姚宇随身佩戴的诡器装具。”杨绮说道，“效果是激活之后会生成一个小范围的屏蔽场，都够一定程度上屏蔽诡物气息，以及阻挡思维窥视类的能力。”
孙杭咂吧了一下嘴唇，怪不得之前姚宇和温压在一起的时候，自己读取不到两人的思维……原来是这块手表的缘故。
这东西不错，等老王任务结束之后，可以想办法拿过来耍耍。
“这东西是A11组织配发给姚宇的‘装备’。”杨绮说道，“除了我刚刚提到的功能之外，在激活状态下，它还会对一定范围内的同源诡物产生感应，姚宇交代他就是借助此物和乔柳确认彼此身份的……如果A11组织在金炉县有着隐藏据点的话，这块手表应该也会出现反应。”
王怡拿起了手表，小心翼翼地摆弄了一下，问道：“这诡器装具的功能，要怎么激活？”
“把手表的时间调到和现实时间一致即可。”
王怡这时候才注意到，手表此时显示的时间，要比现实时间快了整整一个钟头。
王怡将手表的时间调好，在按下旋钮的那一瞬间，手表上散发出来的诡物气息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像这只是一块平平无奇的手表一样。
“说起来，乔柳身上应该也有这样的一件诡器装具吧？”
“有，但不是手表，乔柳从不佩戴手表。”杨绮说道，“只不过我们没有从她的尸体上发现任何诡器装具，被烧毁的酒吧废墟里也没有发现。”
“那感应到同源诡物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根据姚宇的说法，这块手表在感应到同源诡物之后，紧贴皮肤的底盖会微微发热，距离越近，温度越高……最远感应距离大概在一公里左右。”
“这么说来，我只要戴着这块表在金炉县上空飞一圈就行了？”王怡说着已经将手表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面。
“是的。”
“行，那我早去早回。”王怡意味深长地看了孙杭一眼，“毕竟，今晚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说完，她便风风火火地走了出去。
“需不需要派人支援夜煞？”在王怡离开之后，叶萱才说道，“我这边还有两支机动小队可以派遣。”
“你见识过王怡的战斗风格……普通人士兵对她来说，反而是一种累赘。”杨绮说道，“我相信她应该可以完成这次任务。”
“行吧。”叶萱点了点头，“我反而对乔柳本人比较感兴趣……潜意识总是在告诉我，乔柳和许丽，就是同一个人。”
“我一开始也这么想，但从监控录像上来看，两人相貌、身材完全不符合……”王怡说着说着，下意识看了一眼被孙杭“易容”的深田未希，“除非她有着某种能够改变身材外貌的特殊能力，不然的话，这种可能性不大。”
这时候，很久没说话的孙杭突然说道：“乔柳的酒吧，是谁给她装修的？”
“装修？”杨绮和叶萱同时愣了一下，“你想问什么？”
“她手下的调酒师不是说她经常盯着鱼缸发呆吗？那口鱼缸是谁帮她装的？”
第396章 边陲小城
孙杭在手机上打开了一张图片，这是乔柳的“清竹酒吧”被烧毁之前的实拍照片。
这是一家后现代装修风格的清吧，灰色的主色调和就酒吧的主人一样，处处充斥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冷淡风格，就连从天花板上垂落下来的吊灯，散发着的也是冷色调的灯光。
酒吧内几乎见不到暖色的实木家具，冰冷的金属质感和棱角分明的装饰品彼此衬托，简单到只有白纸黑字的酒单上写着酒品的名字和价格，这些酒的名字也都是简洁到了一目了然的地步，完全不像大多数的酒吧会给那些很常见的饮品取一堆花里胡哨的名字。
要说整个酒吧最亮眼的地方，那就得数朝着街面的两堵落地窗了这两堵落地窗中间留了大约四十公分的空隙，内部则是嵌入了两个巨大的生态鱼缸，站在窗户前，颇有一种置身于水族馆内的感觉。
在灯光的映衬下，生态鱼缸内用来供氧的气泡柱显得极为梦幻，五彩缤纷的鱼类在水草和假石之间穿梭，甚至还能看到一只章鱼躲在一块作为装饰品的特大号贝壳下面，几条柔软的腕足露在外面，随波逐流。
等等，章鱼？
孙杭将图片放大又看了一眼，他可以确定这躲在贝壳底下的就是一只章鱼，一只活的章鱼，而不是什么用软胶材质制成的章鱼玩偶。
无论是章鱼、乌贼还是鱿鱼，所有的头足纲生物，无一例外全部都是海洋生物。
头足纲生物是无法在淡水环境中生存的，也就是说，清竹酒吧的生态鱼缸……模拟的是一个海洋生态而非常见的淡水生态？
这些五彩斑斓的漂亮小鱼，其实全部都是海鱼？
“有意思。”孙杭喃喃自语道。
海洋生态鱼缸要比淡水生态鱼缸更加复杂，除了鱼缸里的水必须是盐分浓度合适的海水之外，温度和水压也有着很高的要求……除非是狂热的水族爱好者，不然的话，仅仅只是用来作为店内装饰，普通人肯定是不会选择又昂贵、又更难维护的海洋生态鱼缸。
“这个乔柳的档案里，有提到她有什么爱好吗？”孙杭问道。
“爱好？”杨绮微微一怔，“她每周都会去三次健身房，还报了瑜伽和普拉提的培训班，除此之外她还喜欢骑行，有一辆价值七万多的大牌公路车。她还自学了法语，会购买一些英文和法文版本的书籍来阅读……”
“她喜欢海洋吗？”
“海洋？”面对孙杭略显无厘头的提问，杨绮明显地愣了一下，随后下意识摇了摇头，“档案里没有提及。”
“清竹酒吧的生态鱼缸里养着的都是海鱼。”孙杭又说道，“天府城有能力装海洋生态鱼缸的水族店应该没几家……对了，刚刚让你查的东西查到了吗？”
“查到了。”杨绮说道，“清竹酒吧的装修工程是由‘天府优加装饰装修公司’全权承包的，治安局的同事刚刚已经联系了这家公司的负责人，对方也承认了自己的确和乔柳有过生意上的往来。但当公司负责人找到给清竹酒吧做设计的那名设计师之后，设计师却说这外墙上的生态鱼缸不是他设计的。”
杨绮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那名设计师说，整个酒吧采取的是后现代装修风格，靠近街道外侧的玻璃墙内嵌入生态鱼缸的确很吸引来往客户的眼球，但这和整体的设计语言不搭，而且也没法突出酒吧的属性。按照他原本的设计方案，两侧的落地窗会做成一个内嵌式的透明酒柜，并且用冷色调的金属艺术品进行装饰。但客户强烈要求把这两侧的落地窗改造成生态鱼缸……”
“客户强烈要求？”孙杭将这六个字重复了一遍，“然后他们就给她改了？”
“客户的要求是最高优先级，这是那名设计师的原话。”杨绮回答道。
“那这个海洋生态鱼缸是这家装修公司帮乔柳装的吗？普通装修公司应该干不了这种活吧，估计还得外包给别的水族店什么的。”
“嗯，的确不是他们装的，但负责安装生态鱼缸的水族店也不是他们帮忙联系的，而是客户自己去找来的。”
“是哪家水族店？”孙杭继续追问道，“就算不是装修公司找来的人，双方在进行合作的时候，总会留下一些信息的吧？”
站在单向玻璃前的叶萱带着一脸疑惑的神情看着孙杭，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孙杭会对生态鱼缸如此执着……那名调酒师可能就是随口那么一说。毕竟，人在发呆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盯着某件东西看的。
要是乔柳平时喜欢盯着桌子发呆的话，难不成孙杭还要去调查制造这批桌椅的公司？
在叶萱看来，调查乔柳的真实死因，要远比调查这两口生态鱼缸更加重要。
“他们还在找，那些合同档案已经有些年头，恐怕不是那么好找……找到了！”杨绮的语气突然为之一振，“那家水族店的名字叫做‘森洋水族’！”
“这家店在哪个街区？”孙杭立马问道。
“不，它不在天府城！”杨绮的语气有些激动，“我查了这家水族店的营业执照，它的注册地在金炉县！！”
“金炉县！”上一秒还在质疑孙杭的叶萱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孙杭。
又是金炉县！
这绝对不是什么巧合！
这……这难道就是男人的直觉？叶萱惊愕地打量着孙杭。
为什么他能从随随便便的一句话里抓到问题的关键点？这家伙难道开了上帝视角的外挂吗？
“清竹酒吧的火灾现场，有找到这些海鱼的尸体吗？哪怕是烤成焦炭的那种也行。”孙杭又问道。
“我去问问治安局那边负责现场勘查的治安官。”
两分钟后，杨绮的声音再度在通讯频道内响起：“他们说没有，没有在现场发现任何包括鱼类在内，水生生物的尸骸。”
“就算两口鱼缸全部炸裂，那些鱼也不可能飞出几条街去……”孙杭说道，“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那个杀死了乔柳、纵火烧掉了清竹酒吧的人，带走了养在清竹酒吧生态鱼缸里的那些海鱼。”
“你是觉得，那些鱼……和A11组织有关系？”
“既然查不到任何异常的通讯和社交记录，那么不妨大胆猜测一下，这些海鱼，会不会就是乔柳用来和A11组织进行通信的工具？”孙杭说道。
“这个乔柳能和鱼说话？！这也太酷了！”深田未希的声音从一旁插了进来。
“不一定是和鱼说话，能够用来传递信息的方式太多了……鱼类的颜色、数量、动作，这些都能被当做传递情报的暗号，只要有人能够远程操纵这些鱼类，他就能利用这些鱼类向乔柳传达组织内部的信息和命令。”杨绮的脑袋也彻底转过弯来了，“这家‘森洋水族’的地址就在金炉县胜利大道第591号，我现在就去通知王怡，让她重点关照一下这个地址！”
……
……
蜀州边陲小城，金炉县。
王怡的双翼完全展开，翼展长度已经将近七米，覆盖着金属质感鳞片的翼膜切开猎猎作响的罡风，在高空之中高速滑行着。
黑色的防风外套和黑色的翅膀几乎和夜幕融为了一体，只有尾巴末端时不时闪过的一抹火焰偶尔会暴露王怡的行踪。
从地面望去，就好像是一朵在高空中飞快移动、飘忽不定的磷火。
王怡睁着双眼，她已经完全适应了这种环境，即便不戴护目镜，高速气流也不会对她的视野产生任何影响，一层由眼睑内侧分泌物硬化而成的透明保护膜覆盖在她的双眼之上……别说高速飞行时产生的气流了，就算用手枪对着她的眼睛开枪，子弹也打不穿这层不到两毫米厚的薄膜。
孙杭说这个叫做“防弹眼屎”，王怡倒也不反驳，眼屎就眼屎吧，反正能防风防弹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