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千军万马的果兴阿,很快调节了自己的心态。起白手起家的苦逼,自己开局有三百来人的残兵败将,也算人民币玩家的待遇了。
没怎么经历过大场面的果兴阿,依旧有些紧张。两手背在背后,狠狠的掐了几下自己的屁股,果兴阿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来。眼前这帮废物点心,是自己在这个世界安身立命的根本。能不能有不一样的人生,看能不能整合他们了。
“弟兄们,大家好!好多人可能还不认识我,我是你们的新佐领果兴阿!”果兴阿有些僵硬的向众人挥了挥手,露出了一个鬼都难看的笑容。
“参加佐领,给大人请安!”众人一阵嘈杂,最后在几名军官的带领下,单膝跪地向果兴阿行礼。
“免礼……那个免礼,呵呵!大家都起来吧!坐,坐啊!呵呵!都坐下!今天主要是和大家认识认识,聊聊天!”面对着忽然向自己下跪的人群,果兴阿差点喊出免礼平身的经典台词。
“谢大人!”人群又是一阵骚动,乱了好一阵,才在几个军官的弹压下,呼呼啦啦的席地坐下。
“来!大家都看看我,大老爷们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都看看,记住我!以后我要带着你们啦!”果兴阿想有一个融洽的开场,但自己的脸已经红一阵白一阵的变了几次颜色。
“大名不好记,我排行老五,大伙记个果五也行!知道我这个人行!哈哈!”人群静的让果兴阿十分难受,汗不停的往下滴。
“五爷!”赛尚阿觉得果兴阿越说越不像话,太失身份了。哪有一个大员,让部下叫自己果五的,又不是邻居家的二小子。但也不知该怎么说,只得沉声叫了果兴阿一声,算是提醒。
“哈哈哈!都记住我了吗?”果兴阿好像没听到赛尚阿的提醒,更加不顾体面的,蹲在了小庙的台阶。
“说话啊!放松点!”果兴阿又拄着雁翎刀站了起来。
“回大人,记住了!”回答的声音稀稀拉拉。
“记住了好!今天还有个事儿,要和大伙说,我们要整编了。”果兴阿走下了台阶,离人群又近了一些。
“之前我们打了几仗,有输有赢,暴露了我们许多的问题。这有毛病,得改。怎么改呢?我们重新整理编制,重新训练。练好了,把毛病都改掉了,我们再去打仗。大伙说好不好啊!”果兴阿的身体更加不自然的扭动着。
“大人,我们想回家!”几个极小的声音在角落里嘀咕着。
“谁说想回家啊!”果兴阿僵硬的更加厉害,连声音都变得尖利。
“我们都想回家!不打了,回家,我们要回家!”起初只是个别人的嘀咕,渐渐的声音汇集了起来,形成了声浪,纷乱的言语,也凝聚成了简单的两个字——回家!
“五爷!”赛尚阿很忠心的跑到了果兴阿的身边,福全也带着几个警卫班的战士,把果兴阿保护了起来。
“静一静,静一静,一个一个说,大伙儿商量嘛!我果五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果兴阿挥手挡开了赛尚阿等人。
“你先来吧!你也想回家吗?”果兴阿随手指了一个眼角有伤疤的年轻人。
“回大人的话,奴才想回家!”年起人不卑不亢的单膝跪在了果兴阿面前。
“起来,回去坐着说,聊天嘛!你叫什么名字啊!想回家,为什么想回家啊?”果兴阿将年轻人又扶回了他原来坐的地方。
“回大人,奴才叫承泰。奴才想回家!奴才是余丁,本不该跟着老大人南下,只是家里实在太难了,才想着出来奔个前程。可这次来南边才知道,长毛太厉害了,都是不怕死的,还专找咱们旗人打。再打下去,也这个样了。还不如回家,陪着额娘阿玛,日子苦点,终究会有办法。奴才不想没挣到前程,还丢了脑袋。”承泰一直直视着果兴阿的眼睛。他的话里有很多地方是犯忌讳的,但乳臭未干的佐领还不足以让他畏惧。
“嗯!实话!大大的实话!你们呢?也都这么想的!”果兴阿向着承泰点了点头,又转向人群。
又有几个胆子大的,或者被果兴阿点名的倒霉蛋站了出来。理由和说法都和承泰差不多,太平军太厉害打不赢,不如回家抱孩子。其实他们和果兴阿的思路基本一致,穷则变变则通嘛!不过果兴阿是准备军事变革,他们是准备不行撤。
“大家说的有道理啊!可是没有军令,我们回家是逃兵啊!军法无情啊!”果兴阿有点被说动的意思。
“五爷,回家不能,我们可以回江南大营。老佐领新丧,五爷您年少,我们道公请令,想来峰诸位老大人也能体谅。”看到机会的显德,跳出来开始游说果兴阿。
“江南大营?也和我们差不多吧!还不是一样的旗下人,绿营怕是还没有我们用吧!听喜寿回来说,江南大营热闹的都快赶成大栅栏了。太平军专打旗人,我们好歹人少目标小。去了江南大营,不是凑成一堆,等着人家来杀!”果兴阿看着显德有着深深的无力感。
“江南大营毕竟人多势众!”显德还不甘心。
“一样要打仗的,我们在这打不赢,回到江南大营能打赢了?”果兴阿很想让显德闭嘴。
“总能保全性命吧!”显德很不甘心,但江南大营不争气,不止没打过什么胜仗,还被长毛一锅端过。让显德想争辩,也没有了底气。
“不知大人有何高见?”承泰和果兴阿说过话以后胆气更足。
“和他们拼了!都是一个肩膀扛个脑袋,我去他大爷的!”果兴阿很有点青皮的意思。
“大人……”所有人都没想到,一直有些扭捏羞涩的果兴阿能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弟兄们,昨天我让丰升阿传达的军令,大伙儿都知道了吧!逃兵,我果五当他死了,活着也得死!除非他不要老子娘,不要家小,永远隐姓埋名。只要他还想当旗人,还想回家,是个死。我已经行江南大营和密云副都统衙门,哪怕我果五死了,这条军令也会执行到底。没别的意思,是告诉大伙一声,你们面前只有死路一条啦!要嘛两军阵前你当个英雄,要嘛军法刀前你当个狗熊,不死于阵前,死于军法!当然啦!大家也可以跟着我果五,杀光敌人,升官发财!”果兴阿又走了台阶,收起了僵硬的嬉皮笑脸,换了一张铁青的阎王脸。
升官发财什么的,众人已经完全听不到了。耳朵里已经灌满了果兴阿带着血腥味的话,不死于阵前,死于军法,死路一条。“轰”的一声,一些已经吓破了胆的兵丁,不管不顾的跳了起来。这个方才还一脸痞子气的新佐领,这是要疯啊!面对着死亡,绝望的旗人彻底抛开了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一帮一伙的嚷嚷着涌向果兴阿,似乎要找果兴阿理论。
“都他妈的给老子回去坐好,想造反啊!”哈坦和阿克敦已经带着之前果兴阿搜救小队的三十几个果兴阿死忠分子,挥舞着棍棒开始弹压混乱。
大部分刚刚起来的旗丁,被哈坦众人的棍棒镇压了下去。但仍有几个悍勇之辈,拼着脑袋多几个大包,冲出了人群。眼看着几个旗丁要冲小庙的台阶,赛尚阿都已经挡在果兴阿身前了。“嘭、嘭、嘭”三声枪响,几名旗丁的身前的地,出现了三个弹孔。
“佐领大人军令,呼啸骚乱,觅机私逃者,一律按战场抗命论处,格杀勿论!这三枪算是乡里情谊,再敢向前一步,长禄认识兄弟,长禄手里佐领大人赐下的洋枪,可不认识兄弟了!”站在小庙房顶的长禄,端着洋枪吼道。
正冲向果兴阿的几个旗丁,突然听到枪响,完全被打蒙了,木桩子一样愣在原地。
“大伙商量,讲道理嘛!我果五也不想见自己兄弟的血啊!没离队的算了,这几个离队的,每人一军棍,意思意思算了。”果兴阿很大度的一挥手。
阿克敦已经带着几个手下如狼似虎的扑了过来,拖起几个旗丁走。拖回人群后,按在地一人一棍,都塞回到原来的座位。
“都老实啦!那咱们继续讲道理!”狙击小队和警卫班都亮了家伙,刺刀雪亮,而且枪口正对着众人。果兴阿非常恬不知耻的坐在台阶,开始讲道理。
“大伙出来,是为了奔个前程,给家里老小挣口吃的。这么回去了,前程没了是小事,可家里老小吃什么啊!听说山东已经有旗人一家一家的饿死了,你们也想回去全家饿死?死在这,好歹给家里多省口吃的,我说的在理吧!”有了二十几杆枪帮忙,果兴阿底气足了不少。
“大伙看看我这脑袋,看看什么没了?”果兴阿摘下了死鬼老爸的顶戴。
“辫子、辫子……”人群又是一阵骚动。
“对!辫子没了!咱们旗人看重这辫子,人死了也要把这辫子带回去,捎小辫嘛!辫子回家了,人也回家了。让大伙看这个,是让大伙儿知道知道,我果五,没打算活着回去。福全!”果兴阿展示着他的莫辛甘头型。
“佐领大人,发辫在此!”早知道果兴阿剧本的福全,像众人展示了果兴阿的发辫。
“人都怕死,我果五也怕死,这没什么丢人的。前几天咱们打胜仗那次,我果五还尿裤子了呢!呵呵呵!可死也有说法啊!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嘛!我们可能死不了那么伟大,但我们起码能为了家人去死。你们也说了,太平军专杀旗人,他们一路从广西打过来,路的旗人都被他们杀光了。我们不在这打败太平军,难道要回到家门口去打败他们吗?还是要等他们杀到我们家里去,把我们的家人也都杀光?大伙出来是为了给家里挣口吃的,我们败回去家里有吃的了吗?不会有的!我们只有两条路,要嘛得胜回朝,要嘛全佐领战死。得胜回朝,家里人自然吃的饱。全佐领战死,朝廷表彰我们的忠义,家里人也能吃饱。弟兄们,为了妻儿老小的一口饭,把命搁这,拼了吧!拿我们的血,给妻儿老小换口饭吃,我们也算没白当一回旗下的爷们儿!一会大伙把辫子都剪下来吧!让辫子带着我们的灵魂回乡吧!”果兴阿早看着众人的猪尾巴不爽,终于有光明正大的借口动手了。
枪口之下,众人只能听着果兴阿宣讲。求生不得的旗人们,听了果兴阿拿血换饭的理论,纷纷点头。他们已经在绝境之了,留下来要战死,回家要饿死,茫然失措的他们好像迷路的小孩子一样。果兴阿给了他们指了一条路,一个做出选择的理由,一个坦然去死的理由。虽然他们都不愿去死,但是有了走下去的方向,总好于绝望的游荡,哪怕前方是死路一条。
“喜寿!”果兴阿拿过福全手里自己的发辫。
“奴才在!”喜寿单膝跪在果兴阿面前。
“这辫子给你,一会大伙剪下的辫子都给你!我相信如果真有我们全佐领战死的一天,你肯定能活着回去。把我的辫子带回去,把弟兄们的辫子带回去,带我们回家!”果兴阿将辫子递给了喜寿,虽然自己并不相信灵魂归乡这一套,但依旧一副悲壮的表情。
“五爷,奴才誓死追随五爷,战死于五爷马前,断然不会苟且偷生!”喜寿眼含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