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反贼啊!”丰升阿实在搞不懂果兴阿的意思。
“他们原来也是安善良民,不过是因为天灾,官府盘剥的又太厉害了,没了活路才造反的嘛!他们有些是路见不平,有些是为了活命,都是苦命的人啊!梁山好汉不也是英雄,我总想着也不见得非得……”果兴阿想不出该怎么说好了,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有成算。不主动去打太平军,那要等着太平军来打自己。造反这么大的事儿,双方谁也不能各过各的这么算了。
“大人你觉得发匪是梁山好汉?”丰升阿也是常泡茶馆的人,水泊梁山自然熟悉。
“差不多吧!有点同情他们,我们可以试着招安他们,多杀些害人的土匪,太平军见咱们厉害,降了不没事了。”果兴阿说完以后,自己都觉得自己天真。
“大人,您知道我们抓到发匪逆贼以后,如何处置吗?”丰升阿提起了别的话头。
“收编或者遣散吧!还能怎么样?”果兴阿没明白丰升阿的意思。
“凌迟处死,一个不留!”丰升阿恶狠狠的道。
“什么?那我们送去江南大营的俘虏?”果兴阿还在因为次骑马杀人玩的事忏悔,听说清军会屠杀俘虏,立马想起自己送给江南大营的三百多俘虏。
“大人放心,他们无事的,应该会被团练收编。”丰升阿答道。
“你不是说……”果兴阿担心丰升阿安慰自己。
“总兵张国梁原也是招安的乱匪,眼下他手下正缺人。我们的呈报称那些俘虏都是发匪掳掠来的新军,张总兵必然会收为己用的。”丰升阿解释道。
“那好!”果兴阿惊出了一身冷汗,如果这几百人真的都被处死,可等于他一次害死了几百人。
“大人可知我军为何要全部凌迟处死发匪的俘虏?”丰升阿还没放下杀俘的话题。
“为什么?杀降不降啊!我们这么杀降,以后谁还敢降我们啊!”果兴阿非常不理解清军为什么要杀降。
“他们不会降的,被抓到的也是死硬到底,不杀还能怎么办?”丰升阿说话时表情有些呆滞。
“这么说太平军好有血性啊!都是硬汉子啊!”果兴阿赞叹道。
“不是汉子,是疯子!”丰升阿连连反驳果兴阿。
“疯子?”果兴阿想起了自己的手下,目前也有一批人看去有点狂躁。
“发匪不是一般的叛逆,他们都信仰洪杨邪教,无癫狂!”丰升阿回忆起了他见过的太平军。
“信仰不同,也不必赶尽杀绝吧!”果兴阿觉得是个宗教信仰的问题,好像我信佛,你信道。总不能因为人家哥们儿信耶稣,咱俩把人家给弄死吧!
“大人猜如果发匪抓到了我们会如何?”丰升阿问道。
“会怎么样?”果兴阿知道太平军杀清军也有点厉害。
“点天灯!”丰升阿答道。
“非要杀光一方才能罢手吗?”果兴阿还是不能理解。
“大人,我是真的见过发匪攻陷过的城池啊!发匪所过之处,官员、旗人、读书人、僧尼道士、商旅、无论男女老幼,算是襁褓的婴孩也是斩尽杀绝。发匪所过之地,青壮男女一律随军,凡不肯从贼附逆者一律处死。且凡从贼者,一律入教,崇信邪教之人,嗜杀成性。不杀又该如何啊!”丰升阿说罢,便静静的看着果兴阿。
第二十七章 辩论
果兴阿看着脸有些沧桑的丰升阿,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这是一个死循环,因为你杀我,所以我要杀你。算我放弃了去杀你,你还是要来杀我。不杀到一方灭族,不会有完结的一天。
“我们旗人常欺负汉人吗?”果兴阿对于满清的老底很是有些不齿,刚入关的八旗兵鬼子也强不了多少。
“大人,这不是满汉的问题。满汉一家已经多少年了,你看佐领里还能说利索满语的还有几个人。旗人不过是一群世代当差的汉人罢了!”丰升阿读过书见过世面,这些话赛尚阿他们是绝对说不出来的。
“他们还是把我们当做鞑虏看的!”国父山先生的时候,革命口号都还是是驱逐鞑虏,现在山先生还没出生呢!
“我们是鞑虏,可发匪也没饶了汉人啊!”丰升阿也知道满汉是个说不清楚的圈。
“拉壮丁吗?”果兴阿刚拉了俘虏们的壮丁。
“不从者灭门!”丰升阿咬着牙说道。
“乱世啊!”果兴阿感慨道。
“下官是个读书人!”丰升阿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了。
“啊?”果兴阿没能理解丰升阿跳跃的思维。
“去年出兵的时候,老佐领是想让下官留守的。下官家里在京城有些亲戚,下官还能识断字,出仕不难,可以不来的。”丰升阿有些自豪。
“可你来了?”果兴阿也不理解。果兴阿和大家混了这么久,或多或少也知道些,这帮旗人都是在家混不下去了,才出来打仗混个前程,和闯关东的性质差不多。有亲戚还有学问的丰升阿出来打仗,可有些怪了。
“因为下官的先生给下官看了一篇章。”丰升阿淡淡道。
“什么章?”果兴阿好心大起,什么章这么给力啊!可以给政工干部们推荐一下的。
“涤生先生的《讨粤匪檄》!”丰升阿几乎站起来鞠个躬。
“谁?”果兴阿可不记得涤生是谁。
“举国数千年礼义人伦诗书典则,一旦扫地荡尽。此岂独我大清之变,乃开辟以来名教之变,我孔子孟子之所痛哭于九原,凡读书识字者,又乌可袖手安坐,不思一为之所也。”丰升阿不理果兴阿,而是慷慨激昂的背诵了一段。
“曾国藩!”这话果兴阿有印象。
“大人,需称伯涵公或涤生先生,直呼名讳颇为不敬啊!”丰升阿看起来有点读书人的架势了。
“你因为这句话来的?”果兴阿有点佩服丰升阿了。
“差不多吧!发匪杀人营野,掳掠无度,更可恨的是连读书都不许,不来怎么办呢!如果发匪得势,算下官不是旗人,这天下又有哪里还能容得下我华夏的一方书桌啊!”丰升阿恨恨道。
“他们也是被官府逼的吧!掳掠什么的,都是传说,谁又说的准呢!”果兴阿可知道张献忠屠四川这类把戏是怎么变的。
“杀人有什么,行伍之那个不是满手鲜血。成大事者,谁不是尸山血河里走过来的。”丰升阿这点到是明白的透彻。
“那你还……”果兴阿有点绕糊涂了。
“自古叛军那个杀人少了,远的有黄巢、方腊,近的有李自成、张献忠,背后里少不得有人赞一声英雄。可发匪不一样啊!”丰升阿解释道。
“不都是农民起义军嘛!”果兴阿不小心秃噜出了现代词汇。
“李自成打到曲阜,还知道祭拜孔庙。张献忠打到梓潼,也要去拜拜昌宫。发匪呢?章典籍尽数焚毁,宫孔庙扫荡殆尽。连关圣帝君、岳王爷这样千古忠义圣贤的庙宇,也是不能幸免于难,岳王爷和关老爷的神像都被砍了脑袋。不许读书,不许拜祖宗,发匪不是要杀我们旗人,他们是要断我华夏煌煌千载的根基啊!”丰升阿振臂怒吼的身姿,看着特像一个正宗的炎黄子孙。
“他们信的宗教不让崇拜偶像。”果兴阿纳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