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今之计，该当如何？”慈禧恨不得将没完没了的李鸿藻赶出去，这些年不惯着果兴阿，有别的办法吗？这个时候还窝里反，也是太不知轻重了。
“果兴阿背天逆人，辜恩负义，如今其反迹已明，两宫太后及皇万不可再以宽仁待之。应即刻檄告天下，兴六师以彰天罚，令天下忠义之士，急讨此篡逆叛乱之贼！”倭仁李鸿藻好一点，提出了一个解决事情的方案。
然后大家便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倭仁老爷子今天没吃药吧！若是朝廷打得过果兴阿，还用拖延这么久，早十年便把果兴阿给收拾了。北满州能发展这么多年，还讹诈了朝廷十年，其根本原因，便是人家拳头硬，朝廷惹不起他们。倭仁的这个提议，往好听了说是大义所在，往难听了说是自取灭亡。
“当务之急，还是赶紧弄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果兴阿若是想挥军入关，早几年便打进来了，何必等到今日。必是近期出了什么大变故，才导致了今日之事！”听够了鹰派胡吣的奕欣，出来说了一句正经话。
“除了观摩团之外，朝廷近期与关外的交集只有舰队移交一项，该不会是他们想赖了的舰队不给吧！果五不是这样的人呀？”宝鋆分析了起来，他素来和果兴阿不睦，但也觉得果兴阿不至于玩得这么下作。
“八成是观摩团出了事！可一个使团，再怎么样，也不至于闹的这么大吧！莫非使团有人谋刺果兴阿！”祥找到了一个大概的方向。
“谋刺暗杀，确是可能，但果兴阿不是不分青红皂白之人，也不会因为个别刺客，影响大政决策，事情怕是还要大一些！”沈桂芬觉得不会是一两个刺客那么简单。
“不要乱猜了，查问一下，观摩团现在何处，尽快向他们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大伙儿瞎猜总不是办法，奕欣觉得需要问一问一线人员。
“不必问了，观摩团已经在回京的路了，明日便可到京。事情是很大，果兴阿的伪奉天巡抚石殿臣死了，伪十九师师长姜百书死了，伪蒙东战区司令长官毕云涛也死了，其他还死了很多很多的人！”从朝会便一直一言不发的同治皇帝，突然开口说了话，把一些只有他知道的秘密消息爆了出来。
“什么？”两宫太后都惊讶的站了起来。
“石殿臣是一方封疆，姜百书是新锐战将，都是北满州高层重臣，他们是怎么死的？毕云涛是满洲军最为忠义之人，向来尊奉朝廷，也是朝廷在满洲军最为亲近的人，他又是怎么死的？到底出了什么事？”奕欣骇然的望着同治，一连串的抛出了几个问题。
“不必再说了！为今之计，唯有与果兴阿这个逆贼做殊死一搏。即刻拟旨，令湘军、淮军各部精锐北讨逆，同时责令西北左宗棠安靖西北地方，整饬西安，做好万一之备！”同治皇帝原来一直在盘算如何善后。
“朕是天命所在，果兴阿不过一逆贼耳！天朝忠义之士何止千万，朕即便迁都西安，也必能克定祸乱，剿灭果兴阿这个逆贼！”同治最好还给臣下们打了打气，可是他的旨意没有人去颁布，大家全都呆呆的看着他这个小皇帝。
第七百五十七章 转移矛盾
长春和北京的主旋律都变得有些低沉，站在权利巅峰的人们，全都进入了殚精竭虑模式，大家都紧锁眉头，痛苦的思索着出路。不过也有些地方的节奏较明快，如长城下的青山口。驻扎在这里的人，已经不用想太多了，他们全都站在了悬崖的边。
北满州吞并蒙东之后，除了蒙东四盟，实际还占领了一片直隶属地。北满州之所以又多吃多占，是因为这部分地区是各盟与直隶的重叠区域，当地生活的主要是蒙古牧民。虽然这些牧民已经大部分汉化，不过他们依旧崇信活佛，自然也是果兴阿的地盘了。朝廷当时无力北顾，祥大闹长春的主要目的也是为了防止北满州继续向西发展，所以这块地方便等于朝廷默认交给了北满州。
多占的这块地方，便是果兴阿前世辽西北部、通辽西南部，以及赤峰等地，北满州和朝廷的疆界，也大体便定在了这里。但实际这块的分属，非常的模糊，大家都没有一个确定的范围，势力犬牙交错。大体宽城以南，大家便按照长城分界，长城以内属朝廷，长城之外属北满州。北边则乱一点，长城外的承德以南仍属朝廷，隆化以西等地也属于朝廷。
这片的边界十分模糊混乱，大家其实也没有认真的去分割过。不过这片多为草场，气候也不是很好，风沙较大，人口也相对稀少，大家也做到了不争不抢。朝廷这边的百姓会越境开荒，北满州这边的牧民也会南下放牧，偶有争执也都能很和谐的解决。这些年朝廷和北满州关系密切，大家相处的更融洽了，即便如今起了纷争，对百姓们的影响也不是很大。但是军人不是百姓，他们面临的情况要艰难的多。
北满州在边界，从北到南分驻了两个骑兵旅，一个混成步兵旅，还有一个暂编步兵师。其他人到都还好，可暂编步兵三十一师都日子却很不好过。暂编三十一步兵师，并非北满州主力部队，只是一个由混成旅发展起来的简编师。照理说，即便被摆在了边境，有什么大风大浪，也刮不到他们，但是凡事总有例外。
三十一师师长郑勇，是个老资格，荒村时代便进入了部队，算是果兴阿起家的老弟兄，而且还干过阿克敦的贴身警卫员。像他这种背景，一般的大风大浪，根本不能把他怎么样，可是他的背景不止这么简单。
简编三十一师，是一个经常搬家的部队，在三江呆过，在黑龙江混过，在嫩江也呆过，第一次远东战争的时候，更是一路打到了最北方。这些本应算是部队的光荣历史，但是现在看起来却很怪了。这支兵力不多，装备也一般的部队，似乎是毕云涛的影子，无论毕云涛走到哪里，永远都带着他们。这次三十一师移驻长城边墙，也是毕云涛把他们带过来的。毕云涛那么多精干的嫡系部队不带，偏偏走到哪里，都带着这支不怎么起眼的简编师，谁看了都会觉得有问题。
郑勇如果只是这些一直跟着毕云涛，还可以说是巧合，毕竟毕云涛从未提出过带着他们的要求，郑勇也没有主动申请过移防。可是除了这个巧合，还有另外两个更诡异的巧合。郑勇和姜百书是陆大将军班的同学，两人是一个宿舍的下铺，私人关系极好。郑勇还和石殿臣是远方姻亲，郑勇的表舅爷是石殿臣堂外甥的老丈人。这些加在一起，谁都觉得他有问题了。要不是有阿克敦保着郑勇，怕是郑勇早得去军情科的小单间里住着了。
虽然有阿克敦力保，郑勇也属实什么都没干过，但是对郑勇的审查，可是一点也放松。军情科派了一个二十人的工作组进驻三十一师，不但把郑勇这些年看什么报纸都给查出来了，更是把三十一师各级将校挨个拉出来审查。郑勇到是属实没什么事，可是这顿折腾，也的确够他受的。军情科的手段实在是太厉害，把郑勇的私隐都给翻了出来，而且保密工作做得很不好。以至于郑勇背着老婆，养了外宅的的事也漏了，老婆和他打了好几天的架。
“师座，您能不能再和老长官沟通一下，让军情科放咱们一马，再这么折腾下去，咱们三十一师要完啊！”参谋长于四强可怜兮兮的向郑勇求助，他养小老婆的事也漏了，河东狮在他的脸留下了明显的痕迹。
“别给老连长找事了，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姜百书这个愣种，可是坑死了人了！大将军震怒非常，岂是寻常可。反正咱们也没搀和那些千刀万剐的事，怕什么，让他们查是了！”郑勇其实偷摸给东江打过电报，结果被阿克敦臭骂了一顿，只是他不能在兄弟们面前露了怯。
“不成了！三一三团倒腾货的事，估计要漏，军情科已经盯了，再查下去，刘大疤瘌他们几个，怕是得扒军装了！”于四强对于谋反的事，一点也不心虚，但是他们有别的事，如向关内走私货物。
“妈的，老子早说过，那点小钱不要挣，这下好吧！他们不是没弄什么违禁的东西吗？赚点差价而已，大不了记个过，降两级是了！”郑勇没参与，但也收了分润。
“别的是没啥，不过刘大疤瘌他们嫌肉小，头俩月弄了点止疼的药过去。”于四强现在也是后悔死了，这事是他点的头。
“王八羔子，你们动了白龙珠了？从哪弄来的？”郑勇这下也急了，果兴阿有明令，动白龙珠者立斩不赦。
“不是，不是，没那么严重，一些强力安定，还有一点吗啡！”于四强也没有作死的胆子。
“安定还好说，吗啡一样能要命啊！”郑勇的心略安了一点，但动吗啡一样是大罪。
“计量非常小，是一百个急救包的量！”于四强也很小心，他们干的这个事，和当年佣兵师团在金州地峡干的事一样，他们只卖市面能买得到的东西。当然了吗啡，在北满州也是列管的处方药，他们也是通过特殊渠道搞来的。
“走私点东西，查出来也没事，这个药的事……”郑勇有些为难。
“走私的事，军情科早查出来了，他们也没怎么心。可是最近他们好像查到了别的什么事，一下子盯了刘大疤瘌买药的事，得赶紧想办法，不然用不了两天得漏！”于四强也是没办法了。
“能有什么办法，不让他们查啊！”郑勇郁闷的点了根烟。
“报告！”两人正对着发愁，书拿着一摞子件走了进来。
郑勇接过件看了一眼，见不过是日常的防务汇报，便一把扔给了于四强，现在他要烦恼的是如何保住手下的兄弟。于四强也是一样的烦恼，不过参谋长得多担待一些，他只能一边烦恼，一边翻越起了个边防哨所的汇报。山海关到明水堂一线，为主力第二十一混成旅负责，三十一师负责的是义院口到宽城一带。各地的汇报多少老生常谈，看不出什么来，但是与宽城交界的青山口却有不同的信息传来。
具驻防在青山口外的边防哨所汇报，清军在喜风口驻防的两营兵，以及在宽城驻防的一营巡防，突然有了调动。三营合计三千兵马，突然向长城青山口移动，而且在长城外设置了哨所，并且开始了日常巡哨。宽城是朝廷的地盘，青山口一段长城也是清军管辖，不过之前为了避免引起摩擦，清军全部后撤至更西边一点的喜风口驻扎。这次清军突然回到青山口，也算是内线调动，三十一师需引起重视，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北满州与朝廷是以长城为界的，清军走出长城可算侵入北满州疆域了。当然这话也分怎么说，长城为界不过是大家的默契，并没有任何的实质协议。而且三十一师的防区，其实是在建昌、凌源、宁城、喀喇沁旗，前哨所在的青龙，只能算是由满洲军治理的缓冲地带。
“师座，清军侵入我军防区，打吧！”于四强显然没有想那么多的客观因素，他更关心如何摆脱眼前的困境。
“他们在长城附近活动，算不得侵入我军防区吧！”郑勇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了。
“师座，不得不打啊！我们身处嫌疑之地，只有坚决的对清军给予迎头痛击，才能洗脱我们的嫌疑。而且若是开战了，军情科也不好在揪着私货的事了。他们若是咬着不放，便是他们不识大体，是他们诋毁抗敌英雄！”于四强脑子转的飞快。
“嗯！对！让三一三团先，刘大疤瘌顶去了，军情科也不好在说什么了！”郑勇连连叫好。
当日三十一师便发出了急电，声称清军越境侵入防区，三十一师已展开全面自卫反击，所部三一三团为前锋出击。
“他们耍花样啊！那个刘进猛绝对有问题，他不仅走私货物，而且涉及了违禁药品！”军情科的年轻特工对于三十一师耍花样的行为非常的不满。
“算了吧！走私是该军法处管的事，我们已经越俎代庖了，何必再找麻烦！战火一起，走私赚点零花钱，不过是小事啦！再说东江的阿将军多次和三老板打了招呼，要保这个郑勇，咱们还是替三老板做点人情的好！”听着长城边的隆隆炮声，军情科的小组长，到是非常的淡然。
第七百五十八章 武装冲突
郑勇不怕打仗，三十一师虽然不济，但是清军的那个装备水平和训练程度，三十一师还是可以轻松的摆平他们。不过几次郑勇必须大打，起码要把声势搞起来，不然他糊弄不走军情科的那帮大爷。所以分散在各地的三十一师各部，全都集结在了青龙一线。以三一三团为主力猛攻青山口，同时沿长河对宽城设防，并做出攻击姿态。
郑勇和于四强最担心的，便是对面的清军一触即溃，或者干脆被他们的阵势给吓回去了，不成想对面的清军非常的配合。三十一师出动之后，清军非但没有后撤，反而大规模的前出，甚至在青山口外围构筑了大批工事，一副准备死磕的架势。三一三团接战之后，更是传回了喜讯，这三个乐字营头的清军，非常的强悍，堪称清军劲旅。他们不仅训练有素，而且装备的也非常好，甚至一度和三一三团展开了炮战。
郑勇和于四强在后方指挥部以手加额，连呼万幸，这下他们终于稳了。青山口的城头，另外一个人也在庆幸，这次他也算稳了。青山口的清军主将，是一名三品参将，他在奉天嘴占过果兴阿的便宜，不过曹梦、吴秀明、李枝等一系淮扬系大将和他更熟，这位老兄便是当年的土匪小头目何欢。
果兴阿大闹京师之后，何欢在白洋淀附近收拢了一批自己的旧部，然后和宋景诗一道又成了胜保的部下。跟着胜保混了两年，何欢官职没怎么升，但是手底下的乐字营可成长了不少。后来胜保被赐死，何欢也没受什么牵连，反而在西北立了些军功，混了一个三品的顶戴。而后便因治军严谨，忠勇可靠，被调入直隶，驻防热河一带。一个土匪出身的毛头小子，能爬参将的高位，也算是屌丝的逆袭，可是何欢并不满足，他还要和自己的两个小伙伴再较高下。
北满州国势日隆，吴秀明、曹梦、李枝等人也是一路高升，得到消息的何欢，只能继续奋发图强。何欢在朝里没有任何的背景，想再往升是很艰难的了，但是何欢并不气馁，他仔细研究过果兴阿的发家史，知道实力才是真正的王道。这些年他在官场花的心思不多，在治军到是下了苦功，亲下一线和士兵们同甘共苦的训练，省吃俭用的买装备，终于让他练出了堪称大清一等强军三营兵。曾国藩巡视边墙的时候，还曾盛赞过何欢治军有方，特意给他增补了德制克虏伯火炮十二位，亲赐营号乐字营。
刘坤一出访奉天的时候，曾经私下里在军招募精干敢死之士，颇得曾国藩赏识的何欢，自然成了刘坤一的首选。何欢得知是要去北满州属地执行秘密任务之后，二话不说便加入了刘坤一的队伍，而且精选了一百精兵随行。抓住果兴阿之后，何欢差点没乐成精神病，这个他一辈子的阴影，终于成了他的阶下囚了。得意忘形的何欢，还趁着刘坤一去招抚奉天官员，跑到内堂去恶心了果兴阿一把。当时何欢爽的像吃了大力丸一样，但是大祸的根也此种下。
奉天事变终究是失败了，何欢带着他的士兵与刘坤一一道，如同丧家之犬一样被赶出了北满州，这还得感谢毕云涛的临终遗愿。刘坤一赶回京城请罪，何欢又回到了他驻防的宽城，然后他便开始害怕。果兴阿有多不好惹，何欢可是深有体会的，这次的事果兴阿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在何欢看来，软弱的朝廷九成九是扛不住果兴阿的压力，一定会处死刘坤一等人向果兴阿请罪，换取果兴阿的谅解。何欢只是观摩团里的一个小人物，朝廷请罪也杀不到他头，但是他可把果兴阿恶心的太厉害了。当时果兴阿气的像个绿茄子一样，何欢至今还是记忆犹新，果兴阿即便放过元凶刘坤一，也肯定要杀他泄愤。
回到驻地之后，越来越觉得自己小命不保的何欢，开始了他苦思冥想，他要找一条生路出来。扯旗造反是不现实的，虽然他的士兵肯定听他的，但是他的实力还是太弱小了，敢扯旗必然被灭门。投靠北满州也是不现实的，即便有曹梦等人给自己求情，果兴阿也未必会放过自己，自己可是开过人家老婆玩笑的。彷徨无计的何欢，还是想出了一个好办法，那是打仗。一旦朝廷和北满州打起来了，赔罪不赔罪的事，不存在了。而且自己作为一线和满洲军接战的战将，朝廷也没办法动自己。朝廷也是要顾忌军心士气的，不然让满洲军打进长城，大清朝廷可算完了。而且打起来无外乎两种结果，胜了，自己便是朝廷的英雄，败了，他也可以率部南逃，总之怎样都是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