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找不到门路，就有人去找有门路的明哥和坤哥。明哥和坤哥知道那门路是唐浩泽的。而且宋老板那里要得货也不多。他们两家就差不多了，就算还少一些，但他们也不好答应。答应了一个，其他人就会恼火怨恨。
他们商量好了，对那些人只说收他们货的老板每天能吃下的货他们就能供应。
不过这两番对比下，同样多的鸟，他们能多赚一倍。而且他们还比别人提前赚了一段时间。这让他们对唐浩泽更信服了一些。
…………
这天是周末，但唐浩泽现在没有休息日。他依然每天看着鱼塭，同时也每天看书做题。他现在有了一点钱，不久前去月考，在问过老师的建议，他去书店买了一些习题回来做。另外，他也买了一些“杂书”，都是人物传记或者科普书籍。
上次月考，他排在全班第四名，虽然出了三甲，各科成绩都相当均衡，但也完成了和父母还有老师的承诺。所以他能再请大半个月的假。大半个月之后，就是期中考了。
他正躺在小屋雨檐下的吊床看书，唐小芸却跑了来。
他放下书问：“家里有事？”
唐小芸搬了个小凳子坐下，气呼呼地说：“有人来了。”
唐浩泽奇怪了，问：“谁来了？”
“就是四婶。来要债的！我都听不下去了。”
“要债来了？”
唐浩泽眉头皱了起来。不是说他觉得别人要债不对。他爸受伤后，他们家在村里各家能借的人都借了。另外还有亲戚家的。加起来有七八万的债务。
不过从村里借的钱总额虽然多，足有四万。但他记得最多的一家不过三千。
那个四婶这个称呼也只是族谱排行而已，也不算是真正的亲人。她家却是也给唐浩泽家借了点钱。但他已经忘记具体数额了。他问：“她有没有说是要还多少？”
“一千五百！”唐小芸依然气呼呼地说。“我们家里才挣到一点钱，还不知道够不够用，她家养着两塘盖了新房子，她还来哭穷，好像我们家故意要赖她债似的。妈好说歹说，她就说什么家里放了虾苗，四叔又好赌什么的。反正好像她家没有那一千五就过不下去似的。哥你现在能挣钱，还她一千五总还得起，但是还了她的，其他人也来要债怎么办。哼！”
唐浩泽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她年纪小小的竟然也想到这么多。他也是担心这个事。那四婶是个稍刻薄多舌的。想来是看到他现在捉鸟卖到市里，就心理不平衡了。
他下了吊床，将书放回小屋有关上了门说：“我回去看看。”
“我也回去！”
唐浩康还在学校补课不在家，两兄妹回到家还没进门，唐浩泽就听到里面四婶的声音：“她二婶，你是不知道，现在杂鱼价格一天比一天高，他四叔虽然养了两口塘的虾，但又是赌又是喝的，家里就靠我做海补贴，但我又要喂虾，又要照顾家里，连做海也没几多时间，这日子真是一天比一天过得难。”
唐浩泽走进门，看到屋里坐着的不仅仅是四婶，还有两个女人，都是村里给她家借了债的。想来也是来要债的。
“老大，你怎么回来了？”孔凤荃本不想让孩子担心这些事的。没想到这事还是将唐浩泽吵回来了。“家里也没什么事，你有空多就看看书。”
他四婶这是笑着说：“浩泽回来了。我说他二婶，你家浩泽本事可大着呢。就算考不上大学也能赚大钱，这还才高一，一天就能赚几百块。”
孔凤荃听她这话，僵着笑脸说：“他四婶说的是哪里话？赚这偏门钱能赚几天。我家宁愿他一分钱也赚不到，最好能考上好大学。”
唐浩泽笑着对那几个女人说：“四婶、十八婶、六嫂，你们先坐回。”他又对孔凤荃说。“妈，回来拿点东西。我先去看看爸！”
“去吧！”孔凤荃现在也知道这儿子的气性比之前大了不少，她现在也不知道儿子在打什么主意。“拿了东西就去看书吧！”
唐浩泽点了点头，就去了唐郑敏的房间。唐小芸也跟着进了去，顺便关上了门。
他看到父亲垫着被子半躺着，脸上沉着。他坐过去，放低声音说：“爸，你不用想那么多。家里还有我呢。”
这一个多月下来，唐郑敏也看出儿子是有主意的人。他看着儿子，问：“你打算怎么做？”现在有人来家里要债，他心里当然不好受。他虽然是瘫在床上，但家里的事儿子和妻子都会和他商量。家里有多少钱他很清楚。
第二十一章 人心冷暖
这段时间唐郑敏虽然吃药的钱少了，但是唐浩泽养虾捉鸟的成本支出也去了八千多。
唐浩泽这段时间赚了点钱，加上孔凤荃做海零散有些收入，但家里总体依然是亏空了，现在银行存折只有一万六千左右。这村里乡亲有人来要债，他家还了一个，其他人再来要，他们又该怎么办？
他知道现在村里的人都是听说了自家拿到了三万的救济金，又盯着自己大儿子每天捉鸟卖能收入几百块，未必不会认定他家是有钱不肯还了。现在还了一个，其他人说不定就一起来了。
还了当然好，不还人家怎么看他们家还不知道呢。
唐浩泽不想让父亲担心这些琐事，说：“爸。我来是想和你打个商量。”
“你说。”
“现在家里存在银行的钱，我们都拿出来。这钱，我们全部用来还了。还多少是多少。剩下的，我给他们打包票，今年年底就还清。”
“你这么闹得大家都不开心。”唐郑敏有些担心他做得过火了。“既然要还钱，谁先来就先还谁的吧。”
唐浩泽却不那么认为，人情也是会变的。说清楚了，遵守约定，这人情就算变了也能维持一个表面。不遵守，他也能看出人心。
他笑着对父亲说：“爸，村里的叔伯兄弟当然大多都不是那样的人。但难免会有看不得别人家好过的。”
唐郑敏也不是小孩子，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你家不好时，就算有人看不起你，却说不定更多人愿意帮你。但要是你过得比他好了，就想着怎么将你踩下去。一样米养百样人，那样的人少，但总还是有的。
唐浩泽这时有听到外面传来四婶的声音，声音很高，像是专门说给他听的：“他二婶，你难道还怕我们抢了你家的。你家浩泽天天都有好几百的进账，一千五不过几天的事。”
唐浩泽看父亲脸上又沉了一下，就说：“爸，出去了。”
“去吧，不要太伤了情面！”
“我知道。”
唐浩泽对唐小芸说：“你和爸说说话。”
他走出客厅，笑着对那几个女人说：“四婶，你们说的事，我也知道了。”
他二婶脸上带笑，说：“浩泽，不是你四婶不讲理，只是你也知道你四叔是个混的。天天不着家，那时你家有困难，你四叔一说我也二话没说就拿出钱借给你家。我也知道上门要不好，但四婶也是没办法。我娘家要盖房子，上来找我要。我身上也是没啊。我想这你是有本事的，二伯身体也好了。家里宽松了……”
唐浩泽打断她的话头，说：“四婶，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我家当然不会不还。我家困难，向叔伯兄弟借了救命钱。这个情我家也会一直记住。既然是一起借的，当然不能只还四婶你们几家。而且我家现在是存着一点钱。大概有一万五。这钱，下午，我就去取出来，等我将借了钱的叔伯兄弟都请来，然后按照之前借的数将那一万五各家都还一点。”
他还没说完，那个一直没说话的十八婶高声说：“我听说你家得了三万的救济金，怎么就只有一万五了？”
唐浩泽眼皮跳了一下，笑着说：“十八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治病开销很大。这一万五还是我最近捉鸟卖才存起来那么多。十八婶要是不相信，我正担心一个人去取钱不安全，十八婶有时间就陪我一起去？”
那十八婶讪笑一声，不说话了。
他也不想和她们多言。他起身说：“四婶、十八婶，六嫂，你们先坐，我先去和其它叔伯兄弟说一声，让他们午后过来。吃过饭后，我就去取钱。”
他不是说说而已，他出门后就凭着当时还钱的记忆，去找借过钱给自家的各家，跟他们说明今天下午三点先还一部分钱：“我家现在存着点钱，还不能全部还上。现在先还一点，剩下的，我家会在十二月底还清。”并且，他也委婉地声明：如果三点没到，那些钱就会全部先还去的人家的。
各家的反应各有不同，有得当即表示不去了：“等你家真宽松了再还，不用急。”
有些则是说了一通好听的，但也没说去不去。
人家说的话，唐浩泽都听着。总之他是通知到了，人心是冷是暖，下午就知道了。
下午，他将银行里的钱全部取了回来。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来了六个女人。
不过时间还不到三点。他等了一阵，一个男人气呼呼地来了。
唐浩泽看到他愣了一下，因为他老婆已经来了。不过他还是站起来说：“十四叔，你来了，快坐下喝杯茶。”
被他叫做十四叔的男人摆手说：“浩泽，我改天再来找你喝茶。不过现在水起了，我要出海了。”
他说着对一个女人喝骂：“你这婆娘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回去准备做事！丢脸！”
被他骂的女人涨红了脸，忙不迭低头走了。
十四叔，拍了拍唐浩泽的肩膀，说：“我借给你家的那点钱，等你大学毕业再还也不晚！我走了。”他说着也不等唐浩泽说话转身就走了。
唐浩泽连忙送他出了门。
他还没来得及进屋，唐浩明、唐浩坤和唐浩强三个人一起来了。
他将人迎进屋，对他们来有些奇怪，唐浩强父亲几年前出海捕鱼再没回来，他家孤儿寡母的，是村里最穷的人家。他家没找过唐浩强家借过钱，所以他们应给不是来要债的。
唐浩明也没做下，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叠蓝色的钞票放在桌子上，说：“浩泽，这里有三千，你先拿着用。你嫂子不在家，我先家去了。有什么事你再来喊我。”他说着有直接转身走了。
唐浩坤更直接，将钱放下，留下两个字：“三千！”
唐浩强小心地将钱交给唐浩泽，有点不好意思：“浩泽，我只有一千。之前我家也还了一些债！”他和唐浩明唐浩坤是堂兄弟，又从小没了爹，另外两人才做什么都带上他。现在捕鸟赚钱，三人都赚了一些。唐浩强家里本来就困难，现在拿出一千，确实可能是他的极限了。
唐浩泽将钱塞到他口袋，说：“我的钱够了。”
他说着不由分说将人推出门，说：“今天我有事，晚上叫上明哥和坤哥，来鱼塭喝酒！他们这钱，我晚上也会还给他们。”
唐浩强和他一般年岁，心智还不是很成熟。被他这么一说，也就没再坚持。
几个女人经历两拨人闯进来又走。她们是来要债的，唐浩明他们几个却是给唐浩泽送钱的。她们有点坐立不安。
到了三点，再没有人来。来的五家，一个要还两千，两个一千五，一个一千，一个五百。总共才五千。唐浩泽当即将钱还给了她们。
那几个女人拿到钱悻悻走了。
唐浩泽在家里又等了一个多小时，再没有人来了。
第二十二章 赚钱和学习的平衡
唐浩明回到家才坐下点上水烟筒，唐浩强就追了过来。他进到唐浩明两夫妻都在。他打招呼说：“明哥，大嫂。”
“阿强来了，你坐。我给你泡壶茶。”
“不用了大嫂。我就和明哥说件事，还要去坤哥那。”
唐浩明吐出一口烟，问：“是什么事让你这么急？”
“浩泽没要我的钱，他让我跟你们说，今晚去他的鱼塭那喝酒。”
“有说什么时候没？”
“没说。大概是吃了饭之后。”
唐浩明又说：“他没要你的钱，你就将钱带回来了？你傻啊。不会放在桌子上就跑？”
“我钱少，想跟他多说一句，让他不要介意。”
“傻！”唐浩明看着这个没有爹教的堂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你说的事，我知道了。你去和阿坤说一声，今晚八点我们一起过去，得带点下酒的东西去。”
“嗯。我家有盐抄的花生，我今晚带几斤过去。”
“去吧去吧！”
等唐浩强跑远了，唐浩明老婆嘀咕说：“浩泽他家没要好强的钱，不是嫌少了吧。”
唐浩明摇头说：“刚才浩泽家只有四婶、十婶、十八婶、六嫂和阿全老婆在。我刚去的时候，十四婶急急脚走了，十四叔也绷着脸从浩泽家出来。十四婶什么都好，就是没个主见，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还好十四叔是个明白人。”
“那倒是，还有四婶她们几个心眼都没针尖大。人家浩泽家才刚有点起色，二伯都还没下床呢就上门要钱。这会闹得没脸了。”
唐浩明斥她说：“在外面你别说这些那些的。”他老婆其他还行，就是多嘴了一些，不过还算有分寸。“还有以后见到二婶，你尊重一些。”
“我对谁不尊重？”唐浩明老婆一开始其实是不愿意丈夫主动借钱给唐浩泽的。但听老公的话之后，也觉得这人情值得做。“不过你说浩泽这小子，真的能做大事？”
“头发长见识短！你看过那个十六岁的半大小子敢自己养虾的，还那个认识市里的老板的？你见过那个十六岁的半大孩子有那样的魄力和门路？他就算做不成大事也能比我好得多！”
唐浩明老婆压低声音说：“可我听有人说，他是因为交不起学费被开除了。”
“屁！”唐浩明将重重放在墙角说。“你少听一些嚼舌根。前些天他还回学校考试呢！”他顿了一下，放低声音说。“再说，就算他不上学了，也比村里其他人能。他说不定那天就走高了。现在看不起他的人，以后想攀都攀不上！还有，这些话，你不要在外面胡说。”
“又不是我说的！”他老婆嘟囔了一句。“我去挖螺。”
…………
唐浩泽等了一个小时，见再没人来，就拿了剩下的一万块重新存到银行，顺便卖了几瓶酒回来。吃过晚饭后，他早早就去了鱼塭。今天他浪费了一天时间。
他拿出一些饲料，撑着泡沫筏子喂了虾，然后就一边看书一边等着。
唐浩明他们在八点左右一起来了。
四人坐在小屋外喝了两瓶酒，都有了点酒意，唐浩泽将六千块钱拿出来，对唐浩明和唐浩坤说：“明哥，坤哥。今天我家只还了五千块钱，家里暂时也够钱用。所以这钱，你们带回去。你们的情，我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