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血八旗 第453节

这下王满山等人更尴尬了,本想着兜两圈,老韩便不会再提大将军了,不成想这哥们儿还是个诚心诚意的主。几人不知如何往下说的时候,茶馆里说书的先生下去了,他的一本《隋唐演义》今天刚好说道玄武门之变,留了个扣子,他便下去休息了。先生先去休息,茶馆里的书场却不会停,这种正角休息的时候,学徒们会来练手,一般是说些小笑话或者读报纸。今天小徒弟的活是读报纸,北满州虽然识字率很高,但是舍得天天买报纸的还只是一部分人。茶馆里这种读报的形式,大家很欢迎,喝杯茶顺便了解一下时政新闻也是好的。

“大将军禅位后,我北满州各界欣欣向荣,工商联合会今日……”小徒弟在台抑扬顿挫的念着,不过具体的内容老韩已经听不见了,他被“禅位”两个字给牢牢的吸引了。

“王经理,各位,这禅位是啥意思,大将军当皇帝了吗?”老韩紧张的问起了同桌的人,如果果兴阿真的当了皇帝,改了国号,老韩得再多买些鞭炮什么的了,这是需要大庆贺的喜事。

“这个……禅位……大概是说……”王满山等人其实也很忌讳这个话题,他们也不知如何说是好。

“不知道怎么说了?看来大将军禅位还真对了,他老人家教化我北满州十年,却连一个忠臣孝子都没有教出来,不禅位还等什么!”王满山等人尴尬的时候,隔壁桌一个一袭长衫的人已经拍案而起,一脸的愤愤不平,说的话也几乎与骂人无异。

“毛先生!您好!”王满山等人还没搭话,老韩却先站起身来向这位愤青深施一礼,这位这位愤青正是当年威胁老韩让女儿读书的毛彦庆。

“毛大人啊!我们也觉得这事蹊跷,我们这些人也不是没有忠爱之心,但是政府明政令,我们如何能够质疑呀!”毛彦庆从长兴屯出来之后,干过知县,当过参议,最后更是干到了知府。可惜他身体不好,当了不到半年的知府,便不能不卸任养病。这附近是他教书教书起家的地方,自然八成的人都认识他。

“政府的其他政令可信,这种混账的政令也可信吗?”毛彦庆勃然大怒,高声训斥起了王满山等人,也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他的身。

“您是说……”王满山等人全都惊呼了起来,刚刚听了《隋唐演义》的人们,很容易便想到逼宫篡位之类的词语。

“大将军圣体康健,春秋鼎盛,如何会无故禅位?且自古以来君权神授,圣圣相承,大将军自有亲生的阿哥在,自有血亲兄弟在,他李轩川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承袭大将军的法统!”毛彦庆这个养病的知府,自然一般的老百姓懂得多一些,他猜想逼宫什么的可能未必有,但是果兴阿这次退位,必然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所以毛彦庆便准备扇呼些百姓起来,对抗政府,有朝一日果兴阿复位,他便也能复位了,而且还能再进一大步。毕竟军权在果兴阿的手里,只要有一个由头,果兴阿拿回政权还是很容易的。

“对,对,对!外面早有说法了,皮润民和邹德归他们两位宰相合谋逼宫,大将军才不得不退位的。”

“海参崴那边都传遍了,不仅是皮润民和邹德归,还有朝鲜的陈维念,他们几个权臣架空了大将军,要谋朝篡位呢!”

毛彦庆还想自己弄个因由出来,不成想大家只是不敢说,原来外边关于这次果兴阿禅位的风言风语,早已经传遍了,而且非常的严谨。

第七百三十六章 东江民变

茶馆里闹了一阵,毛彦庆便成了所有人的主角,站在桌子慷慨激昂的搞起了演说,老韩听了一阵便走了。离开茶馆的老韩,没再去买大将军的圣像,拿着已经买好的东西,匆匆忙忙的回了家。心情很不好的老韩,一路都是闷闷不乐,回到家里也没搭理大女儿和媳妇,一个人喝起了闷酒。

不年不节的,老黄牛韩锁娃居然喝酒了,这在长兴屯绝对算是一个新闻。可是如今没人在乎这个新闻了,因为大将军禅位的新闻,老韩早一步到了长兴屯,屯子里现在已经是一片大乱。男人们茫然无措,女人们哭天抢地,世界末日似乎马便要降临在他们的头了。大家伙儿都聚集在了村长家的门前,希望村长能给大家指条明路。

“大将军禅位享清福去了,大家伙儿不用操心!北满州还是那个北满州,政府也还是那个政府,你们该怎么过日子怎么过日子是了!峰已经有了指示,一切不变,大家安安稳稳的便好了!”村长前天去镇开了会,好像知道些内情,可是这家伙回来之后一点风都没透,如果不是大家堵了他的家门,他还是什么都不准备说。这会他拎了个铁皮喇叭,说的好像没什么事一样,可是大伙儿已经信不着他了。

几个脑子活泛的人,已经给村长贴了标签“贰臣、叛逆”。他们确信村长已经反了,他支持大将军退位,肯定也是谋反的一份子。虽然即便有政变,长兴屯的村长大人也蛋用不顶,但是大伙儿还觉得这个家伙肯定是附逆份子。村长不可信了,大伙儿必须得有一个新的主心骨,然后他们便想起了这些年一直埋头赚钱的老韩。一则老韩是长兴屯最有钱的,二则人家子女都有出息,所以老韩在长兴屯算得是个乡绅,大家自然要听听他怎么说。

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围老韩家的时候,老韩刚喝完了一斤酒,人是晕晕的,眼睛是红红的,不但站不稳,整个世界都开始旋转了。见了门口聚集了大批的乡亲,没什么见识的老韩媳妇和大女儿,只能把老韩给架到了门口,她们娘俩实在应付不来这个局面。

“大将军退位啦!呜呜呜……哇……”老韩到了门口,媳妇和女儿一放手,他便一下子跪倒在了地,看着附近的乡亲们一下子便嚎哭了起来。

随着老韩的嚎哭,长兴屯的乡亲们牢牢的团结在了他的周围。乡亲们的观点非常的朴素,大将军退位了,他们全都如同世界末日降临一般惴惴不安,全都想象老韩一样跪地嚎哭,可村长却像没事人一样,明显和他们不一样。所以率先哭出来的老韩,是乡亲们的自己人,是大家的领路人,一脸风轻云淡的村长,便只能是一个叛徒了。可惜村民们围着老韩许久,老韩也没能给大家拿出一个主意来,他也是一样的茫然无措,除了哭他什么都不会。

惊闻噩耗的那个夜晚,整个长兴屯都在哭声度过,除了村长家,家家户户都像在办丧事一样。直到第二天晌午,从又有了一个新消息传到了长兴屯,东江省民变了。据说海参崴一个叫王野的年轻人,钓鱼的时候在海里捡到了漂流瓶,里面装着北满州最重要的一个封件——大将军亲笔血书衣带诏。诏书内说,皮润民、邹德归、陈维念、李轩川等人联合军方重要将领,突然发动政变,囚禁了大将军。大将军无奈传出血书,号召举国忠义之士,起兵勤王,匡扶正统。

按照常理,王野应该拿着这封血书,去找果兴阿的嫡系部将,如今手握东江一省兵权的阿克敦。可是王野似乎对阿克敦的忠诚度也有所怀疑,所以他拿到密诏之后,没有与任何官面的人物接洽,而是私自在民间串联了起来。联络了不少忠义民众之后,他便直接起事,带人围堵东江省府和东江方面军司令部。王野似乎也有所顾忌,他和民众们都带了枪,但却更接近于武装游行,并没有实质的攻击行为。东江巡抚蔡明禄和驻防司令阿克敦都是准备镇压的,但是各地的士兵和警察,执行起命令来却是畏首畏尾。虽然控制住了民众们,但也没有进一步的攻击,进入了一众双方都不动的局面。

阿克敦和蔡明禄也明白士兵和警察们的心态,果兴阿突然让位,别说是这些一线的士兵们了,连他俩也都惊疑不定。现在王野突然弄出这么一份衣带诏来,大家自然吃不准该听谁的,他们可都是忠于果兴阿的。而且虽然阿克敦和蔡明禄非常清楚,王野手里那份衣带诏肯定是假的,但他们也不想把打击范围搞的太大。别有用心的只是王野和他身边的一小部分人,大部分参与围堵省府的群众只是热血的太多的好心人,连他们一起给办了,是非常不合适的。

蔡明禄和阿克敦在想着如何以和平的手段对付这些人,王野却活泛了起来,海参崴几千人围攻省府的同时,他又在整个东江省搞起了串联。王野的职业是卖汽水的,这种快速消费品,最大的好处便是涉及面非常广,只要有商店的地方,便有他们的络。王野正是利用了这个络,快速的把信息散播了出去。效果也是非常的好,不仅海参崴出现了围攻省府的,各府县也出现了围攻市府和县府的情况。

老韩他们的长兴屯落后一些,但是消息还是传了过来。当然他们不用去围堵村长家,已经成立的组织,给他们下达指示,要求他们向县城集结,为城里的同志们壮壮声势。长兴屯哭了半宿的村民们,一下子找到了目标,二话不说便开始行动,所有的男丁快速的杀向了县城。

东江省各地好像都开起了盛大的庙会,十村八寨的乡民们全都涌入了城里,声势之大连长春都给惊动了。也不仅仅是东江省闹了起来,北满州各地全都风起云涌,借着大将军退位闹事的人海了去了,不过东江绝对是闹的最凶的地方。蛰伏了几年的黄地、王野兄弟二人,这次可是有了大显身手的机会,自然要大放异彩。黄地也终于找到了让富人聚集在他身边的办法,原本看似强大无的果兴阿,居然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黄地都快乐疯了。不过此时他还不适合出面,所以处处都是王野冲在第一线。

黄地和王野本是搞民变的出身,如何聚众,如何调配组织人手,他们可都是老手,也正是因为这份经验,东江民变才能搞得这么顺利。不过次辽西大唐帝国被暴力镇压的情景,兄弟二人还是时常在梦见到,所以这次说什么他们也不敢贸然动武了。以暴力手段对抗满洲军,黄地哥俩可是再也不敢了。所以这次他们来了一招非暴力,是示威游行,天天堵着门也是一种很强力的体现。最关键的是,黄地其实不想这次示威成功,果兴阿复位对他可没有任何的好处。黄地要的是过程,他可以借着这次对抗政府的机会,拉出自己的队伍来,等到自己组织稳固的时候,黄地便真的能东山再起了。

鉴于东江闹的实在太厉害,已经到了商人罢市、学生罢课、工人罢工、农民进城的地步,内阁不得不派出大员来处理,皮润民之前看重的常珍秩便因被派来顶缸了。常珍秩离开长春的时候,便被捆住了手脚,高层可不希望果兴阿一退位,马闹出流血事件,所以各地民变必须和平解决。只能搞说服教育的常珍秩,一路都在骂娘,不过他也怨不得别人,皮润民和邹德归这是有意整他,谁让他在台阁之争的时候立场不稳呢!

常珍秩到达海参崴之后,便动员起了所有的在职公务人员,好像工团一样,没日没夜的做宣讲,声明果兴阿退位纯属他个人意愿。不过效果并不好,肯买账的人非常少,在大多数人眼里他们都是一样的乱臣贼子,谁也不信这些公务员的话。随着果兴阿的让位,北满州政府公信力下降到了一个恐怖的临界点,百依百顺的百姓们突然不听话了,政府说什么他们都不信。

万般无奈的常珍秩,只能去做一些他早已想到,却一直不愿意做的事情,如说约谈王野。常珍秩在长春的时候,便知道是王野在串联煽动这些人闹事,若不是顾忌影响,他早安排人把王野给黑了。现在黑掉王野是不可能了,常珍秩只能和这卖汽水的力工,坐下来聊一聊了,希望他可以轻轻口不再闹事。

常珍秩给的价码还是很实惠的,只要王野不再闹事,政府保证将来不会追究他伪造大将军衣带诏的事情,只当那份衣带诏是某个找不到的无聊人做的是了。而且政府可以给王野大笔的钱财,让王野的下半生衣食无忧,王野若是想当官,知府也能给他个七品以的官职。可惜王野是个当过王爷的人,他看不常珍秩给出的价码,反而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王爷什么也不要,可他要求让民团进京请愿,面见大将军果兴阿。

谈不拢之后,常珍秩发了一夜的仇,天一亮他接到了新的噩耗。受这些闹事的民众影响,部队也出现了不稳,阿克敦已经连夜下到一线去安抚了。

第七百三十七章 中秋兵变

王野在民间大行其道,背后自然是黄地在遥控,但是一直没露面的黄地,也不是只有遥控这一个工作,他可是要干大事的人。深知抢杠子里面出政权的黄地,把他的精力都投入到了部队。往日的满洲军有政治教育,有杂务科监控,这一改制,杂务科的监控能力大减,人心也乱成了一团,这可给了黄地机会。

黄地拿着一份衣带诏,到处活动,不但圈拢了大批的士兵,连部分层军官都了他的贼船。大家都相信,果兴阿是不得已退位的,也相信是高官们控制了果兴阿。果兴阿即将迁往南海小岛居住的消息出来之后,大家更坚信黄地的鬼话了,高官们这是要流放“先帝”啊!民间的乱局迟迟无法安定,部队里自然也有了别有的心思,政工干部们自己心里都没底,当然也无法在说服士兵们了。

同治十一年秋节,北满州多地的部队发生了哗变,士兵们无视长官的命令,带着武器离开了军营。无法控制铁路的士兵们,以徒步行军的方式开始向长春推进,清君侧的旗号虽然还没有祭出,但是他们面见果兴阿的要求却实打实的提了出来。参谋本部急令各地拦击,但却收效甚微,甚至连拦截的部队,都成为了新的哗变者。

谭绍光密会了李秀成和石达开,然后又和丰升阿、长禄、福全、喜寿、承泰、博敦、阿克敦、吴秀明等军方大佬通了电话,然后便好像邪了一样,每日坐在参谋本部一言不发。对于眼下的乱局,他虽未不闻不问,却迟迟拿不出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参谋本部忽然成了痴呆,哗变的态势更加无法控制了,除了边防和战备部队之外,几乎各地驻军都出现了哗变的情况。

黄地和王野乐不可支,他们以为自己的复国梦要实现了,他们即将再次获得王爷和皇帝的身份,但是乱局却突然急速加剧,一切都脱离了他们的掌控。民众抗议的活动,突然在北满州各地都爆发了,但是却并没有人和王野、黄地联系,连他们起家的东江,群众活动的领导权也突然离开了他们的双手。不甘心的二人还想查一查,可是无论他们怎么努力,也依旧找不到对手是谁。

部队哗变的规模也急速扩大,更有十几个校、准将之类的层将领,非常干脆的亮出了旗帜,他们要实行兵谏,要求果兴阿复位。这几位将领好似没有根底,不是出身普通一兵,便是军校出身,没有任何的派系牵扯,但是内阁还是查到了他们的问题。邹德归好歹也是管过特工口,搞情报他还很在行的,所以他很快找到了这些叛将背后的人。绿营系遥控的有三个,蒙古系操作的有五个,关外嫡系的有一个,满洲本土系的有两个,学院少壮派也有四个,除了固安嫡系、太平系、淮扬系这些果兴阿的死忠党派,其他派系都参与了进来。

局势已经很明显了,果兴阿的退位直接导致了人心大乱,好多人都想出来当一个果兴阿第二,想趁乱夺取满洲大权。如今果兴阿虎倒雄风在,这些家伙儿还不敢挑明了,只能派一下小炮灰出来打头阵,将来局势若是有了变化,还指不定要闹成什么样子。皮润民也只能叫停了一些,他正在偷偷做的事情,有些事他又操之过急了。

除了这些在朝的人,在野的各大势力也不省心。山西票号和北满州财阀,是没有心思出来争天下的,他们很有自知之明,不会出来送死。不过趁乱扩大自己的势力,他们还是很有兴趣的。各地的民众抗议活动,之前不是民众自发,便是黄地、王野之流类挑唆,现在则全部由他们接手了。

“群雄逐鹿啊!”弄着厚厚的报告,邹德归在内阁仰天长叹。

“局面已经无法收拾了吗?”皮润民还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

“没办法了!参谋本部装聋作哑,地方派系全都各自为政,恨不得越乱越好,这局面如何还能收拾!”陈维念如今和皮润民坐在了同一条船。

“请大将军出山吧!如今外敌环伺,国家经不起这么大的动荡。”邹德归早想出了解决的办法,釜底抽薪嘛!只要果兴阿一出面,一切的问题便都解决了。

“蠢猪,笨驴!什么都不懂的牲口!大将军功业齐天,英明神武,岂是他们得了的!个个都想当大将军,什么人都想惦记北满州的这份基业,他们也配!我呸!不自量力的蠢货!”皮润民一直在力避果兴阿再次出现在北满州的政坛,可是这次他真的没办法了,只能以怒骂来发泄自己的情绪。

“这帮杀千刀的闹吧!让他们闹个够,大将军复位了,他们个个都得满门抄斩,灭九族!”陈维念对果兴阿非常忠心,可是他也真的非常想让果兴阿去荒岛享清福。

“跳出来的那些将领,是给你杀千刀的,可是你算把这些人剁成肉泥,又有什么用呢?人家早准备好了,这些小子的背景清白的很,你根本抓不到他们的手尾。”邹德归也恨急了那些想火取栗的人,但他也拿这些人毫无办法。

“军内派系林立,早该清理一下了!”皮润民恨恨的说道。

“大将军起家的哪天便是这样,要大杀一批人吗?除非搞大屠杀,干掉三分之二以的将领,不然这派系永远无法消除。”邹德归也是带着火气。

“一将功成万骨枯,何况是一国,杀他个朗朗乾坤出来!”皮润民恨不得亲自拿刀去杀人。

“他们有的人鞍前马后跟了大将军多年,有的人是大将军的得力干将,大将军对他们的感情深着呢!”邹德归有些无力,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让他去处理那些人,他也是一样的下不了手。而且派系问题,是无法根治的。无论是谁,只要能熬到将以的军衔,肯定会有大批的旧部,一起经历过生死的他们,难免会形成团体。老的派系倒下去,新的派系又会站起来,这是个死循环。

“哗变的事没办法追究,他们煽动民变的事,总是跑不掉的!”皮润民只是想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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