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出来了？眼神倒是不错。”见到自己的小动作被识破，超市老板当即大大方方地将手机掏了出来，“既然如此，你今天就别想离开这里了……柳宿区乱得很，每天都会有不少人在这里莫名其妙地失踪……偶尔失踪一个便衣治安官或者调查员，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上头的人是不会关心你这种小角色的死活的。”
“那如果……我就是你口中那个‘上头的人’呢？”孙杭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在成为了主脑的实际控制者之后，论权限等级，夏州联邦大概已经没有人要比他高了虽然一夜之间从一名普通的诡物猎人变成人类文明最高权力的实际控制者让孙杭还有点不太适应，但在如何使用这份权力上，孙杭已经渐渐变得熟练了起来。
就比如说在两秒钟前，他便让主脑屏蔽掉了幸福超市以及周边一百米范围内所有的通讯信号。
“你吓不到老子的。”超市老板冷笑道，“这座城市要远比你想象得更加复杂，惹了不该惹的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就算你手里有点权力，你也会……”
超市老板的话还没有说完，孙杭便打断了他，朝他的手机努了努嘴：“先别说我了，你不如看看你的电话打通了没。”
超市老板一看手机，赫然发现自己刚刚拨出去的电话已经被挂断了，而屏幕右上角的信号强度图标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不在服务区内”的提示文字。
“你还在附近设置了信号屏蔽器？”超市老板面色不善，“看来你还有所准备啊……”
“我来找你谈这么重要的生意，肯定要有所准备啊。”孙杭耸了耸肩，“既然电话打不通，那么我们是不是能好好坐下来谈一谈呢？俗话说得好，以和为贵，老板你觉得呢？”
“没错以和为贵，你说得没错，以和为他妈的贵。”超市老板咬牙切齿地说道，他拉过椅子，缓缓地坐了下去可就在他的屁股即将沾到椅子的那一瞬间，他整个人突然又蹦了起来，一下子蹿到了被推开的收银台后面，从暗格里抽出了那把手枪。
手枪里的子弹已经上好了膛，只要打开保险扣下扳机就能击发。
虽然这是一把做工和精度都很一般的仿制手枪，但在这个距离下，就算是没有任何射击经验的人，都很难打偏。
超市老板没有犹豫，直接将枪口对准孙杭，扣下了扳机！
“！”
枪声响起，孙杭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胸口处的T恤上一团殷红的血迹缓缓晕开。
“我本来不想用枪的，这是你逼我的。”超市老板狞笑着看着孙杭，“在你提到林先生的时候，你今天就注定不可能从这里活着走出去了。”
“哦？是吗？”孙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然后在超市老板看怪物一般的眼神中，将右手插进了自己的胸膛，将那颗已经变形的弹头给挖了出来，扔在了收银台上，“然后呢？你不怕枪声把治安局的人给引来吗？”
“你……你他妈的是什么东西？”超市老板的语气第一次出现了颤抖，他又连续几次扣动扳机，每一枪都打在了孙杭的身上，弹头上附带的动能推得孙杭连连后退。
“啪嗒。”空仓挂机的声音响起，在极度惊慌的状态下，超市老板一口气打空了弹匣里所有的子弹，而身中数枪的孙杭在僵立了片刻之后，终于是仰面朝天倒了下去。
“呼……呼……”超市老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的右手依旧在无意识地扣着扳机，整张脸都涨得通红。
他很想上前去确认一下孙杭的死活，却发现自己的双脚好像被焊死在地上一样，根本抬不起来。
“妈的……妈的……这总该死了吧？”超市老板喃喃道，“哪有人挨了这么多枪不死的……他肯定已经死了吧？”
“哟，子弹打完了啊？”一个让超市老板心脏骤停的声音突然从右侧传来，“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谈生意了？”
超市老板僵硬地转动脑袋，接下来看到的东西让他目眦欲裂只见刚刚自己打死的那个年轻男子正毫发无损地倚靠在不远处的货架上面，几根像是触须一样的白色物体悄无声息地缩回到了他的背后至于地上那具被打死的“尸体”，则是已经化作了一团勉强能看出是个人形的触须状物体。
就好像是一具只剩下了绷带的木乃伊。
超市老板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狂跳，他迟疑了片刻，然后拔腿朝外跑去……然而他还没跑出两步，却发现另一个孙杭正守在店门口，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呃啊啊啊啊！”恐惧和绝望似乎是彻底激发了超市老板的凶性，他直接铆足劲地朝孙杭扑了过来
然后，被孙杭轻描淡写地一脚踹回了店里。
“嘭！！”
超市老板如同一颗被发射出去的人肉炮弹一样，直接轰碎了收银台后面的小半堵墙，紧接着又在地上滑行了好几米，这才在另一堵墙的阻拦下，停了下来。
“现在，能谈生意了吗？”孙杭在超市老板的面前蹲了下来，帮对方掸了掸衣领上沾着的石灰。
不得不说，超市老板的那身肥膘还是挺有用的，硬生生撞碎了半堵墙，竟然连根骨头都没有断他那浑身是血的模样看似凄惨，其实都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皮外伤罢了。
“……你……你……你是……猎人……”超市老板断断续续地说道，他已经完全放弃抵抗了刚刚的几次尝试让他明白，在这个看似瘦弱的年轻男子面前，自己就只是案板上的鱼肉罢了。
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孙杭默认了超市老板的说法，伸出手拍了拍对方的肥脸，直接问道：“不久前，有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进了你这家店，然后就再没走出去过，他们现在在哪儿？”
“那……那是林先生的……的货……”超市老板说道，“你最好不要……”
“你最好搞清楚你现在的处境。”孙杭笑眯眯地抓住地超市老板的一根手指，“从现在开始，你每说一个‘不’字，我就折断你的一根手指然后插进你的眼眶里……他们现在在哪儿？”
超市老板微微侧过脑袋，看向了旁边的地面。
由于超市中间的那堵隔断墙被撞开了，所以两人现在是在超市内部的小仓库里，在昏暗的灯光照射下，只见小仓库正中间的地面上，有着一扇带着提环的方形铁门。
小仓库里很多地方都落着灰，唯独铁门和铁门周围的一圈都很干净。
“哦，在下面是吗？”孙杭一把抓住了超市老板的衣领，将他整个人都拖了过去。
两根太岁菌丝延伸出来，勾住提环将铁门提了起来，随后，孙杭将超市老板扔了进去。
肉体撞击地面的沉闷声响从下方传来，孙杭也跟着纵身一跃，踩在了超市老板的身上。
“唉哟……”被当成缓冲肉垫的超市老板顿时发出了一声惨叫。
超市的地下室明显进行过高度改造，整个房间的天花板、墙壁和地板都贴着一层厚厚的隔音棉，只要把铁门一关，就算是在里面开摇滚演唱会，外面也不会听到任何声音。
在地下室的正中央，摆着两张锈迹斑斑的手术床，刚刚走进超市的那两具改造容器，此刻就面无表情地躺在这两张手术床上。
在他们的脑门上，像是做针灸一样密密麻麻地插着许多银针，这些银针的末尾都缠着一根细细的金属线，金属线的另一端则是连接着一台摆在两张手术床之间的未知仪器上面。
每隔几秒钟，就会有银白色的电弧顺着金属线流向两人，而两人的身体也会随之轻微地颤动一下。
“这是在做什么？针灸？还是电疗？”孙杭一把将超市老板提了起来，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超市老板喘着粗气说道，“我只是按照林先生的吩咐……把这里改造成了这样……每隔一段时间……他们都会来用一次这个房间里的东西……但这些东西具体有什么用……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第464章 帮派
“用特殊频段的电流刺激大脑，可以保证改造容器的稳定性。”安娜的声音在孙杭的耳边响起，“改造容器的脑子都动过刀子，它们的大脑结构就有点像是一台精密的计算机，随着里面储存的数据也就是负面情绪的不断增多，以及日常运行所产生的大量冗余数据，一些BUG也会越堆越多……这些BUG平时不会对它们的大脑产生什么明显的影响，可一旦BUG的数量堆积到一定程度的话……”
“会怎么样？”孙杭问道。
“改造容器会失控，至于会怎么样，我不知道。”安娜说道，“有可能它会变成一只超级诡物，也有可能脑袋像个烂西瓜一样嘣地炸开，从它的尸骸里长出来一堆大大小小的诡物，也有可能无事发生……谁知道呢。”
“那如果我现在把这些银针拔掉，或者把机器给砸掉呢？”孙杭又问道，“会不会死很多人呢？”
“会提前引爆改造容器大脑内储存的那些负面情绪。”安娜说道，“周围的居民会不会受到影响我不确定，但现在躺在地上的这个胖子大概率是活不了。”
“他的死活我不关心。”
孙杭说是这么说，但他却没有伸手去动这两具躺在手术床上的改造容器，也没有去动那台看上去就就像是小作坊用一堆废弃零件拼凑出来的机器。
有一说一，也不知道林仑心够大，还是这机器的可靠性远比外表看上去要高……难道他就不担心，万一机器发生了什么故障，导致这两具改造容器“爆掉”吗？
“还有多久？”孙杭踢了一脚趴在地上喘气的超市老板，问道。
“什……什么多久？”
“他们现在的这种状态，还要持续多久？”
“我……我不知道……时间都是机器设置好的……”超市老板艰难地摇了摇头，“有的时候只要半小时，有的时候四五个小时也有过。”
“那他们完事之后，会去哪里？”
“这我就更不知道了……我这里就只是一个……我只提供场地……不该问的东西，我从来不问……我也不敢问啊……”
“安娜。”
“妈妈，我在。”
“如果这两具改造容器爆掉的话，你能把它们逸散出来的负面情绪给吸收掉吗？”
“我不喜欢吃垃圾食品……不过要是妈妈求我的话，我可以勉为其难地帮你一次。”
孙杭手指一指，一枚薄如蝉翼的液态金属飞刃瞬间绕着那台机器转了一圈，干脆利索地切断了所有和银针相连接的金属线。
躺在手术床上的两人顿时剧烈地抽搐了起来，皮肤底下的青筋根根暴起，双眼翻白，嘴巴歪歪斜斜地咧开，透明的涎水直接从嘴角处不断地流淌了出来。
看上去就像是癫痫发作了一样。
超市老板见状顿时发出了一声惊惧交加的低呼，他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来的力量，支撑着伤痕累累的身躯爬了起来，手脚并用地扑到了梯子上面，向着地下室的出口爬去。
孙杭也没去管他这两具改造容器出了事，就算孙杭不杀他，身为“幕后黑手”的林仑也肯定不会放过他。
两具改造容器的“癫痫”持续了足足五分钟，四肢才如同没有骨骼的软体动物一样软绵绵地垂了下来。
两人都已经失去了心跳和呼吸，粘稠的黑色血液从它们的鼻腔和耳道里缓缓溢了出来。
没有诞生出新的诡物，那些如同黑雾一般浓稠的负面情绪也没有失控扩散开来。
“妈妈，我做的很不错吧？”安娜的声音适时地在孙杭耳边响起。
“还行。”孙杭点了点头。
“妈妈没有求我，可我还是帮了妈妈作为奖励，妈妈是不是应该答应我一个要求呢？”安娜用近乎撒娇一样的语气说道。
“什么要求？”
“杀掉外面那个小跟班。”安娜的语气一下子冷了下来，“我不喜欢它。”
“免谈。”
“呜呜呜……妈妈你是不是不爱安娜了？明明它也能吸收负面情绪，为什么这种脏活累活都要让安娜来干……”安娜的语气又瞬间切换成了哭腔。
“我从来就没爱过你，而且，我也不是你妈。”孙杭冷漠地说道，“是你自己死缠着我不放。”
“安娜生气了。”安娜说道，随后她的声音便彻底消失了。
孙杭最后看了一眼两具改造容器的尸体，然后顺着梯子爬了上去。
超市老板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身材瘦小的薛悦则是缩在超市门口的摊位旁边，小心翼翼地探头朝里面打量着。
一看到孙杭从地下室里爬了出来，她脸上紧张的神情顿时消散了几分。
“我……我听到了枪声！”薛悦说道，“好几枪！还有一个浑身是血的胖子，刚刚从里面跑了出去。”
“嗯，是那个胖子开的枪。”孙杭说道，“话说，枪声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为什么治安官还没有到？”
“在柳宿区……这种事情不归治安局管。”薛悦小声说道，“帮派和帮派之间经常发生火并，几乎每周都能听到零星的枪声，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只有局面失去控制的时候，治安局才会介入。”
“意思就是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枪战，治安局就完全不管事吗？”孙杭顿时有些无语，“主脑，感觉这柳宿区治安局需要进行整顿啊。”
“黄道层柳宿区治安分局的情况极为特殊，他们给予了林仑以及当地帮派极高的自治权限这虽然和联邦以及春明城的法律法规相悖，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自从林仑和当地帮派达成某种默契之后，柳宿区的治安情况得到了极大的改善，每个月因为火并而产生的人员伤亡、财产损失也比以前治安局直接进行管理时减少了很多，所以才……”
“我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孙杭点了点头，“这个林仑用钱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收买帮会组织，借此改善柳宿区的秩序问题，从而让治安局对柳宿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借着这个空当，他私下则是在柳宿区内偷偷豢养诡物和改造容器……而长期放权的治安局对此则是一无所知……”
孙杭咂吧了一下嘴唇：“我甚至怀疑，他用钱收买那些帮派都只是表面上做给治安局看的戏……我可不信光用钱就能让这群连治安官都敢袭击的帮派成员听话到这种程度。”
“是否需要调集其他区域的治安官部队以及城防军，对整个柳宿区进行详细搜查？同时对林仑本人发布逮捕令？”主脑立马问道。
“等城防军开进来的时候，他们早就收到了消息了吧？”孙杭瞥了一眼手环，“你就不怕把他们逼入绝境，直接把豢养的诡物放出来，导致柳宿区平民的大量死亡吗？还是说，对于你来说，根本没有把柳宿区这些没有非法身份的平民当成是春明城的市民，所以他们的死亡可以忽略不计？”
“如果确认有组织在春明城内豢养诡物，那么该组织完全可以被定义为恐怖组织或是邪教组织，属于最高优先级的剿灭对象。为了确保春明城的安全和稳定，您刚刚提到的那些牺牲，都是可接受范围之内的。”主脑说道。
“这样吧，你去调集一批行动隐秘的精锐部队，将柳宿区悄悄封锁起来不要明晃晃地把装甲车开到道路中央去封路，尽可能找一些容易让人相信的借口，比如说什么道路维修、换气系统故障之类的……外面的人不要放进来，里面的人也别放出去。如果有人要强行冲卡，允许使用致命性武器。”孙杭说道。
“收到，正在执行您的命令。”主脑的办事效率还是一如既往地高，“已将任务内容发布给春明城卫戍一团，该部队军事主官已接受任务，正在和相关单位就任务内容进行商讨和协调，预计十五分钟后完成对黄道层柳宿区的封锁。”
“很好。”孙杭对着薛悦招了招手，“接下来，我们就该去找那位幕后黑手了。”
“幕后黑手？什么的幕后黑手？”薛悦眨巴了一下眼睛，问道。
“把你‘造’出来的那个人。”孙杭说道。
“……啊？！”薛悦小嘴微张，“我……我是被人……造出来的？”
“你刚刚拥有自我意识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我记不清了……好像是在一个错综复杂的管道网络里面……这些管道网络会有一些出口，钻出来就能看到太阳，还能看到很多车子……但那时候我觉得太阳好刺眼，就一直躲在管道里面……直到后来那个声音告诉我，让我到外面的世界去，我才离开那些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