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咸丰和懿贵妃都被果兴阿这好像憨直的话给逗得哈哈大笑。不过这话也有点不恭敬,这是把皇当成冤大头来吃了。
“这话也是奴才从下面学来的。奴才有个家生子的奴才叫福全,从江南起便跟在奴才身边厮杀,几次都是他把奴才从死人堆里给背了出来。每次吃饭的时候,这小子都往撑死了吃,奴才问他为什么。他告诉奴才,吃主子的饭得使劲吃,吃足足的好给主子效力。今天奴才吃主子万岁爷的饭,也使劲吃,将来好给万岁爷效力。而且万岁爷赏饭,是让奴才家祖坟冒青烟的恩典,奴才更得尽心竭力的吃,光宗耀祖的吃!”果兴阿好像也放松了下来,说起了家常的闲话。
“哈哈哈……云闲啊!你真是憨直可爱啊!这个福全也是个好奴才,他现居何职啊?”咸丰很开心,他发觉果兴阿只是个能力超群的孩子,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复杂。
“说起来也是奴才耽误了他,他是自幼在奴才家里长起来的,奴才很多地方都要他照顾,所以便把他留在身边做个亲卫队长。他常年随侍在奴才左右,没有出去独自带兵的机会,算有了功劳也都记在了奴才的头。所以到现在,当初和他一起跟着奴才拼杀的老弟兄,有的是七品,有的到了五品,他却还是个白身,算是奴才家里未出籍的家奴。”果兴阿给福全表着功,他也觉得有点对不起福全了,毕竟福顺现在都是五品了,福全还啥也没有。
“他可愿意离了你去历练历练啊!”咸丰随口问道。
“回主子,奴才也早有这个打算,想让他也搏个功名。可是他舍不得奴才,怕他不在奴才失了照顾,所以一直留在奴才身边!”果兴阿直言相告。
“嗯!有情义,有忠心,是个好奴才啊!要有个表彰。他虽战功不显,但照顾你也是不易,护持你这个大清的栋梁也是大功,朕便赏他个从四品的荣衔吧!”荣誉头衔咸丰还是很舍得的。
“奴才代福全谢主子恩典!”果兴阿跪倒谢了咸丰。
“云闲不要总是拘束嘛!像在家里吃饭一样便好。朕喜欢看你吃饭,看着有气势,你还在长身体多吃些好。不过饮食需细嚼慢咽,似你这般狼吞虎咽,要伤脾胃的。”咸丰又表示了对果兴阿的关心。
“主子,这个奴才怕是不能遵从您的圣训了!”果兴阿又起身向咸丰告了罪。
“所为何故啊?”咸丰有点好,自己说的可是随口关心的客套话。
“回主子,大军临阵,战局瞬息万变,一时一刻都懈怠不得。但若两军对持,难免迁延许久,饮食便溺是免不了的。为了保证战力,奴才军,自奴才以下,所有人吃喝拉撒都得快,半点也不得耽误。奴才军开饭,从起筷开吃,到收拾碗碟,不能超过半刻钟。没吃完的也得收碗,吃不饱便饿着,这样才能逼着士兵用最快的速度吃,保证全军动作迅捷。奴才是一军主将,要以身作则,所以吃相不雅,也在所难免了!”果兴阿刚刚的狂吃,是为了这句设计好的台词做铺垫。
“云闲治军不易啊!太过辛苦了!”咸丰又想起了刚刚看到的果兴阿的一身伤疤,对于果兴阿的作为大是感动。也终于知道了果兴阿为什么别人强,僧格林沁之流能算清楚自己手下人马的精确数字不错了,果兴阿却连吃喝拉撒的事都考虑的仔仔细细,两相对照高下立判。
“为主子尽忠,奴才不敢说辛苦!”果兴阿虚伪的说起了吉利话,他是为自己和民族奋斗,跟咸丰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五弟战阵搏杀,总归是不易。万岁爷时常挂念你,为你担心,每次听万岁爷提起你又打到了哪里,姐姐我也是牵肠挂肚!”懿贵妃出来玩煽情了。
和果兴阿攀亲戚这个主意,最开始便是懿贵妃给咸丰出的,因为她自己是果兴阿亲戚的最好人选。懿贵妃是大阿哥载恬生母,载恬又是咸丰唯一的儿子,不出意外,将来一个圣母皇太后是跑不了的。不过咸丰毕竟还年轻,又是个天生的风流性,难保将来载恬不会有竞争者。大清的江山早和康雍乾的时代不了,对于外戚的打压也不再那么严重。懿贵妃的娘家势力如果够大,不但不会招来皇帝的猜忌,将来反而会成为载恬登基的重要砝码。
可惜懿贵妃出身并不如何高贵,老爹早死,兄弟们也都不争气,想找个能依靠的娘家人并不容易。横空出世的果兴阿,一下子吸引了懿贵妃的注意力。两人都是镶蓝旗出身,虽然一个是京旗,一个是驻防,但毕竟是一个旗的人,更何况两人还同姓。把实力强悍的果兴阿,变成自己娘家人,成为了懿贵妃的好选择,攀亲戚的想法也随之提了出来。
咸丰既想笼络果兴阿,又舍不得给钱给权,正是没主意的时候。懿贵妃突然提出攀亲戚,解了咸丰的燃眉之急,两口子各取所需,当然也一拍即合了。不过懿贵妃可不是天真的咸丰,口头说的亲戚可是不管用的。她会想办法给果兴阿弄些实惠,不过在这之前,先得把感情处好了。有了感情基础,再给了实惠,将来才好让果兴阿给自己办事。
“有劳娘娘挂念了!”果兴阿自己都觉得没味,隔了七辈的血亲,一面都没见过,能有什么感情,还牵肠挂肚,也太扯淡了。
“又不是朝议,哪有那么大的规矩,叫姐姐好了!”咸丰也不怕懿贵妃出墙,乐得果兴阿和懿贵妃两人多沟通。
“战阵之刀剑无眼,姐姐怎么会不挂念呢!你身那么多的伤,看着让姐姐心疼啊!”懿贵妃也是个好演员,居然真的有眼泪不住的落下。
“姐姐不要哭嘛!弟弟我久经战阵,其实也没受什么伤。”懿贵妃开锣了,果兴阿不得不按姐弟情深的套路,往下接着演。
“不要骗姐姐安心,你身的疤痕那么长,脸还有伤裹着,怎么还说没伤!”懿贵妃演的越来越投入,嗔怪淘气弟弟的表情非常的到位。也是她真有桂祥等几个不争气的弟弟,有生活,不然也演不了这么好。
“弟弟大小不下百战,在安定门外失手了这么一回,这身伤都是刚弄的。等过一个夏天,也是几道印子。”果兴阿决定再恶心胜保一次,他和奕欣虽有联盟,胜保该修理还是要修理的。不说两人之间的恩怨,果兴阿也不想将来政变的时候,胜保和他争功。
“一次便伤成这样?”懿贵妃对于奏折的记忆非常好,果兴阿在江南的奏报她也看过,里面没事写果兴阿被多少创,她还以为果兴阿这一身伤,是积累下来的呢。
“一次这样了,大伤七处,小伤十三处,这张小白脸也搭进来了。我向来自诩用兵谨慎,一辈子莽撞了这么一回,这张脸毁了!”果兴阿好像是喝到位了,只顾着和懿贵妃聊天,都不管一旁主位的咸丰了。说道激动的时候,更是摘了官帽,一把将头的纱布给扯了下来,露出了脸狰狞的伤疤。
“啊!”众人看着果兴阿脸由额至眼的可怕伤疤,全都惊呼出声。
正如果兴阿所说,他原来虽然不是什么美男子,但是长得也还算周正。现在脸添了这道伤疤,真的是全毁了。狰狞恐怖的伤疤,像一条蜈蚣一样,盘在果兴阿的额头和眼睛,看着让人不寒而栗。
“我可怜的弟弟呀!”懿贵妃被这伤疤吓了一跳,哭的更真实了。
“姐你别哭了,行军打仗是这样,这毁容的仇,弟弟也报了!我这脸是法军主帅蒙托邦给砍的,我一张脸换他一条命,值了!他砍完了我,我亲手用弓弦绞死了他。”果兴阿往武夫本色的路狂奔而去,让安德海给他点了烟,连说带划,绘声绘色的讲起了他是怎么勒死蒙托邦的,听得咸丰都觉得后脖梗子一阵阵的发凉。
懿贵妃本来是想收住的,可是果兴阿说起杀人的事,太过兴奋,说的特别的细致。蒙托邦如何挣扎,他自己如何加力,蒙托邦最后怎么眼睛也爆出来了,舌头也伸出来了,差拿安德海再演一遍了。这么血腥的描述,又把懿贵妃给吓哭了。
“姐,小事啊!古来征战几人回,我阿玛和几个哥哥,没回来。今个我能坐在这吃喝主子的恩赏,咱们姐弟能相认,是祖宗庇佑,万岁爷的福气罩着弟弟了!”果兴阿直接抄起桌的酒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碗的黄酒,很符合语境的一口干了下去。
“云闲,安定门一战,奏折里说的不清不楚,只说你阵斩了蒙托邦,前因后果到底是如何?”咸丰难得插了一句嘴,他也怕果兴阿喝好了,继续说杀人的事,听着太恐怖了。
“我操他妈的,怨胜克斋那个王八犊子!姐夫,我跟你说,当时我刚在圆明园打败了英军,全歼了英军主力两千余人。我正他妈休整队伍呢!突然听说胜克斋要把安定门交给洋鬼子,差点没他妈吓死我!安定门啊!京师的城门啊!主子万岁爷家的院门啊!能他妈给洋鬼子。胜克斋这个驴日的,被洋鬼子吓破了胆,居然要把主子家的大门给交出去!我日他祖宗十八代!洋鬼子要是进了京师,即便再打出来,又有什么用。万岁爷的紫禁城,城里的老百姓还能有好嘛!”果兴阿又干了两大碗黄酒,彻底开始表演酒醉的状态,姐夫和主子、万岁爷混着叫,满嘴的粗口,完美的诠释了一个长于行伍的兵痞。
“我得着信的时候,安定门都撤防了,洋鬼子已经在接收安定门的路了。我能有什么办法,再谨慎用兵来不及了,老子只能带着所有的骑兵,飞奔到安定门和洋鬼子拼了。没了事先筹划,也没了排兵布阵,是以乱打乱,最后是红刀子白刀子的对捅。我一身伤、一张脸又算得了什么,跟着我去的两千骑兵,能回来的不到一半,能站起来的不到五百。老子对不起追随我多年的弟兄们啊!”果兴阿该表的功劳都表完了,想起了安定门外战死的弟兄,真心实意的大哭了起来。
“有功的将士,朕自当厚加抚恤,云闲不要哀伤了!”懿贵妃还是有表演痕迹的,果兴阿最后这一哭,可太真实了。所谓酒后吐真言,果兴阿都在咸丰面前自称老子了,真的不能再真了,咸丰怎么能不动容。
“胜克斋这个王八蛋,会装犊子,坐拥二十万雄兵向洋鬼子屈膝献城。要不是恭王爷拦着,洋兵一退,我第一个找他玩命!”果兴阿完成了对胜保的血泪控诉。
“朕知道,朕知道,朕将来一定为你和将士们做主!”咸丰最后的表态十分暧昧。
第二百九十二章 反应过度(二更)
一顿御宴吃得果兴阿大醉而归,结果是喜忧参半。 糊弄了咸丰两口子,福全也有了官职算是喜,但是多了个姐姐和姐夫可不是什么好事。而且咸丰在知悉了胜保的所作所为后,暧昧的态度,也让果兴阿有点搞不清楚情况。
不过回到大营的时候,皮润民和邹德归的举动,直接让果兴阿把一切杂念抛到了九霄云外。果兴阿入夜未归,两位谋士可急了,虽然按常理咸丰绝对不会对付果兴阿,但是难保咸丰没有吃错药。两人居然找来了谭绍光、阿克敦、承泰、曹梦等一干果兴阿的死忠份子,以参谋本部的名义向全军下达了战备命令。如果子时之前,杂务科再查不到果兴阿的消息,他们准备发动武装暴动,抓捕咸丰皇帝,营救果兴阿。万幸果兴阿说的杀人种种太过血腥,咸丰和懿贵妃都受不了了,把果兴阿给送了回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果兴阿平安回来自然一天云彩都散了,不过战备还不能解除,不然不仅无法对毕云涛、吉英、博日图等人解释,更会让朝廷起疑。大军战备动静太大,这是瞒不了人的,如果不把戏做圆了,这事可没办法收场。果兴阿一离开军营,固安军剑拔弩张,这是什么行为,果兴阿对朝廷存了什么心。
所以果兴阿勉慰了亲信们之后,只能带着酒意又领着大伙,玩了半宿的演习。而且还特意在巡视毕云涛和博日图等人的营区的时候,强调了演习的重要性,要求各部独立进行演习,频率要控制在五天左右一次。想当初果兴阿可是天天半夜紧急集合的,偶尔抽一下风,毕云涛等人也都没当回事。
不过第二天天一亮,肃顺派人来查问,要果兴阿说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固安军万人来回奔跑,又是操枪又是推炮的,整个承德府的驻军都被惊动了。热河都统春佑和护驾步军统领衙门的人,都被吓得惊慌失措,春佑甚至已经准备护送咸丰移驾了。得到了演习的答复后,肃顺派来的老家丁差点没抽过去,大半夜的瞎闹,你们有病吧!
“五爷,奴才是堂家里的老人了,在您面前说句不见外的话,你别怪罪奴才!这承德现在是天子脚下,可不固安,您可不敢再这么操演兵马了。附近的兵丁都没见过市面,您的大军一动,把他们都给惊着了。这帮人若是惊慌吵闹,惊扰了万岁爷,可是大罪过了!”老家人非常的有规矩,说的也真是贴己的话。
“老师傅说的是,的确是我们准备不足,没有提前通知周边的友军。我们自己操练都习惯了,下面的几个团长也没请令,自己开练了,的确是欠考虑。午后我去拜望六哥,顺道再和六哥仔细说!”老家丁慈眉善目的,果兴阿当然也得客气。不过演习不搞不行啊!不然固安军突然战备的事太炸眼了,果兴阿没办法向朝廷交代。
“嗻!五爷您歇着,奴才告退了!”老家丁彬彬有礼的退了出去。
老家丁走了之后,果兴阿开始在房间里走溜,肃顺可不好糊弄,他得把谎给编圆了。邹德归和皮润民两人,看着正在想办法平事的果兴阿,都有些不好意思。麻烦是他们俩挑头惹出来的,怎么说也是他们俩欠考虑了。
“都是学生两人不好,让军门劳神了!”两人迟疑了半天,还是站起来给果兴阿道了个歉。
“二位先生说的哪里话,你们昨天做的很对呀!现在我们每一步都要如履薄冰,真有个万一是要命的事。昨天没出事,我们现在只是想办法编编瞎话而已,如果昨天真出了事,而我们没有准备,那才是真的要命。”果兴阿昨晚勉慰众人的时候,肯定了他们的做法,造反总束手待毙要好。
“军门下一步准备如何?”果兴阿持肯定态度,两人心里好受了不少。
“突然多了个六哥,又多了个姐姐,事情不好办啊!这姐姐是糊弄人的,可以不在意,肃六哥可是真的对我不错。为了自己的利益,帮着恭王爷对付肃六哥,我下不了手,也太不仗义了。下一步该如何,我再想想吧!反正我们的皇帝陛下,一时半会也死不了,我们还有时间。先都好好处着吧!扩军、抓钱、抓权,才是硬道理,有了实力,静观天变好!”果兴阿已经全面了解了肃顺为自己做过的事,更对肃顺下不了手了。
“军门,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小恩小惠不足挂怀啊!”皮润民不喜欢果兴阿这种瞻前顾后的状态,他觉得原本商议的拥立奕欣,进而执掌天下的套路才是正途。肃顺虽然对果兴阿有些恩惠,但是政治斗争,怎么可以考虑这种事。
“泽远先生,换条路吧!我不是冷血的人,忘恩负义的事,我做不出来。”果兴阿语气森严的拒绝了皮润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