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陈三河,是这街面讨生活的,当不得少爷一声先生!”陈三河的确不简单,他已经发现了警卫的动作,脸也见了汗。
这陈三河不是耍猴的,而是承德街面的混混,也算吃得开,往来跑江湖的都要给他一份孝敬,平日里他也在这街面看场子。今天这耍猴的圈子,满天的飞银子,自然热闹非凡,他也过来多瞧了两眼,看了一会他觉出了危险。
耍猴的骗几个孩子点小钱不是什么事,但是这钱多了可不成。果兴阿装异服说不是干什么的,但是徵善三人却都服饰华丽,肯定不是寻常人。若是成人还好说,人家把钱要回去,耍猴的吃个哑巴亏是了。但是这几个人都是半大孩子,万一家里大人因为孩子被骗生了气,可不好了结了。承德本地的算是春佑,陈三河也能想到办法,但是现在承德可有许多京里来的大人物,这几个少爷羔子,说不定老子是什么人。朝廷里的大人,可不是江湖人惹得起的,人家一句话,不止这些走江湖的要倒霉,陈三河也得跟着吃牢饭。所以他到了耍猴的背后,逼着他把钱都给承善送了回去。
“你客气了,这耍猴的不错,我们看得高兴。跑江湖也不容易,赏下的银子,我们不会往回收,你们留着吧!你这个人很聪明,我喜欢你,得空请你喝酒,交个朋友!”陈三河还了银子,又自称是街面讨生活的,果兴阿当然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
陈三河还想推辞,街面却乱了起来。一架马车的马惊了,在大街狂奔了起来,车把式一直在车喊人闪开,街的行人也是各处避走。大清可没有城管,耍猴的也是占道经营,所以果兴阿几人其实在路边站着,这马车失了控制,径直奔着果兴阿等人冲了过来。
果兴阿说话很大气,好像是个大人物,又要和陈三河交朋友,陈三河觉得自己要交好运。见来了惊马,陈三河便准备去救护一下几位少爷,好真能交到果兴阿这样的朋友。但是他刚一抬腿,背后已经有一个骑士冲了出去。这骑士不知是喝多了,还是疯了,居然纵马迎着马车冲了过去。两匹马迎头撞的一瞬,骑士才从马跳了下来。
马车的惊马和骑士的坐骑,迎面撞到了一起,当即都被撞死了,双双倒地。马车却因为惯性直接翻了车,轿厢里的两个人和车把式都被甩了出来,摔在地,全都头破血流。这种处置突发情况的方式,果兴阿的警卫们预先演练过许多次,并不算什么大事,但陈三河却震撼无。
“娘的,你找死啊!爷今天非宰了你个狗日的。”马车差点被摔死的两位,骂骂咧咧的搀扶着站了起来。
畜力交通时代,牲口惊了这种事时有发生,一般跑一会没事了。果兴阿警卫这种独特的处置方式,差点被摔死的两位也是第一次见,当然会火冒三丈。
“你骂谁呢?”溥斌刚刚见有惊马对自己冲过来,吓得够呛,现在急需泻火。
“这王八蛋是你的人,老子骂的是你!”溥斌出了头,两人当然冲溥斌来了。
“你再骂一句我听听!”溥斌撩起了自己的马褂,露出了腰间的黄带子。
“奴才达得、戴鹏给主子请安,不知是主子,请主子恕罪!”两人多少有点委屈,但是见了黄带子也不得不跪下请罪。
“知道主子是旗人,哪个旗的?”溥斌是要拿他俩出气。
“奴才达得是正蓝旗佐领下!”达得头被摔破了,一直在往下滴血。
“奴才戴鹏是镶蓝旗佐领下!”戴鹏跪着都很困难,他的右腿破了一条大口子。
“云闲兄,我的奴才我管教,您的奴才还得劳动您的大驾了!奴才敢撞死主子的马,反了你们了!”怡亲王一脉在正蓝旗,所以溥斌气哼哼的奔着达得去了。
“你是镶蓝旗满洲!”果兴阿被溥斌点了名,不表示一下不好。不过他不算正经的旗主,只是眼下的镶蓝旗满洲都统,所以他想问一下,万一戴鹏是蒙古或者汉军旗,他可不得罪人了。
“回主子,奴才是镶蓝旗满洲!”戴鹏还真是该果兴阿管的人,不过他也发现了,果兴阿不像溥斌那么凶。
“出门坐车也不看好了牲口,这么狂奔乱跑的,伤了百姓怎么办,你们也太不小心了!”溥斌那边都让下人大嘴巴抽了,果兴阿还在讲道理。
“是、是,主子爷教训的是,都是奴才不好!”戴鹏感觉自己要得救。
果兴阿觉得自己申斥两句也差不多了,戴鹏他们也不是故意纵马的,意思意思得了。所以简单说了两句之后,小手指对着边弹了弹,示意戴鹏赶紧边凉快去。
不过树欲静风不止,边热闹的老百姓,可不干了。溥斌的下人都快把达得抽成不倒翁了了,达得一边挨打还得一边高喊“主子教训的对!”,这才是他们想看的。果兴阿这不咸不淡的两句,算完事了,他们当然不答应。
“子不教,父之过,哪里有这么窝囊的旗主,让奴才这么欺辱啊!还有没有王法了!一点王法都没有了,这怎么能行呢!”人群了可不缺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可劲的喊了起来。
“对,教训他,教训他!”有人带了头,起哄的更多了。
“我不是黄带子,但我是咱们镶蓝旗满洲的都统,我必须得管你啊!”果兴阿被架起来了,他不收拾戴鹏,面子可有点下不来台,只能对戴鹏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戴鹏也很理解果兴阿,心里恨死了这群看热闹的。都统马治军,下马管民,可宗室王爷还厉害,戴鹏只能领了果兴阿的教训。
“你个混账东西当官了是不是?露脸了?敢欺负主子?”戴鹏本想着果兴阿好说话,算是打也会轻些。没想到果兴阿手下都是军人,福全抡着马鞭来了,问一句是一鞭子,鞭鞭都打得他皮开肉绽。
“奴才该死,奴才不敢,爷教训的对,爷教训的好……”戴鹏挨了鞭子也不敢躲,挨一鞭子还得答应一声。
第二百九十四章 管闲事(二更)
达得和戴鹏在街市惊了马,主观是没有过错的,不过客观还是对别人造成了伤害,几乎冲撞宗室更是一行大罪。 不过看着两人被修理的惨样,果兴阿还有于心不忍,也不是什么大事差不多得了。
“福全!”果兴阿实在看不下去,福全打了三鞭子之后,便叫住了他。
“教训你们,也是为了你们好,以后长点记性吧!别总这么招摇!”溥斌也发泄的差不多了,训斥了两人几句,便将他们赶走了。
经这一闹,耍猴是看不成了,陈三河也没了影子,几人只好继续向前溜达。溥斌三人到没什么,依旧是美滋滋的,教训几个旗下的奴才,在他们眼里根本不叫事,果兴阿心里却有些不舒服。他看不得别人仗势欺人,自己去仗势欺人也不太适应。
溜达了一会没什么大意思,几人终究是进了戏园子。戏码是《挑滑车》,几人都看得津津有味。也亏得是这种武戏,若是换了《三堂会审玉堂春》这样的戏,也徵善和溥斌能看得明白,果兴阿和承善都得抓瞎。
散了戏之后,三位少爷还不想回去,毕竟出来一趟不容易,当然要玩够本了。不过折腾了快四个小时,几人又是没吃午饭出来了,都有些饿了,便在戏园子附近找了家酒楼吃一口。二楼是有雅间的,不过承善非要看热闹,几人便在楼下坐了。每人带着两个贴身的人伺候,其他的警卫都留在了外面。
三位少爷要吃的大菜,酒楼都没有,只能捡现成的好菜,给几人了一桌。这寻常饭菜,三位少爷还真没吃过,吃得倒也开心。不过席间闲谈却有些尴尬,徵善和溥斌聊的东西果兴阿都听不懂,果兴阿说的他们也不感兴趣。最后是徵善和溥斌聊些诗词,果兴阿只能和八岁的承善混到了一起。
“几位爷行行好,我们母女是清唱二黄的,请您赏下耳音,让我们伺候您几位一段!”几人正在边吃边聊,一对衣衫破烂的母女,走到了他们的桌前。
果兴阿等人进门的时候,这对母女便已经在酒楼的大堂里,挨桌的卖唱要钱。不过转了一圈下来,只有一桌听了她们一段,其他人都把他们轰开了。所谓二黄清唱,是没有扮相的清唱京剧,有正经戏园子,一般人是不会花钱听这种野路子的。不过也有一样好处,民国之前正经的京剧即便是旦角,也都是男人扮演的,很少有女演员,这路清唱却多是女子。有点歪心思的找这路清唱,不管唱的怎么样,只当是花点小钱,吃顿没什么味道的花酒。
可这对母女却是老的老小的小,妈妈足有四十岁往,衣裳装扮也破破烂烂,再怎么风韵犹存,男人们也看不眼了。女儿才七八岁,算是天生丽质,也得长几年之后再看。两个都是不招男人喜欢的,自然也没人听她们唱。起初母女俩见果兴阿他们人多,也不敢过来,可是后来实在没人愿意听她们的,只能怯生生的靠了过来。
“瞎了眼的牲口,这是你们卖弄的地方吗?滚一边去,搅扰了贵人们,打断你的狗腿!”徵善的奴才瑞来已经迎了出去,低声呵斥起母女两人。
“少爷们,行行好吧!”那妈妈连连告罪,拉着女儿要走,女儿却又向饭桌这边哀求起来。
“要死啊!低声!”瑞来自己都是压着嗓子,当然不能让母女吵闹,抬手便要打。
“瑞来,带她们过来!”心软的果兴阿还没出声,年纪最小的承善却先发了话。
“嗻!”瑞来转体一百八十度的同时,态度也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一面是阎王,一面是哈巴狗。
“快着点,好好伺候!”
瑞来引着母女俩到了果兴阿他们的桌前,徵善和溥斌正为了一句什么诗争得面红耳赤,果兴阿则好的看着承善。承善依旧一副少爷的样子,好似混不在意的夹菜吃,不过眼睛却扫了母女俩几次。果兴阿把承善并不完美的动作都看在眼里,心里可纳闷了,承善一个牙都没长齐的小孩子,该不会有些成人的想法吧!
“少爷,您想听段什么?”妈妈等了半天,桌一个理她们的都没有,只能向放她们过来的承善请示。小女孩也是怯生生的低着头,不过偶尔抬眼见到一桌子的酒菜,还是偷偷的咽了几口吐沫。
“这个给你吃!”承善根本没搭理那个妈妈,而是夹了一个牛肉锅贴放在骨碟里,转身递给了小女孩。
小女孩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直接把两寸来长的锅贴,全都塞进了嘴里。承善见女孩吃得狼狈,又往骨碟里夹了不少的东西,一样一样的递了过去。本盯着承善的果兴阿眼睛都直了,徵善和溥斌两个也不吵了,全都直勾勾的看着承善。
“五叔,侄儿想求您个事!”承受被所有人看着有些不好意思,拉了拉果兴阿的袖子,附在果兴阿的耳边低声的说了一句。
“什么事?”果兴阿都快石化了,承善这小子也太早熟了。
“她们太可怜了,侄儿想买下这个女孩!”承受说完之后,脸红的像个苹果一样。
买人这事果兴阿有点反感,但很快也释然了,这个时代是这样,人口的买卖每天都在发生,他必须适应。而且如果买下这个女孩,对她来说也不是坏事,起码她不会冻饿而死,还能有更好的成长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