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军后侧的树丛里,突然飞出了百颗嗤嗤作响的铁疙瘩。许多太平军战士都还没有见过果兴阿发明的手榴弹,但是好歹也是使用火器的战士,面对底部燃烧的铁疙瘩,他们还是本能的觉察到了危险。不过留给他们躲闪的时间不多了,导火索还是眼看着烧完了,火炮的爆破弹还有凶猛三分地爆炸声在太平间的后队响起。在爆炸的烟尘,更多的手榴弹被扔了出来,然后是更加恐怖的爆炸。如果不是退到后队休息的黄浩俊手快,一辆满载火药的辎重车辆几乎被飞来的明火点燃。
惊慌地太平军急忙把枪口对准了身后,可是刚刚送出死神的树木后面却是一片死寂,好像他们的阴影里从来没有过任何生灵一般。太平军一排排子弹打向了寂静的树林里,但是里面毫无回应,既没有反击的子弹,也没有弹后凄惨的哀嚎。
清军其他三个方向的火力并没有放松,虽然备受太平军的压制,但他们也一刻不停的向太平军倾斜着弹雨。时不时还会有炮弹呼啸而至,落在某个人的脚边,然后将这个人带天空。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后队的太平军也不得不放缓了脚步,静下心来,开始细致的向身后的密林里探察。
黄浩俊带着几队太平军平端着步枪向身后开始搜索前进,可是除了刚刚飞出过手榴弹以外,这里的一切都再正常不过。正常的杂草,正常的树木,正常的碎石,瞪着眼睛找了许久,黄浩俊也没有发现任何敌人的踪迹。正当他准备下令扩大搜索范围的时候,余光忽然发现两棵树木间的一处杂草动了一下,然后周围更多的杂草动了起来。
“趴下!”黄浩俊已经没有时间喊出更多的提示了,在他自己刚刚扑倒在地的时候,杂草与树木间已经站起了无数的人影。
连他们手里的火枪都用杂草做了伪装,远远看去,这些身披挂满了草叶的清军已经与山林融为了一体。他们突然站起来的时候,太平间毫无防备,许多人都把清军当作了被惊扰的山魈。
在太平军反应过来之前,清军都已经扣下了扳机,霰弹枪的铁砂喷射而出,将清军眼前的敌人一扫而空。几个幸运儿颤抖着举起了手里的火枪想要还击,却已经被清军霰弹枪的第二轮射击击倒,更有几十个举着转轮步枪的清军随时准备补射。
黄浩俊和身边的几个聪明人,躺在地一动也不敢动,仔细的听着清军的动静。当传来一阵纸张的撕扯以及通条插入枪管的声音,黄浩俊等人才敢跳起身来,他们也知道还击没有意义,几个人转身跑。
清军没有特意的去追他们几个人,不过也快速的跟出了树林,他们再次向大队的太平军投掷了大量的手榴弹,然后利用霰弹枪射速和杀伤面积的优势,疯狂的开始杀伤太平军后队的有生力量。
黄达平发觉后院起火,急忙集结力量反扑的时候,承泰很没品的开始转身跑路。面对优势兵力的太平军,承泰带着突击连直接钻进了树林,利用树木的掩护,躲避着太平军射来的子弹。气愤不已的太平军干着急,却死活也打不到自己的对手。
“放火,把这些王八蛋烧出来。”苗汉生草率的下达了命令。
“不能,别……”黄浩俊的部属死伤最重,刚刚逃命时他又被铁砂扫了一下,又痛又伤的黄浩俊躺在地很有些奄奄一息的意思。可听见苗汉生放火的命令,他还是急忙出声阻止,但他实在是太虚弱了,人们没能够听到他阻止的声音。
两山之间本是一片开阔的谷地,之所以没能以一片谷底的形态出现在人们面前,便是树木和杂草遮挡住了道路以外的部分。承泰的突击连是借树木藏身,太平军面对清军的伏击何尝不是借树木藏身。连山遍野的树木,一旦被点燃哪里能够区隔,一烧是一片。到时候承泰固然会被逼出来,太平军也不得不直接暴露在清军的眼前。没有火的地方是太平军,这几乎和靶子没有区别,而火焰产生的高温和浓烟也要太平军和承泰等人分享。
承泰所部时不时的扔出的手榴弹和打出的冷枪,极大的延缓了太平军撤退的速度。而且不止太平军放火,承泰也在太平军的后路点了一把火。清军不仅在四周扩大火势,更是把许多枯枝等物堆在路点燃,用大火截断了太平军的后路。
无论是举着望远镜为承泰欢呼的果兴阿,还是心里暗暗叫苦的黄达平,都没有想到火头是苗汉生点燃的。火势本越来越大,暗暗后悔没有一开始用火攻的果兴阿,又拿出了压箱底的宝贝——烧夷弹。
火烧东京的景象曾无数次的出现在果兴阿的脑海里,所以在开发武器方面,果兴阿一直也没有放松对于燃烧类武器探索。不过碍于材料有限,果兴阿的燃烧类武器开发的并不顺畅。目前压箱底的烧夷弹,也只能算是徒有个名字而已,果兴阿目前还搞不定能在空气自燃的白磷,所以烧夷弹里填充的是红磷。虽然效果略差,但是作为简略的烧夷弹还是足够了。
清军炮兵把仅有的烧夷弹散射向了太平军的四周,炮弹炮炸后太平军的周围顿时陷入了一片火海。9月的草木含有大量的水分,火舌刚一露头便被滚滚的浓烟覆盖了。战场一时陷入了无尽的烟雾当,火势正的太平军更是达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境地。
黄达平不得不收缩阵线,火势太大了,松散的阵线不只威胁着士兵的生命,过高的温度更是随时可能引爆辎重里的火药。太平军只能再次聚集在了一起,挖开防火沟来隔断火焰的侵蚀,同时利用仅有的水源来减轻烟雾的伤害。
清军步兵也无法穿越火海,对着烟雾漫无目的的射击也毫无意义,果兴阿当然希望烟雾让太平间全部都丧失抵抗力,但还是不能全靠老天爷帮忙。太平军在挖沟防火的时候,清军也在干体力活,果兴阿决定接着浓烟的掩护前移炮兵阵地。
把没有近战能力的炮兵,送到敌人的眼皮子底下去是有些冒险,但果兴阿不相信烟熏火燎坚持下来的太平军还有反击的余力。这把火可不能白烧,一场大火过后,清军只是略具优势,这可不是果兴阿想要的,他要的是一子定江山,彻底将死黄达平。
足足两个时辰之后,外圈承泰的突击连和火场正的太平军,都透过烟雾露出了自己漆黑的面孔和洁白的牙齿。
“大炮!”被烟熏火燎折磨了两个时辰已经精辟历经的太平军战士们,在重见天日的时候,都发出了来自心底的惊呼。
第八十九章 再见,黄达平
清军冒着滚滚的烟尘,把火炮抵近到了距离太平军仅八百多米的距离。浓烟散去后,在太平军战士的惊呼升,清军开始了真正的炮兵冲锋。孔震亲自带队,二十二门拿破仑炮一字排开,对着太平军密集的人群发起了第一轮齐射。
被烈焰和浓烟折磨的疲惫不堪的太平军虽然密集,但也只是松散在聚在一起,并没有组成步兵队形,清军的第一轮齐射虽然杀伤了不少人员,但是经验丰富的太平军受到的影响并不大。受到火炮轰击的太平军士兵快速的找到了隐蔽身形的位置,举枪开始还击。几个得力的军官更是组织起了小型的方阵,开始有节奏的进行分段交替射击。
利用大火缩小了包围圈的清军,也立即予以还击,但更为出彩的还是火炮。威力巨大的实心球形弹,在八百米的距离射击更加精确,清军甚至可以用火炮来狙杀太平军一方优秀的指挥者。清军一共在八百米的距离进行了五轮齐射,一百一十颗十二磅的大铁球被射到了太平军的队伍。
第五轮齐射过后,清军的火炮暂时停歇了一会,炮兵们开始徒手推着火炮前进,前行了大概一百多米之后才停下来。炮兵开始重新装弹,在敌人诧异的眼神发起了第一轮霰弹齐射。步兵攻击受制于炮兵不能跟进,果兴阿干脆让炮兵来打冲锋,步兵跟着炮兵走。历史拿破仑干过这种炮兵冲锋的活,虽然炮兵挨了不少子弹,但轰死了俄国四千多人。
霰弹在六百多米的距离杀伤力有限,但二十二门火炮的齐射,却足以在太平军的面前形成一堵无形的墙。飞行了六百多米的铁砂像是超出了有效射程的子弹,已经势微但却仍然具有杀伤的能力。无数的太平军士兵被铁砂打得血肉模糊,他们可能伤的并不重,却最为壮观。清军炮兵依旧是五轮齐射,然后继续推着火炮前进。
“不能让他们再往前了!”不等黄达平的命令,一线的军官们已经知道,绝对不能再让清军炮兵前进了,清军是想用大炮活活挤死他们。
“嘭、嘭……”无需军官的组织,太平军齐射的枪声简洁而明快。
几名清军的炮兵被打翻在地,有人被打了手腕关节,手掌齐腕被打断。有人被胸腹间凭空多出了几个血窟窿,捂着肚子在地来回的翻滚。更有人被击了要害,倒在地只是偶尔轻微的抽搐。
孔震对于部下的惨状视而不见,从容的指挥其他人架设火炮继续装弹,用霰弹来回应太平军的子弹。一连也开始向太平军的方向进行概略射击,压制太平军的步枪火力。来了两轮齐射暂时压制住太平军活力的炮兵继续前进,趁着太平军死伤惨重火力难以为继的机会,炮兵前进到了距离太平军仅仅两百多米的距离。
“排长,不能再压了,距离长毛太近了。”太平军的子弹像冰雹一样拍了过来,虽然炮兵们想尽各种办法躲避着,但还是不断的有人被击倒。孔震和果兴阿最看好的炮兵苗子边昌狄也渐渐的抵受不住压力,建议孔震放缓前进的步伐。
“不能停,压去,两百米再开火,彻底把长毛的防线给老子打开,胜负成败在此一举!”孔震低头推着大炮,高声呼喊着。
“排长,弟兄们死伤太大了。”边昌狄看着身边的战友一个个的倒下,哭喊着哀求着。
“不死于阵前,便死于军法!骑兵能死,步兵能死,咱们炮兵没什么不能死的。二百米,二百米是胜利。再言进退者,和老子的手枪说话!”孔震也已经红了眼睛。
六十多人的炮兵加各部抽调的步兵,一共九十人的队伍,只有三分之二到达了二百米的生死线。炮兵再次完成了装弹,当射手拉住绳子的时候,不只是清军,连太平军的时间都好像停止了。所有人都停止了射击,静静的看着清军的炮手们,似乎只有等他们拉下了绳子,世界才能恢复活力。
世界忽然静止,一切都是静悄悄的,每个士兵仿佛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嘣、嘣、……隆隆……”太平军的士兵觉得自己的心跳加快了太多,而且声音越来越大,渐渐变成了震荡山川,好像天崩地裂的声音。
“放!”太平军茫然的抬起头寻找声音来源的时候,孔震狠狠的挥下了手臂,下达了发射的命令。
铁砂从炮管飞射而出,如狂风般横扫过太平军的阵地。太平军脆弱的掩体无法抵挡近距离的炮击,一片片僵直的躯体被狂风吹倒。太平军在火场依托地形建立起的松散防线,瞬间被铁砂击成了粉碎。
炮兵快速的装填着弹药,他们表演的时间不多了,为了倒在路的战友,他们必须快。紧凑的三轮齐射过后,太平军防线的漏之鱼也被打净了,隆隆的马蹄声已到了背后。炮兵不得不换装实心弹,抬高火炮的仰角,准备向远方的太平军做遮断射击。
这次冲锋的骑兵跑的并不快,为了队列的整齐,他们在经过炮兵阵地之前一直控制着战马奔跑的速度。慕顺亲领的第一梯队,全部换乘了高大的洋马,连之前拉车的挽马都被补充进了慕顺的马队。高大的洋马,为了第一梯队的冲击力提供了保障,直到希拉布的第二梯队才是正宗的蒙古马。
奔驰的骑兵利用炮兵轰击打开的缺口,呼啸着冲入了太平军的队伍,马蹄践踏着地的灰烬带起冲天的烟尘。身高超过一米八的洋马飞奔起来,在这个时代有着不可抵挡的冲击力,沿途已经陷入慌乱的太平军士兵被彻底冲垮。他们被飞驰的战马的骨断筋折,被马刀拦腰斩断,被驱赶着如同羔羊般漫无目的的逃窜。
“滴滴答、滴滴答、滴、滴、答……”唢呐版的冲锋号再次响起,尾随着骑兵的冲击,清军以手持速射武器的特战小队为先导,也发起了冲锋。
已经是强弩之末的太平军不可避免的奔溃了,被火烘烤了两个时辰,被浓烟熏了两个时辰的士兵抛下了手里的火枪,狼狈的开始奔逃。突击连听到主力的冲锋号也发起了冲锋,不过兵力不足的他们不敢去正面阻挡如海浪般的太平军溃兵,只能让开了道路,在两翼侧击溃逃的败兵。
“败了,又败了!”太平军军的黄达平再次亲眼目睹了队伍的奔溃,和一次一样,他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莫名妙的败了,而且又是雪崩式的大溃败。
“师帅,后路的火已经燃尽了,清军也让开了道路,我掩护您先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苗汉生发现兵败已成山倒之势,立即集了队伍里的战马,编成了五十余骑的马队,准备保着黄达平先走。
“青山还是留给别人吧!我栽在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手里已经不是一次了,我还有什么脸面回去,今天我和他决一死战吧!”黄达平已经心灰意冷。
“师帅,这丧气话万万说不得啊!我们还有五十余骑,冲出去不成问题,您重振旗鼓,他日定能取下这小妖的项人头。”苗汉生急切的劝道,留给他们突围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还有五十余骑,冲一次,只要拦住清妖的骑兵,争取到整理队伍的时间,我们还有机会!”黄达平找到了挽救局势的办法,骑兵是无法对付有组织队形的步兵的,更何况清军的骑兵并不多只有一百余骑,清军只是借着骑兵的冲击力把太平军打散而已。清军已经全面发起了总攻,之前的地形优势和火炮优势都荡然无存,只要拦住清军骑兵,给太平军赢得重新整队的机会,胜负犹未可知。
“师帅,那是蓝甲兵啊!”苗汉生已经急得抽泣起来。
“怎么?怕死啦?你不,我带人!”黄达平万万没有想到,最后一个贴心的部下,居然在这种时候,怕起了清军的蓝甲骑兵。
苗汉生却是有苦说不出,加入太平军以来,也是几番尸山血河里历练下来的,他早已麻木了对于死亡的恐惧。但是他的重没有考虑过去阻挡清军的骑兵,因为他知道身穿蓝甲的清军重骑兵是挡不住的,这是他的袍泽兄弟用鲜血还回来的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