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人?督战?”浅野还在痛苦,善玉却很惊讶。北满州向来没有督战一说,算有,也是杂务科的一帮煞神,怎么会有贵人来督战,称得贵人的又是什么人。
“我一会走,去鹿儿岛迎接,参观了我部在鹿儿岛的丰功伟绩之后,贵人们才会到熊本城来。至于这个贵人是谁,我也不知道,不过可以肯定全是近支宗室!”博笑嘻嘻的答道。
“宗室!”善玉的脸色很不好看,北满洲的近支宗室那么几个人,老一辈的肯定不会亲身涉险,小一辈的,要嘛身居高位,要嘛全是少爷羔子,他们能来做什么。
博只是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有笑了一会,便拍拍屁股去了,只留下惊疑不定的善玉和浅野二人。
“鹿儿岛有什么丰功伟绩,一堆尸首而已!贵人们乐意看尸首吗?哪他们去坟场不是更好!”忍了又忍的浅野,还是骂了出来。
“师团长,慎言!”善玉直接捂住了浅野的嘴,浅野虽然算是勉强过关了,但若是被人检举心怀怨怼,果兴阿一样会收拾他。
“这里不是一腔热血报大将军恩德的战场,这里是人性泯灭的屠场,宗室来这里做什么?”浅野愤愤的喘了一会,稍微冷静了一些。
“近支宗室出阵非寻常,这也是第一次呀!其的情由我们是参详不透的,还是做好自己的事吧!”善玉无奈的摇了摇头,果兴阿这次对浅野实在是太残忍了,这便是对佣兵师团变乱的惩戒吧!
佣兵师团和第十一师交接了熊本城之后,第十一师和第四师便分路出征,继续去扫平九州岛的各藩国去了,而佣兵师团则不得不留下来屠灭熊本城。良心这种东西,需要人在自身生活很好的情况下才能生长出来,但若是身处困境,或者满心仇恨,那么良心也剩不下多少了。所以身居高位的浅野、杉等人满心的痛苦,而下位的士兵们却全都杀的痛快至极,而且非常享受百姓们哀号的哭声,个别人心的一丝天良,也在群体被淹没无踪。
新选大队的成员们,出身普通的佣兵要好很多,可是他们却普通的佣兵更加残暴,因为他们心充满了仇恨。新选组成员的悲惨结局,会津藩无法收葬的尸骸,太多的仇恨让他们恨不得将熊本城夷为平地。连出身不错的立见尚,也是刽子手的一员,而且他还喜欢斩人首级来显示自己的高超剑法。
屠杀进行了两天,熊本城的城门口垒砌起了高高的首级山,城内随处可见次身喽体的女子尸身。在这如人间地狱的环境下,博口的贵人,在一个营的近卫护送下进入了熊本城,浅野等人全部被通知前往城门口迎接。看着身侧不远的首级,浅野用尽了平生所有的气力,也没能挤出半点的笑容。
“给六爷,七爷请安!给大额驸请安!”博口的贵人,一共有三人,其年长的俊美青年,正是善玉当年去送亲的泷泽拓海。两个小伙子,善玉更加熟悉,这二位正是他儿时的玩伴,果兴阿的两个弟弟齐布琛和额尔登布。见了旧日佐领家的少爷,善玉等一部分固安籍旗人,全都行了老礼,这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我们是自己人。
“善四儿,你好啊!当政委了,好威风呀!”泷泽拓海一路微笑,好像是又一个博,齐布琛则脸色铁青,而且一直盯着首级山看,浑然没有理睬善玉。到是老七额尔登布则还是一副小孩的样子,即不在意周边的环境,也一点不注意自己的身份,一副见了发小开心的样子,还叫起了善玉在家里的排行。
“七爷,您怎么到这来了?”额尔登布瞎咋呼,博想插嘴也没了机会,善玉只能和额尔登布攀谈。
“五哥让我们出来见见世面!你们这儿可真厉害,杀的人也真多啊!这些首级都是你们斩杀的敌人吗?有多少呀?”额尔登布却明显没过什么正式的的场合,全是小孩子的东西,拉着善玉去参观首级山了,也难为他居然一点都不怕。
浅野却一直看着泷泽拓海,什么六爷、七爷,他不认识,可这个大额驸他可太熟悉了,这正是他之前手下的兵。而且泷泽拓海也是日本人,看着眼前的这副地域景象,他应该能有一些感触吧!浅野身处嫌疑之地,纵使心万分不愿,却也不能违拗果兴阿的意思。泷泽却是果兴阿的妹夫,完全可以向大舅哥谏言,停止这没有意义的杀戮。果兴阿派他们来督战,便有观察战地实际情况的意思,他更有理由据理名言的。
“师团长,您辛苦了!”泷泽已经能说一口非常熟练的汉语了。
“大额驸……”浅野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师团长,我也曾是您的兵,您可别这么叫我,还是叫我泷泽吧!”泷泽这些年变化很大,皮肤好了很多,变得更加的俊美,人也腼腆了许多。已看不出半点军人的样子,虽然穿着华贵的将官军服,却看去更像一个书生。
“一路辛苦了,入城休息吧!”浅野一时觉得自己好像不认识面前的泷泽拓海了,而且博在身边,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邀请三位贵人先入城。
晚在熊本城的天守阁里,举办了盛大的日式宴会,以欢迎三位督战贵人的到来,可是这顿饭浅野吃的很郁闷。七爷额尔登布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吃的是不亦乐乎,嘴还是没完没了的胡说八道,一直拉扯着善玉寻东问西。六爷齐布琛则面色惨白,他好像被满城的尸首,已经依旧在进行的屠杀给吓着了,一直一言不发,整个人都非常的不好。泷泽拓海到是和昔日的同僚们,吃喝的不错,一点架子也没有,还非常的客气,但是浅野感觉他变了,变的让人看不透,让人觉得气闷。而且泷泽一句关于战事和屠杀的话也没有说过,好像他是来和大家叙旧的一样。
“师团长,浅野君,您真是挽救我大和民族的英雄呀!”泷泽喝的东倒西歪,突然来到浅野面前敬了一杯酒,却说出了一句好似骂人的话。
第六百三十八章 各怀心事
泷泽拓海的一句酒话,可是直戳了浅野的痛处,但是顾忌着泷泽尊贵的身份,浅野也不好发作,把一张黑脸给憋成了酱紫色。额尔登布也拉着善玉越玩越不像话,都快搞出撒尿和泥的勾当了,若是不是还有一个一直冷着脸的六爷齐布琛在一边挡着,额尔登布还不一定要闹成什么样呢!博看再喝下去,贵人们要出丑,只能出面结束了酒会。
酒会散去,泷泽拓海酩酊大醉,被人扶着去了寝室休息,浅野只能回去找个没人的地方继续郁闷,善玉却被额尔登布拉着一起去抵足而眠,共叙总角之情了。六爷齐布琛没喝多少,人也清醒的很,他很怪的找了博,没什么可说的,却一直也不肯撒手。
“七爷,您可没少喝,我去给您弄些茶和醒酒汤来吧!”善玉把额尔登布扶进了原熊本藩主正室的寝殿,见室内只有些清水饮用,便准备出去要些醒酒汤水来。
“不用了,这日本酒一点力气都没有,跟喝水差不多,用不着瞎折腾了。”刚刚还站不稳的额尔登布,却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眼神非常的清澈,好像一点事也没有了。
“七爷!”善玉的一点醉意,也一下子全都没了,额尔登布的表现有故事啊!
“善四儿啊!我们可是一起长大的兄弟,你别跟我来那些虚的了,我天天装傻,到了你的地头,你让我歇会吧!”额尔登布还是那么轻松放纵,不过透了一些实情出来。
“额老七,你到底怎么回事?”善玉也没什么慎着的了,他和额尔登布是一起长大的交情,只要额尔登布不造反,出了什么事他都得帮衬着。
“善四儿,你调几个体己的人,把这儿给看住了,咱哥俩再喝点,哥们儿心里苦啊!”额尔登布又从随身的箱子里拿出了两瓶白酒出来。
“好!”善玉见额尔登布一脸倾诉的欲望,只能答应了下来。北满州没有宗室不得结交将领的规矩,虽然还是有些犯忌讳,但是善玉还是想陪额尔登布这个老朋友聊聊。
善玉调自己的亲兵把寝殿附近给看住了,又带了些小菜回来,这才在额尔登布的对面坐了,两个人盘起腿又喝了起来。额尔登布的酒量非常惊人,六十度的白酒也像喝水一样,说要聊聊,但他开场想干了一斤半斤的一瓶白酒下去。
“老七,你现在身份贵重,想要什么没有,今天这是唱的哪出呀!”善玉陪着喝了四两,已经觉得有些天旋地转。
“我!贵重?我这日子过得和囚犯有什么区别啊!家不是原来那个家了,五哥也不是原来那个五哥了,六哥连累我啊!”额尔登布又连干了好几杯,终于有了点微醺的意思。
“你别不知足了,你现在是什么身份,说句私底下的话,你是咱北满州的王爷啊!当了王爷,得有当王爷的规矩,你可别胡说八道的!”善玉还以为额尔登布只是受不了约束。
“是啊!五哥是差个名的皇呀!可你见过我这么窝囊的王爷吗?”额尔登布直接对瓶吹了一大口,这才又说了一句。
“你少喝点,酒大伤身呀!”善玉没敢接这句话头。
“这才哪到哪,没事的,我在吉林都是踩着箱套子喝酒!”额尔登布把喝干了的酒瓶一扔,又拿了两瓶出来,善玉这次看清了,额尔登布是足足带了一箱子酒在身边。
“你怎么能这么喝酒!不要命了!”善玉赶紧抢下了额尔登布的酒瓶。
“喝死了,舒服了,省得碍人家的眼!”额尔登布语气怨愤了起来。
“大将军对你不好?”善玉没法再躲了,试探着问了一句。
“五哥是日理万机的大将军,哪有时间管我这个小东西,他怕是早忘了有我这么个弟弟了!偶尔想起我来,也是哄哄我,要什么给什么是了!”额尔登布提起果兴阿还是有一丝亲切的意思。
“大将军待你不薄,你还胡说些什么?”善玉的酒都变成冷汗了,他知道今天额尔登布要说一些他不该听的话,可是他又不得不听。
“五哥待我是不错,可是其他人呢?自从五哥成了大将军,他们便把我当作了眼钉肉刺,恨不得我早点死了才好,无时无刻不派人看着我。”额尔登布的酒意还是来了,说话的条理很乱,但是傻子也听得明白,他过得很不舒心,一些政治的事对他伤害不小。
“别胡说!谁会有这样的心思!准是你自己想多了!”善玉的冷汗哗哗的,这事他爷爷显德都不应该听。
“谁?大额涅和张家那帮人呗!”额尔登布脸白的吓人,酒劲也真的来了,开始没有顾忌的说实话。
“呃……”善玉开始后悔了,他以为天家内斗应该很少有额尔登布的事,这才敢敢陪额尔登布喝酒,哪成想这额尔登布也没齐布琛省心。
“从小大额涅看我和六哥不顺眼,没办法谁让我们是妾生的儿子呢!咱们哥们儿小心做人,少惹祸,多挨骂,是了。可是自从那个带着我们玩的五哥,变成了大将军,一切都变了。大额涅不仅看我们不顺眼了,她简直恨不得我们死!五哥重病的那次,六哥又表现的太显眼了,这更招了大额涅的忌。现在大额涅不仅要收拾六哥,更是连我也一起给恨了,家法、家法的,天天挂在嘴边,能找个机会打死我们才好!”额尔登布还是拿出酒喝了,这次善玉没有拦他,因为善玉已经石化了,索图鲁氏的是非他可不该听。
“张家父子是家里的老奴才了,他们忠心啊!可惜他们的忠心只对正经主子,我们这些妾生的儿子,他们是哄哄得了。五哥君临天下之后,他们张家成了锦衣卫,没有他们不搀和的事,五哥立谁做福晋他们要搀和,我们兄弟的事,他们更是要搀和。张广才、张福来是抱着我们哥们儿长起来的,张福全、张福顺也是咱们小时候一起玩的,可是他们现在全成了大狼狗。张广才在幕后筹划,张福来在家里看着我们,张福顺更是安排了无数杂务科的人盯着我们,时时刻刻在想着抓我们的把柄啊!”额尔登布的话匣子是打开了,什么事都开始往外说,内巷一号的那家人,也是他敢什么肆无忌惮的说出来。
“福全……”善玉只是好的提了一下漏了的那个人,不过话一出口,他想给自己来一个嘴巴,这种事那是他该好的。
“福全哥啊!那个天天带着我们玩的大哥哥,那个我们闯了祸替我们挨打的大哥哥啊!他现在可不一样了,近卫旅的旅座、军界元老、五哥的贴身长城啊!我都几年没见过他了,可是防范我们兄弟,属他做的最绝。张福全利用他在军的资历,以及他在五哥身边的地位,偷摸和各地方的首脑全都打了招呼。我们哥俩从校门出来这么多年,一直蹲在家里无事可做,便全是拜他所赐。他这是要看死我们呀!让我们彻底变成笼鸟,没有任何接触别人的机会,变成两个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的废人!”额尔登布对福全的意见最大,被困在那个如同监狱一样的家里的这些年,他的怨气积攒的可是够多的了。
“你想多了吧!大将军这不是派你们出来督战来了!”善玉没什么可说的,只能劝额尔登布把一切都往好的方向想。
“督战?这是我额涅去五哥那里求来的,怕我们哥俩在家里呆废了!”额尔登布心里门清,要是自己老妈在果兴阿福晋的事帮果兴阿说了话,又借机会找果兴阿聊了一回,他根本没有离开家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