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乱转之后,终于在一个莺声燕语环境优雅的所在停下了脚步。哈福那看着这花枝招展的门庭,只觉得腰酸的厉害,暗骂果兴阿实在是太难为人了。不过一大清早拉人逛窑子,果兴阿的行事风格也是太过出人意表了,难怪战场也总能出其不意。
“云闲老弟,你难为哥哥了!”哈福那特别由衷的说了一句。
“都统大人,这是人雅士探讨诗的地方,末将幼时失学,今日随大人体察民间疾苦,走得累了,刚好到这里歇歇脚,向大人讨教些学问。”固安城里下三等的窑子有几家,这青楼可不好找,这种档次的书寓,只有皮润民才指点的出来,而且还能帮果兴阿把话给编圆了。
“客随主便吧!不歇息几个月,老哥哥可不敢来看你了,你这太辛苦了!”哈福那的心里有些幸福的泪水留下。
妓院也分三六九等,最下等是窑子,是最直接最低下的交易场所。往往有一个破草屋几床烂被褥能开张,交易的对象大多是穷困潦倒之人,不过是几钱、几斤米的事情。从业人员,不是实在长得没法看,是年老色衰的可怜人。
略好一点的是娼寮,这里窑子略好一点,起码环境和从业人员都好一些,也是掏钱办事,不过也进入了平民消费水平,再拿几斤米来是不成了。不过从业人员,年纪偏大,除了身体也没啥特殊技能。
再一等便是红倌人,身材样貌都是佳之选,也颇具一些才艺,闺秘术也是颇为了得。不过她们一般只针对vip的大客户,一般人可是不行的,而且也已经不是一般人消费的起的了。哈福那的那个小石榴,是红倌人的翘楚。
最高一等的便是书寓,在烟花之地等级最高,姑娘也是只卖艺不卖身。里面的人个个都是年轻美貌、气质高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书寓之均有舞台,当红的姑娘坐于其,或玉指轻飞、或红袖飘舞,而客人则围坐一旁,饮酒自乐、击掌而和。这些客人里面,人骚客极多,唐伯虎、柳永都是此间的常客。这些风流才子可不会去最下等的窑子里,那里既没有地方给他们展示才华,窑姐们也业务繁忙,没空听他们山侃。历史留名的名妓,如陈圆圆、柳如是、董小宛等等也都是出身书寓,只能算是生活在娱乐场所的普通女人,可不是狭义的妓女。如果钱谦益要是真娶了个天天接客的窑姐,哪南明的大学士只要一出门,可满街都是亲戚了。
书寓不像一般的妓院,到处都是格子屋,而是一座非常典雅的二层小楼。也没有到处飞舞的莺莺燕燕,迎宾的是一位气质颇有高贵的年女子。哈福那一进门精神了起来,看了这位老鸨,他觉得腰也不是那么疼了,腿也不是那么酸了。
问价、付钱、办事,果兴阿还行,这种高档消费场所还得是皮润民出面应对。皮润民简单和老鸨子聊了几句,便将两位老爷让到了雅间,只有皮润民和哈福那的一个贴身戈什哈跟了进来,其他人都守在了外面。书寓的大茶壶了瓜果、点心、茶水之类,便不再有人进来了。
“东翁,加预算吧!行情不一样了,没五百两今天是出不去了!”皮润民悄悄的在果兴阿耳边说道。
“嗯!”果兴阿非常不悦的偷偷答应了一声。五百两银子燕翅席都能开两回了,这还只是看个才艺表演,果兴阿心疼的泪水在心里哗哗的流啊!皮润民之前交代过,这里的姑娘只能看,出格的事可干不了,果兴阿心里早各种姿势觉得吃亏,后悔死了带哈福那来这么个没实惠的地方。
又等了好一会,才有三四个姑娘带着乐器走进了雅间。果兴阿正在低头喝茶,突然觉得身边的哈福那抖了一下,身后也传来了哈福那那个戈什哈咽口水的声音。抬起头看了一眼,果兴阿也差点把茶杯扔了。因为前世看过许多清宫的人物照片,对于旧社会没有美女这一点,果兴阿可是认的死死的。甜妮姐妹是果兴阿意外发现的天人,一直把她俩藏的严严实实的,是果兴阿怕被别人看到,惦记自己的禁脔。不过看到进来的几位姑娘,果兴阿彻底哑巴了,每一个起甜妮姐妹来都不遑多让,而且是燕瘦环肥各有千秋。果兴阿震惊之余,也可怜了一下大清的历代帝王,这帮人没事选秀女,可到底是怎么选的呀,不好看的都让他们挑走了。
几位姑娘进屋之后,口称“先生”,给果兴阿和哈福那两人见了礼。然后两人坐到了二人身边,为二人续了茶水,便剥些干果之类。另外两人则由大茶壶搬过了椅子,在两人面前坐了,开始一个拨弄琵琶,一个唱了起来。
“天宝明皇,玉环妃子,宿缘正当。自华清赐浴,初承恩泽。长生乞巧,永订盟香。妙舞新成,清歌未了,鼙鼓喧阗起范阳。马嵬驿、六军不发,断送红妆。西川巡幸堪伤,奈地下人间两渺茫。幸游魂悔罪,已登仙籍。回銮改葬,只剩香囊。证合天孙,情传羽客,钿盒、金钗重寄将。月宫会、霓裳遗事,流播词场。唐明皇欢好霓裳宴,杨贵妃魂断渔阳变。鸿都客引会广寒宫,织女星盟证长生殿。……”
果兴阿傻了,因为他从来没听过,他的前世能唱的了这个的都是艺术家。不过这个词句对他来说也有些晦涩了,他听着好像是说杨贵妃和李隆基的故事,但是努力听了半天也没听太明白。哈福那看来学素养真的果兴阿高,他好像能听明白,一直在闭着眼睛听,不过形象实在太差,哈喇子一直哗哗的流,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
一曲唱罢,两位美女款款起身,向两人躬身施礼,有些下台鞠躬的意思。
“好,好!”哈福那依旧掉价,他现在的状态特别像在戏园子喊好。
“赏吗?”果兴阿尴尬万分,一是和哈福那在一起他多少觉得有点丢人,像你带朋友去听交响乐,这哥们儿半道起来喊好一样。二来他也不懂这里的规矩,这一曲演完了,是不是得赏银子啊!无奈的果兴阿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皮润民。
“哈大爷有赏!”皮润民当即以哈福那的名义,给两位姑娘各赏了十两银子。
银子数目不小,不过书寓里的姑娘都是吃过见过的,表情没有任何的波澜,向二人致谢之后,便将乐器递给了刚刚陪坐的两位姑娘。
“弹首《十面埋伏》吧!我们听这种杀伐之类的曲子畅快些!”既然是自己花钱,果兴阿当然要点歌听,起码得是听的明白的。刚才咿咿呀呀的唱了半天,他得问了皮润民才知道唱的是《长生殿》。
“先生即是有豪情的人,不如奴家弹奏一曲,先生即兴作诗一首吧!”这小姑娘厉害的很,她们本来准备好了弹唱的曲目,果兴阿一看是个生瓜蛋子居然敢自己点歌,当然要回敬一下。
书寓本是人墨客往来的所在,小姑娘的话音一落,几个姑娘把笔墨纸砚给铺开了,果兴阿当即变成了呆头鹅。果兴阿是穿越过来的,繁体字都认不全,毛笔书法更是极具后现代风格,让他写诗还不如直接找他打架。所有人都看出了果兴阿的窘迫,不过小姑娘是要教训果兴阿,哪里给他推辞的机会,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琵琶声急促的响了起来。
“我说你写!”果兴阿一指皮润民先解决了字不行的问题,然后开始了头脑风暴了起来。
果兴阿一脑门子的汗水,却一个字也想不起来,偏偏琵琶又像催命一样急促。好诗果兴阿到是还记得不少,可是都是清代以前的,说出来立马会穿帮,近现代的诗词记得实在太少。太祖爷的诗词他到是记得不少,毕竟语课本里都是要求背诵的。可是太祖爷的诗词气魄太大,果兴阿如果剽窃了,虽然能蒙混过关,不过恐怕要不了多久会有人告他谋反。
“慷慨歌吴市,从容笑匪酋;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留得心魂在,残躯付劫灰;青粼光不灭,夜夜照燕台。”琵琶尾音的时候,果兴阿稀里糊涂的突噜出了半首诗,因为前半首他没记住。他能记住这半首也是有原因的,这首豪迈的诗作,作者便是近代头号大汉奸汪精卫,果兴阿前世一直纳闷一个卖国贼怎么能写出这么慷慨的诗作,纳闷的时候多了,也记住了。虽然是应付差事,不过果兴阿还是改了几个字,不然果兴阿也没入狱,有些太不应景了。
一屋子的人都傻了,连挥毫的皮润民都傻了,谁也没有想到呆头鹅一样的少年,能随口说出这样豪迈的词句。
“云闲,不吉利啊!你是带兵的人,不要总说些死不死的!不吉利!”哈福那眼睛里多了一些昏聩以外的东西。
第一百六十七章 风月
哈福那很懂规矩,没在书寓里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吃喝玩乐了一天,便兴冲冲的回了驿馆。 第二天扶着腰的哈福那便向果兴阿辞行了,果兴阿略作挽留之后,又送了一份相当可观的程仪。吃饱喝足的哈福那便带着银子和女人,满面红光的返回了密云。
哈福那走了之后三天,赛尚阿便在果兴阿的家里揍了皮润民一顿,果兴阿的三叔惠腾也在场,不过他并没有制止这种纯粹是泄愤的暴力行为。挨了打的皮润民也有耍什么书生意气,而是乖乖的和二人一起去见了果兴阿便宜母亲索图鲁氏。因为果兴阿添了毛病,哈福那走了之后,果兴阿还天天往书寓跑。
“他不是从江南带回了两个侍女!”老太太有些震惊,不过更多的是伤心和焦急,她的儿子学坏了。
“哪两个丫头是五爷在战场收留的,五爷虽然一直带在身边,不过她们年纪还小,五爷也没……”有些事赛尚阿没法说的太细致了。
“他是朝廷的大员了,也是这固安旗人的一家之主,顶门立户的爷们儿本来不该我这老太太再说他了,可是这……丢人啊!”索图鲁氏性子还是很方正的。
“都是学生思虑不周,本来是应付官的,没想到东翁自己陷了进去!”皮润民也是追悔莫及,别说赛尚阿打他,他自己都想给自己两个嘴巴,心怀天下的少年英雄怎么给自己弄到温柔乡里去了。
“五爷为了营里的事,平日里一钱都要精打细算,现在千两的银子打水漂一样往里扔,怕是魂都被那些小妖精给勾走了!”赛尚阿早见了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果兴阿,他都怀疑果兴阿是不是又犯病了。
“莫说其他了,老五这个样子可不行!得赶紧想办法把他拉回来!”惠腾还指望着果兴阿带领整个家族再创辉煌呢!
“哎呀!”几人都是一边叹气一边嘬牙花子,一样的是无计可施。
家里人愁肠百转的时候,果兴阿却正在和那个难为他的雪儿郎情妾意。果兴阿的半首残诗,可是把小姑娘迷的不轻,当天对着果兴阿一顿的眉来眼去。甜妮姐妹虽然也有些心思,但两人毕竟年纪小些,果兴阿还在拿她们当孩子看,雪儿却已经十六七岁了。前世妻子离世之后,果兴阿一直素到了现在,被眼神一勾自然忘乎所以了。哈福那走了之后,他自己天天泡在书寓里,只找雪儿一个人聊天。
书寓里呆的无聊了,果兴阿还要带着雪儿出去游玩。不是花海了钱的熟客,老鸨子可不会同意带人出门的,果兴阿门才两三天是给多少钱也不行。万事以果兴阿开心为基准的喜寿,直接亮明了身份,老鸨子多硬的背景也没了办法。她能在固安开起这个书寓来,除了一帮人捧场之外,她和朱多佑的亲戚关系也是重要一环。朱多佑也惹不起果兴阿,她更惹不起了,好在果兴阿也是真花钱,她也只能由着果兴阿坏她的规矩。
感情到底是什么,果兴阿真的不懂,他前世是个无聊的人,这辈子还是个雏。不过和雪儿短暂的接触之后,他对雪儿有一种莫名的冲动。他想和雪儿在一起呆着,他想看雪儿笑,他想陪着雪儿玩,他要哄雪儿开心,雪儿开心了果兴阿会觉得无的开心。雪儿说想骑马,果兴阿带着雪儿出了城,从骑兵营挑了最温顺的洋马,带着雪儿在固安的乡间任性的驰骋着。
“累了吧!”刚学会骑马的雪儿跑的很慢,果兴阿一直在一边照顾着她,看她额头见了汗,便勒住了两匹马,给雪儿擦起了汗。
“嗯!我们歇会吧!这马太大了,好怕人!”雪儿吐了吐舌头,她喜欢新刺激的东西,不过胆子却不大。
“大人,前面有家野茶馆还算干净!”喜寿一直跑前跑后伺候着。
“喝杯茶,吃点东西!”果兴阿柔声向雪儿问道。
“好!”雪儿腼腆的点点头。
一行人又放开了马匹,不过这次跑的很慢,走了一会才找到了一家路边的野茶馆。茶馆里还有几个客人,正在喝水解渴,有的吃着自己带的干粮,有的吃着店里的面条包子之类。
“掌柜的,清一清!你这店,我们包了!”喜寿轻蔑的扫一眼店里的人,一定一两多的银子直接往掌柜的脸砸了过去。
“哎呦!这位爷,您看这几位刚吃,您坐这边稍等一会!”掌柜的被银子砸的生疼,陪着笑脸出来想和喜寿商量商量。
“我家爷不喜欢外人打扰,你张不开嘴是吧!不用你啊!”喜寿一把推开了掌柜的,对身后的警卫使了个眼色。
警卫班的人都是福全*出来的,眼睛里只有主子,什么对错和他们根本没关系。跟着喜寿打前站的几个人,二话不说抽出刀来走向了散座的客人们。他们没掏枪,因为这些乡下小民也不认识枪,吓唬人还是刀子实用。寻常富贵人家的奴仆都足以把这些人吓走,何况是拿着刀来的狗腿子,一位端着面条的汉子,连碗都没来得及放下,端着面碗跑了。
果兴阿正一脸花痴的看着雪儿傻笑,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手下的丑恶行径。雪儿到是看到了,不过她没有觉得不对,反而有深深的快意,这是权势!
“沏茶!使我们的叶子,用好水,要干净!快点!”喜寿掏出茶叶,在掌柜的屁股是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