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钥匙的位置要比方向盘更靠前，所以在方向盘受到诡影影响而老化的时候，车钥匙早就已经变得锈迹斑斑且脆弱不堪了。
驾驶员目光呆滞地看了看手里的钥匙柄，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不是熄火了。”孙杭说道，“是引擎彻底报废了……再好的引擎，几十年时间不维护不更换机油，也都会变成废铁一坨……更何况，这诡影的老化效果，看上去可不止几十年。”
“那怎么办？”深田未希又又又又一次把这四个字问出了口。
“修。”孙杭直接将手按在了副驾驶的手套箱面板上面。
意识触手沿着车辆骨架间的空隙钻进了引擎盖之下，转眼间便爬上了那具已经彻底报废的“古董”引擎上面。
孙杭心念一动，这些已经完全锈死在一起的机械部件顿时像是活过来一样，化作了流动的液态金属，在短短几秒钟之内便完成了解体、清理、重新成型、最终组装的流程，而那些已经凝结成泥浆状的油机更如同重获新生一样变得无比顺滑，在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动下，重新钻入到了这台“崭新”引擎的内部。
一阵低沉的轰鸣声顿时响了起来。
“走！”
孙杭抬起胳膊就是一肘，直接干碎了影响视线的挡风玻璃，随后整辆车像是活过来一样，不受控制地向前冲了出去。
“刹……刹车失灵了！”驾驶员死死地握着方向盘，一脸的惊恐，“我踩刹车一点反应都没有！”
“没有失灵，只不过现在车辆的控制权不在你那里而已。”孙杭拍了拍车门，说道，“直接加到最大马力，一口气冲出去！”
似乎是为了回应孙杭的要求一样，引擎又发出了两声粗砺的咆哮，伴随着引擎缸内活塞的不断轰落，一股巨大的动力带着整辆车如同离弦之箭一样冲了出去。
“这车……活了？”驾驶员不由得瞪大了双眼，就在刚刚那个弯道口，他都没有去碰方向盘，方向盘自动转动了起来，整辆车以一个近乎完美的入弯和出弯路线通过了那个弯道，继续加速向前冲去。
车辆的仪表盘已经彻底报废了，那些指针胡乱转动着，电子表盘显示的内容更是只剩下了一堆堆的乱码，但凭借着多年的驾驶经验，驾驶员还是能感觉得到，现在的车速，恐怕已经超过一百三十码了。
甚至还在加速！
“会不会……太快了？”驾驶员忍不住问道。
“它心情不太好，只能靠加速来发泄一下了。”
“它？”
“你试想一下，当你从混沌中醒来，准备感受一下这个全新的世界，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一半已经变得破旧不堪，换你你心情能好吗？”孙杭说道。
“它指的是……这……这辆车？”驾驶员的大脑此时变得一片空白。
他感觉自己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正在崩塌。
“你的意思是……你把这辆车变成诡物了？”深田未希总算是反应了过来，双手扒拉着孙杭的椅背，兴奋地问道。
“没办法，受到时空诡影影响的引擎已经彻底报废了，拉到机修店里都只能当废铁称斤卖了，不把它变成诡物，这辆车肯定是跑不起来的。”孙杭说道。
“这简直太酷了！你有这本事你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深田未希问道。
“如果不是没办法，我才不想把这东西变成诡物呢……你知道这么一搞，得有多少人来帮忙擦屁股吗？”杨绮板着的脸一时间就在孙杭的脑海里浮现了出来，相比其他猎人，孙杭所有的任务报告、后勤以及善后事宜都是由杨绮这个“老妈子”来处理的，至于孙杭本人，用荤一点的段子来说，就像是那种完事了都懒得拿纸巾来帮你擦一下的那种渣男。
唯一的缺点就在于每次让杨绮帮忙，都免不了要听她一顿唠叨。
“通讯断了。”钟苓突然开口道。
“通讯断了是正常的，信号收发器的天线装在车头上，刚刚应该是跟着引擎一起报废了。”坐在后排的那名外勤干员说道作为孙杭的粉丝，他对于孙杭各种各样的逆天能力似乎接受程度要高不少，“就是这辆车事后可能会比较难以处理……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一件诡物……而且是一件‘人造’的诡物。”
“我有办法。”钟苓说道，“直接把它登记为诡器装具就好了。”
“这个办法好！”深田未希说道，“那适格者是谁？孙杭吗？话说这诡器装具的同步率要怎么测？我看它完全是自动驾驶的，孙杭也没去操纵它啊。”
“不是所有诡器装具都需要适格者的。”钟苓摇了摇头，“有一些诡器装具，无需特定的适格者也能使用。”
车子的速度已经飙到了接近两百码，好在是现在已经开到了铺装路面上，所以才没有什么颠簸的感觉。沿着这条岔路开了一小会儿，他们来时经过的那条主干道便已经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也由远及近，孙杭抬起头，只见一架直升机正在迅速驶近，机体的底部信号灯正在一下一下有节奏地闪烁着。
“他们在询问车上人员是否有需要紧急医疗救助的。”闲着没事干的驾驶员很快便解读出了信号灯所表达的内容。
“这个距离就算没有中转站，便携式通讯设备应该也能用了吧？”孙杭想了想，直接在公共频道里说道：“没有伤员，不需要医疗救助。”
“那就好！”几秒钟后，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在公共通讯频道里响了起来，“本机编号蜀陆空0562，正在执行对‘特1025观察营地’的紧急救援任务，请问除了你们之外，还有其他从营地撤离出来的车辆和人员吗？”
“没有，我们是仅有的幸存者。”孙杭回答道，“时空诡影将其他车辆和人员都吞掉了，我建议你们立即将山谷周围设置隔离带，同时对山谷内的时空诡影进行严密监控。”
在车辆驶出山谷之后，后排外勤干员怀里抱着的探测仪器就不再响了这说明时空诡影已经远离到了仪器的探测范围之外。
根据仪器的极限探测距离来算，山谷的出入口，似乎就是诡影蔓延范围的边界了。
“时空诡影似乎无法离开山谷，但我也不敢保证它一定出不来。”孙杭说道，“对了，能借一下你们的直升机当通讯中转站吗？我要直接和天府城诡物研究所的杨绮通话。”
“没问题。”机组人员立马答复道。
很快，断开的通讯被再度接上了。
“你们没事就好！”杨绮在耳机另一头说道，“通讯断开的那一瞬间，我真的以为你们出事了……”
“有孙杭在，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事吧？”宋雅容悠悠的声音从不远处飘来，“他能干掉时空诡影一次，肯定也能干掉第二次。”
“我没能干掉时空诡影，只不过时空诡影似乎对我特别忌惮。”孙杭说道，“车队里的其他人都被吞噬掉了，唯独我们这辆车，它不敢动。”
“会不会是因为饕餮的模因？”宋雅容的语气一下子变得正经了起来，“饕餮会吞噬所有遇见的诡物，就连现象类诡物和灵体类诡物都无法幸免，甚至有学者猜测，一些较弱的规则类诡物都有可能遭到饕餮的吞噬……那时空诡影应该是感受到了你身上的饕餮模因，所以才会避开你的吧？”
“我想起来了……第一次遭遇时空诡影的时候，时空诡影投在地上的阴影也避开了你……这一点在叶九的任务报告里有提到过。”杨绮说道。
“但这一次的时空诡影似乎又有点不太一样。”宋雅容接话道，“上次在天府城内出现的时空诡影，在空中能观测到了一个巨大的球形‘本体’……那一次成功消灭时空诡影，也是借助的无影灯阵，先行消灭了空中的诡影‘本体’，才得以……”
“但这一次，无论是无人机还是远距离望远镜，都没有在山谷附近的空域观测到任何类似于的事物存在。”杨绮接着说道，“所以我怀疑，这次出现的诡物，有可能是上一次出现的时空诡影的变体。”
“诡物是会进化的。”杨绮又说道，“上一次它的本体就是它的破绽，因为这个破绽被我们抓住，我们才得以消灭掉了它。这次它卷土重来，说不定就能找到了隐藏自己破绽的办法。”
“说到破绽，深田未希，你不是能看到诡物的破绽吗？你有对时空诡影用过自己的能力吗？”宋雅容问道。
“当然用过……但是什么都看不到。”深田未希叹了口气，“我只能看到漆黑一片。”
“那就说明破绽不在地上……或许在天上，只是利用光学迷彩之类的手段隐藏起来了……你抬头看过吗？”宋雅容又问道。
“看过，但是天上只有那个什么魔眼的投影，别的什么都没有。”
“嘶……这就麻烦了……之前那个诡影的球形本体，除了能被可见光视觉观测到之外，无论质量还是能量反应均为零……要是再给它加上一个光学迷彩的话，那这东西和不存在几乎没区别了。”
“不是不存在，而是‘无法被观测’。”杨绮纠正道，“不管怎么说，能安全撤离总是好事……诡影的再次出现灾害对策委员会那边已经知道了，他们正在策划新的针对方案。至于伥怨的问题，等你们回来之后再做讨论吧。”
第429章 九殛
奇美拉十七号东侧四十二公里处，“605炮兵阵地”。
“报告！作战指挥部刚刚传来消息，零号目标遭遇袭击，佯攻行动暂缓！”
“报告！指挥部下达最新命令！佯攻行动继续！”
“七分钟后第一批特种弹药运抵阵地，不用等待，即刻进行装填！负责运输的部队会源源不断地把后续的弹药送过来的！”
驻扎在605炮兵阵地的部队是由四个炮兵团混编而成的一个散装炮兵师，临时番号605师，承担的任务是在奇美拉十七号最终作战行动时，在PFDA开始突进前，用饱和式火力对限制区域进行地毯地轰击，尽可能地为PFDA清除掉突进路径上的障碍。
二百七十五门不同口径的火炮已经根据射程远近部署在了面积足有126亩的阵地上面这处阵地只有前半段是在平地上，后半段阵地沿着山脚一路向上，而在这座无名小山的山顶，则是部署了一门970毫米口径的超级巨炮。
“超重型攻城巨炮九殛”。
在“九殛”被造出来之前，人类文明历史上口径最大的火炮是八百毫米口径的古斯塔夫列车炮。
九殛的出现完全是一次意外正常情况下，在先进的科技水准下，一颗只有拳头大小的核弹头所能造成的破坏力就比十门古斯塔夫列车炮加在一起还要恐怖，再加上现在无比成熟的火箭和导弹技术，按理来说，像古斯塔夫列车炮这种超大口径的火炮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用来满足男人对于巨舰大炮的浪漫幻想了，而“九殛”这种需要耗费大量资源的怪物更是完全没有被造出来的必要。
那是一场无比艰难的攻城战……阿拉斯加地区一座原属于合众国的城市被诡物所侵占，城内的居民和守军除了死难者，剩下的几乎全数转化为了诡骸和诡物，就连城市建筑本体，也开始出现了明显的诡化迹象。
像这种诡城，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直接进行核打击，将整座城市和城市内的诡物从地图上面抹去可偏偏这座城市正好位于阿拉斯加地区的生命补给线之上，而在距离城市不到四十公里的地方，就是一座收拢了一百多万人的大型难民营。
在这座难民营东北方向二十公里的地方，便是阿拉斯加地区的海岸线，一座新建的大型港口才刚刚开始施工只要这座港口能建成，这一百多万人便能渡过白令海峡，来到相对比较安全的东西伯利亚地区。
为了保证撤离行动能够顺利进行，联军被要求在三天时间内彻底毁灭这座已经完全诡化的城市。
战术级核弹头、汽油凝固弹、重型温压弹……各种各样的或人道或不人道的武器都被联军给搬了出来……然而在诡物模因的影响，这座城市几乎变成了一座无法被攻克的堡垒，不仅各种狂轰滥炸都收效甚微，那些被作为突击部队直接空投到诡城内部的猎人们更是损失惨重……在如此高的死亡率之下，联军内部的猎人部门甚至都爆发了不止一次的叛逃事件。
这些猎人在踏上这片战场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战死的觉悟，他们并不害怕死亡，但他们更害怕的是毫无意义的死亡。
那些空投作战的指令书在他们看来，简直就像是在自杀。
在前二十四小时的作战里，被空投入城内的三百多辆装甲车辆、近五百台战术机甲、一百多名猎人和将近三千人的空降部队，最后从城内杀出来的，只有不到百分之一的数量。
准确地来说，他们不是杀出来的，而是逃出来的。
时任联军武器研究所阿拉斯加分部的负责人宋霖被要求研制一种可以逆转战局的武器，可让阿拉斯加分部所有人不解的是，在接到这个任务之后，宋霖却取消了所有的会议，转而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办公室里，并且严厉告诫其他人，禁止任何人进入他的办公室。
在攻城战打响后的第二十七小时，军方的两位大佬找上了门，已经快被前线战况急死的两人无视了宋霖的要求，直接踹开了办公室的大门可在踹开门之后，他们才惊愕地发现，坐在桌子后面的宋霖，早就已经没有了呼吸。
就在所有人以为宋霖是因为任务没法完成而绝望自杀的时候，宋霖的秘书却是在他的电脑里发现了一份全新的设计图纸。
一名被命名为“九殛”的重型火炮设计图纸。
在那个时候，没人会认为这份图纸能够改变战局各种新锐武器都攻克不了堡垒化的诡化城市，更别提这种看上去就像是在致敬战争文物的设计了……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两个闯入了宋霖办公室的军方大佬却像是着了魔一样，要求阿拉斯加所有的军工厂……甚至是所有拥有金属冶炼和车床加工能力的生产线，停止一切工作，开始全力赶制“九殛”的各个零部件。
死马当成活马医，但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就连宋霖的秘书都觉得，这匹马根本不会被医活。
在集中了阿拉斯加地区的全部工业生产力、再加上一部分从夏州联邦和西伯利亚联邦连夜空运过来的高精密零件之后，这门超级重炮“九殛”还真就在十八个小时内被造了出来。
而在“九殛”的验收仪式上，最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两名执意要把九殛造出来的军方大佬竟是在同一时间在这门重炮前拔枪自杀，鲜红的血液混杂着灰白色的脑浆直接喷溅在了四层楼高的炮座之上。
十五分钟之后，“九殛”本体被检测出诡物模因的反应。
四十五分钟后，经由联军总指挥部决定，允许将“九殛”投入战场。
七小时十五分钟后，诡化城市被攻陷。
“九殛”不仅仅是一门超重型火炮，同时，它还是一件有着传奇经历的诡器装具。
没人知道设计它的宋霖和那两位自杀的军方大佬究竟经历了什么，人们只知道，凡是从九殛炮口中射出去的炮弹，对于诡物的杀伤力都会呈现出几何倍数级的增长。
夏州联邦试着根据宋霖留下来的设计图复制九殛，但复制出来的东西就真的只是一个放大版的古斯塔夫列车炮而已……有人说联邦高层连“血祭”的步骤都完全复刻了，但后面造出来的复制版“九殛”，却没有一门变成诡器装具的。
此时此刻，位于605炮兵阵地的“九殛”并不是真正的九殛那门拥有对诡物特攻效果的九殛巨炮被深埋在春明城的地底，只有当春明城的安全受到威胁时才会被解封。而运到蜀州的这门重炮，则是后来那一堆复制品中的一门。
尽管不是诡器装具，但九殛的超大口径还是让它拥有了极其夸张的破坏力这些复制品每一件都消耗了大量的资源，虽然复制九殛的计划失败了，但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它们还是被编入了夏州联邦的军队序列，作为一种重型常规武器来进行使用。
……
“第一批弹药已经运抵阵地，各炮组开始进行装填！”
“一号阵地装填完毕！”
“二号阵地装填完毕！”
“三号阵地装填完毕！”
“四号阵地装填完毕！”
“‘九殛’，装填完毕！”
数百个黑洞洞的炮口向着天空扬起，在技术军官手中的平板屏幕上，不计其数条白色的虚线从阵地的各个角落上升起，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巨大的弧度之后，聚集在了一个点上。
限制区域的中央位置奇美拉十七号的巨茧。
“准备……开炮！”
密集的雷鸣响彻阵地，数不清的弹炮呼啸着撕开夜幕，向着同一个目标飞了过去。
“开炮！开炮！开炮！”
高速飞行的炮弹钻入雨幕，精准无误地轰击在巨茧的表面预想之中的巨大火光并且没有出现，这些炮弹在命中目标之后并没有爆炸，而是转而化作了一团又一团的白雾。
那些位于巨茧表面的伥怨在接触到这些白雾之后便立马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霜，伴随着越来越多的白雾扩散开来，巨茧表面被冻结的区域正在飞快地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