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吸收完辛九十五的模因之后，孙杭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感觉自己就好像是找回了一部分原本就属于自己的力量，那种熟悉的感觉，并不像是来自一只异体诡物的模因，反而像是将他自己的模因抽离身体之后又回输进了体内一样。
他并没有获得什么新的能力，但“蓝条”却是增长了一大截。
“奇怪……太奇怪了……”这种十分熟悉，但却又说不上来哪里熟悉的感觉，不由得让孙杭有些烦躁，他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污，将轿厢再一次降落到了地下二层。
正对着他的，是矢野手中黑洞洞的枪口，以及渔夫手里明晃晃的短刀。
“诶？”渔夫一愣，“那诡物……死了？”
“死了。”孙杭伸手拿下了一条挂在自己肩膀上的干瘪的虫尸，扔在地上。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渔夫瞪圆了双眼，有些结巴地问道，“我亲眼看到它扑到了你的身上……我，我还以为你要无了呢！”
“很简单，把这些虫子开膛破腹就行了。”孙杭不以为然地说道。
“开……开膛破腹？可你不是说这是灵体类诡物吗？”
“你相信人类有灵魂吗？”孙杭转而问道。
“呃？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先别管，回答我就行。”
“以前我不信的……不过在成为诡物猎人，而且知道有灵体类诡物之后，我开始有点信了。”渔夫回答道。
“那你，既然你有灵魂，那我给你开个膛破个腹，你说你死不死？”孙杭白了他一眼，反问道。
“呃……好、好像还真是这个道理。”完全被绕进去了的渔夫喃喃道。
“不对啊。”一旁的矢野突然反应了过来，“深海蠕虫对于辛九十五来说只是一个躯壳，在躯壳受到致命攻击的时候，它完全可以抛弃掉躯壳，以灵体状态逃逸的啊！”
“它占据这些深海蠕虫的躯壳太久了，久到它都误以为自己是一群深海蠕虫了。”孙杭说道。
“还有这种事？”矢野一愣，连忙又掏出笔记本唰唰唰地记了下来。
“我猜的……反正辛九十五的灵体没能逃掉。”孙杭说道，“我能感觉到，在我杀死这些深海蠕虫的时候，它的气息也随之消亡了。”
表面上话是这么说，但这辛九十五给他的感觉，却和他记忆碎片中出现过的那只辛九十五有着明显的差异。
这差异并不是指体型上的差异，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感觉……就好像辛九十五被某种东西给污染了一样，而正是这种“污染”，让孙杭产生了那种熟悉的感觉。
想要解开这个谜题，唯一的办法，就是再去狩猎一只诡物，看看是不是无名岛上所有的诡物都遭到了这种“污染”。
孙杭径直向前走去，渔夫和矢野两人立马跟了上来。
“我们现在去哪儿？”渔夫问道，“继续跟着红色的指印灯光走吗？”
“嗯，不过我得找个地方去洗洗，身上太臭了，有点影响心情。”孙杭说道。
除了血污之外，他全身上下都还沾满了深海蠕虫体表分泌出来的腐液，这种液体具有不低的腐蚀性，要不是太岁的恢复速度比这些腐液的腐蚀速度还快，孙杭现在身上早就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了。
他记得很清楚，这部电梯走出来，不到一百米远的地方，就有一间给级别较低的研究人员安排的集体宿舍，宿舍里面就有洗澡的地方。
既然废墟里都没有断电，那自然也没有断水的道理。
……
二十分钟后，四号宿舍，公共浴室。
将全身冲洗干净的孙杭换上了一套当年研究人员遗留在宿舍内的制服不得不说，当年两大联邦给这些研究人员的待遇是相当不错，这身制服在柜子里面躺到一百多年，除了白色的布料稍微有些泛黄之外，竟然是一点都没有氧化，其质量可比老王那满满一衣柜的地摊货强太多了。
穿着一身白大褂，孙杭突然又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己穿越回了一百多年前，变成了一名在无名岛研究所工作的研究人员……
等会，好像哪里不对。
孙杭又回忆了一遍他先前复苏的那些记忆，在他将注意力从周围的人和事物转移到自己身上时，他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在那些记忆片段里，他能瞥见研究所百年前的一幕，但在那一幕里，没有他自己。
有点像是游戏中的上帝视角，但又不完全是……
孙杭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幽灵，字面意义上的幽灵。
第177章 牧羊人
孙杭用一块捡来的床单揉了揉自己湿漉漉的头发，走出了浴室，迎面而来的便是手里抓着个瓶子、一脸开心的渔夫。
“看看，看看！我找到了什么好宝贝！”
“什么宝贝？”旁边的一间宿舍里，矢野探出了一个脑袋。
“一瓶伏特加！”渔夫晃着手里的瓶子说道，“还是军队特供版本的！”
“一百多年前的伏特加……还能喝吗？”孙杭有些狐疑地看着他手里的酒瓶，尽管这瓶伏特加还没有被拆封，但瓶子里的液体却只剩下不到一半了，色泽也不像常见的蒸馏酒那么清澈，反而是呈现出一种浑浊的质感，瓶底也出现一些可疑的白色沉淀物。
“这玩意谁舍得喝啊，这可都是收藏市场上炙手可热的宝贝，开一瓶就少一瓶。”渔夫说道，“像这种保存完好的古董酒，拿回大陆，少说也能卖个七八万，要是运气好遇上什么拍卖会的话，上十万也有可能！”
“那你可得拿好了，别摔地上了。”孙杭调侃道，“这要是摔一下，不就等于是十万块钱扔水里了。”
然而让孙杭没想到的是，他刚说完这句话，渔夫就撕开瓶口的锡封，将软木塞给拔了出来。
“诶，你不是打算带回去卖钱吗？”矢野疑惑道。
“带个屁，能不能活着走出去都还是两码事呢，我抠抠索索过了半辈子，临到头了奢侈一把，总没啥问题吧！”渔夫闭着眼将瓶口凑到了鼻子前，用力嗅了一口。
“咳咳咳……他妈的这味儿也太冲了吧？又酸又辣？就像是发馊了的火锅底料似的……”渔夫有些无语地举起了瓶子，看着里面晃荡着的浑浊液体，“我之前看某个电视节目，一群富豪和品酒师开了一瓶八十多年前的威士忌，每人都尝了一小杯，啧，那几个品酒师简直都快要把那酒夸到天上去了……我真怀疑他们的味觉是不是出问题了。”
“如果一坨屎值一百万的话，那这坨屎的臭味就不叫臭味了，叫做别具一格的风味。”孙杭耸了耸肩道，“虽然在我看来，会花一百万去买屎的人，多半脑子是有点问题的。”
“那你还喝吗？”矢野笑着问道。
“不喝了不喝了……”渔夫摆了摆手，“我怕我一口下去，真成那个吃屎的傻逼了。”
三人又在宿舍内搜索了一番让他们感到有些奇怪的是，这间宿舍不仅没有战斗留下的痕迹，甚至连那种紧急撤离时的凌乱景象都不存在。
除了极个别生活习惯邋遢人之外，绝大多数床铺上的被子都叠得整整齐齐，生活用品也都放在该放的地方衣柜里面整齐地挂着备用的衣物，行李箱码放在床底或者柜顶，甚至有好几间宿舍的房门都还上了锁。
如果无视掉家具和地面上那一层厚厚的灰尘，以及各种物件上岁月留下的痕迹的话，这栋宿舍楼完全像是工作时间人去楼空的模样，完全不像是发生过那种足以令整座无名岛被废弃的“严重事故”。
孙杭试着去回忆事故发生当天的“记忆碎片”，然而脑袋里却空空如也……他只能看到那些平和安详的日常画面，至于事故发生当天的记忆，则是完全回想不起来。
似乎这些记忆的主人，在那场事故发生之前，就已经离开了无名岛。
“感觉也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渔夫推上了最后一个抽屉，“信件倒是找出来不少，但很多都是准备寄给亲人的家书，和研究内容有关的文件他们似乎从来不会带回宿舍。”
“宿舍里书籍也不少，但都是一些通俗小说或者古典名著，唯一和学术沾点边的大概就只有黑格尔的《逻辑学》、莱伊尔的《地质学原理》这种书，和诡物研究八竿子打不着边。”矢野有些颓然地放下了手里重得像是一块砖头似的大部头，叹气道。
“这地方比我拉完屎的脸还干净。”渔夫嘟哝道，“这群研究员居然一点都不内卷的吗？白天干不完的工作都不拿回宿舍继续干的吗？”
“你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你拉屎用脸拉的？”孙杭看了他一眼，无语道。
“妈的，脑子抽了，我想说的是我早上起来拉完屎洗完脸……算了算了，不扯这些有的没的了，继续往前走吧，既然这里找不到我们想要的东西，那实验室那边总不能也这么干净吧？”渔夫将那些寄件人和收件人都早已不在人世的家书压到了一床被褥的下面，转身走出了宿舍。
……
三人在离开宿舍之后，继续沿着红色的指印灯光前进，一路上类似的宿舍楼还有好几栋，但他们都只是粗略地扫了两眼就离开了……所有的宿舍楼都一样，有价值的信息少得可怜。
“我突然想起了我之前研究过的一个课题。”走着走着，矢野突然说道。
“什么课题？”渔夫好奇地问道。
“那是一种被记录在欧罗巴民间传说故事里的诡物，也有可能是两种。”矢野说道，“吹笛子的牧羊人，你们听说过没有？”
渔夫和孙杭都摇了摇头。
“根据故事里的描述，这个牧羊人大概率是怨灵一类的辛型诡物，而它手中的那支笛子大概率是一件器物类诡物……”矢野说道。
“然后呢？”渔夫追问道。
“故事里牧羊人出现的时间一般都在深夜的十二点，人们大多熟睡的时候，它会在村子的外边吹奏起一首诡异的曲子，但这首曲子成年人是听不见的，只有村庄里的孩童能听到这些听到曲子的孩童会像梦游一样从自己的床上爬起来，循着曲子的声音走到村庄外面……而牧羊人就会像带着羊群一样，带走这些孩子……至于这些孩子最后去了哪里，又经历了什么，故事里就没有提起了。”
“听上去像是一个儿童邪典故事。”孙杭说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无名岛上可能也存在着一个‘牧羊人’，用某种特殊的手段，将岛上的人全部都聚集到了一起？”
“对。”矢野点了点头。
第178章 气密门
“嘿，好像还真挺有道理的。”渔夫用力地点了点头，“要不然，咱们也不至于一路走来，一个人、一具尸骸都看不见啊。”
在解决掉辛九十五之后，三人又沿着红色的灯光穿过了两片街区，一片岩壁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之中。
无名岛研究所的地下二层不像第一层，是由一条条隧道和洞穴组成的地下网络，而是一整个挖空的巨大地下空间。一层厚达三十米的岩壁则是将这个巨大的地下空间给分成了“生活区”和“工作区”两个区域。
穿过岩壁上凿出来的通道，就能抵达实验室的区域。
在道路的尽头，岩壁上嵌着一个直径足有三米的金属气密门，气密门的造型厚重敦实，表面还有着粗犷的铸造纹路，井字形的加强筋横竖贯穿气密门的正面……然而让渔夫有些无奈的是，他绕着气密门走了一圈，却完全没找到开门的阀门在哪里。
“这门……要怎么开啊？”渔夫挠了挠头，“还是说，只能从另一侧打开？”
“气密门的开启和关闭由埋入岩壁内部的机械结构控制，这部分机械结构一直延伸到研究所安全中心的控制内部。”矢野说道，“至于安全中心，的确就在岩壁的另一边。”
“那我们岂不是只能暴力破门了？”渔夫说道。
“……这扇气密门，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已经有两米厚。”矢野叹道，“而且用的材料是极为坚硬的钨合金，而不是常见的钢合金……你没发现这么多年过去了，它一点都没生锈吗？”
“孙杭你的能力不是能操纵金属吗？”渔夫突然一拍脑袋，“你应该有办法把门打开吧？”
“我试试。”孙杭走上前去，将手掌贴在了这扇厚重的气密门上。
几秒钟后，他一脸凝重地退了回来。
“怎么了？行不通？”渔夫有些失望地问道。
“不是。”孙杭摇了摇头，“门后有个大家伙，我不确定开门之后它会不会扑出来，所以让你们先做好准备。”
“我去？大家伙？有多大？”渔夫整个人一哆嗦，下意识抽出了腰间的短刀。
“不确定，总之，在气息强度上，比刚刚那个辛九十五强很多。”孙杭说道。
孙杭有些疑惑，他们是在那红色灯光的指引下来到的这扇门前，如果控制着红色灯光的那个存在想要见到他们的话，照理来说不应该让他们从这里通过才对。
根据无名岛研究所的设计图来看，像这样的通道，岩壁上一共有五处……难道说，另外四条通道内，盘踞着比这里更强的诡物？
“不知道那些盎撒人跑到哪里去了。”渔夫突然冒出一句话来。
在阴沉猎人的主观认知里，他的同伴们根本不是辛九十五的敌手，按理来说应该都死在了辛九十五的触手之下，可孙杭他们只在电梯附近找到了一具盎撒猎人和两具印度裔猎人的尸体，这就意味着，还是有一部分猎人活着逃离了辛九十五的活动区域。
但红色灯光指引的线路和那些猎人逃离时留下的痕迹并不一致，渔夫也问过孙杭，是跟着红色灯光走还是继续尾随那些盎撒猎人，孙杭在经过再三的考虑之后，还是选择了前者。
那些盎撒猎人是不是慌不择路暂且不提，对于那两张纸片上面的留言，孙杭不仅没有感受到恶意，反而还有一种很奇怪的亲切感……
那种暧昧的语气，更像是恋人……不，准确地来说，更像是家人之间的倾诉……
孙杭猛地一个激灵，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先前感受到的那种诡异的熟悉感是什么了！
那是一种血脉同源的感觉！
污染了辛九十五的东西，和让孙杭变成一名感染者的模因……它们有着相同的源头。
孙杭的呼吸变得稍微有些急促了起来。
自己的感染绝对不是一起意外事件！
自己最先感染的，也绝对不是饕餮的模因！
无名岛和天府城相隔数千公里，究竟是那东西横跨这了这几千公里的距离，找上了自己……还是自己在无名岛上被感染之后，横跨了几千公里，跑到了天府城？
孙杭陷入了沉思之中。
自己过去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一个踩了狗屎运的倒霉蛋？还是一名从某间研究所里逃出来的实验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