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浩坤帮唐浩泽喂了东风螺。他在手电光线下看过密密匝匝的东风螺，就算他面上板着冷，心里的火热让他禁不住问：“浩泽，这螺什么时候能卖？”
“再过半个月吧！”唐浩泽想了一下，说。“现在东风螺主要是捕捞的，规格大一点才能卖得起价。”
后面的那句话是说给唐浩强听的：“拖螺船拖到的，通常是大螺，所以现在的人都喜欢吃大的。不过等日后养殖的多了，小一些也可以卖。”
唐浩强将他的话暗暗记在心里，问：“那，现在我们大概也要养到多大的规格才能卖？”
“二十五到三十五个一斤。当然越大价格越贵。不过规格越大，生长速度越慢，养殖成本越高。所以一旦养殖大规模推广，价格肯定降低。到时候能养到四十到五十个一斤的就可以卖。”
其实现在并不是最适合养殖东风螺的年份。东风螺在国内还没形成太大的消费市场。一个是因为东风螺价格高，居民收入还达不到。二则没有那个消费习惯。
东风螺在港台还是有销量的。但这两年的经济不太好。亚洲金融风暴重创了港台经济，在饮食方面，消费有可能也会收到影响。
当然，现在他们养殖的产量也不高，这点量只供应那些有钱人就都不够。不过这些他没有和唐浩强他们说。
明年金融风暴的余韵还在，但香江的经济会开始复苏，只要产量不是太大，东风螺的销量和价格应当还是会不错的。
而且明年可能也只有卢方和唐浩强他们养殖，产量也不会高到哪里去，对东风螺的市场价格也不会有太大的冲击。
唐浩坤想的却不是以后的事，现在养的还没卖：“浩泽，你是不是提前和那卢老板说一声。要不然到时候要收螺了才打电话，他不好找销路。”
唐浩泽笑着说：“他恐怕早就找好销路了。我提前几天跟他联系就好。”
因为家里没人，又养着兔子，唐浩泽也没有留在鱼塭，鱼塭就让唐浩强看着。回到家里，他简单洗簌一下，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今晚唐浩坤跟他说的刘土养的事在他心中起了一个结。
他现在担心的是刘土养真是刘瘸子干掉的。
生物界有一个说法，野兽吃了人之后，就必须要杀掉。因为一旦野兽吃了人之后，会觉得人是最容易捕获的猎物，转而专门猎食人类。历史上就有那么一例。印度还是在印尼有一头老虎吃了将近五百个人。
那是一头年老老虎，已经无力捕获其它的猎物，在吃了一次人之后就一直吃人。在它被搜猎队猎杀之前，已经有476个人葬身其腹。
人的心理更复杂，但和动物相似，杀了一次人之后，对生命的漠视让他更轻易杀第二个人。
就像在战场上的新兵一样，打过一场战斗之后，就能变成老兵。击杀一个敌人，下次瞄准敌人的时候，甚至可以变成冷血的杀戮武器。
如果刘瘸子真的是干掉刘土养的真凶。那刘瘸子对他家的威胁要比他之前想象中要大得多。至少他不敢再将那天刘瘸子的话当作醉话。
如果不弄明白这件事，他就算按照计划去上学，家里的事也让他无法安心。
他一整夜都没睡安稳，在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就去了鱼塭。
在鱼塭。唐浩强早已经起了，甚至已经套着头灯在鱼塭里投料了。
唐浩泽在鱼塭边上巡了一周，唐浩强已经投完料上岸了：“浩泽，你来了！”
唐浩泽笑着说：“我还想着过来一起投料的。”
唐浩强笑着说：“现在虾比较少。要投的料也不多。我一个人就能搞定。”
唐浩泽看了一眼在晨霭中只能远远看到模糊水线的泥滩，说：“今天早上涨潮，你自己弄着。我等下去镇上走一趟。”他打算带上几只兔子去卖。
“好！”唐浩强也没有问他做什么去。“我都是等水涨得差不多了才开闸门的。”
唐浩泽又去起鱼狗。他既然是要去卖东西，只卖兔子也不是个事。唐浩强也去帮忙，唐浩泽也就趁机会教一些养殖方面的经验给他。
那也是他看唐浩强愿意学，而且愿意去实践。不过这会他说的，都是池塘养虾或者是水泥池杨东风螺的经验。日后，鱼塭会几乎全部被鱼塘替代。鱼塭养殖的经验，根本没用。
他们不仅将鱼狗起了出来。唐浩强还将昨晚涨潮时在闸口被顺着水流冲进网兜的鱼虾都交给给了唐浩泽。之前这些鱼虾，唐浩泽不在家的时候，都是他带回家去加菜或者送给别人的。
唐浩泽也没全要。给他留了一半让他带回家去。
再然后他带着捉到的渔获，回家捉了几只第一代小兔子中最大的几只。然后踩上自行车去了镇里。
他也不想在菜市场卖。他这次出来不仅是卖东西，而是另有目的的。所以，他找到了陆记。
他和陆老板也打过一阵交道了。
之前他还穷得叮当响的时候，在鱼塭捉到的渔获都是卖到这里来的。只不过开始卖虾后，就没卖了。
但现在他需要再来一次。
那各陆老板看到他来，笑着迎了出来，说：“是浩泽来了。听说你发财了，还来卖这些鱼虾？”
唐浩泽也笑着说：“那里发什么财？我家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还欠着一屁股债。”村里的债务他在过去几天挨家挨户将钱送了去。村里乡亲的债务是还清了。虽然存折里的钱还足够还债，但他家确实还欠着亲戚的几万债。
“你还哭穷。”卢老板只是笑了一下。“噫，这兔子你那鱼塭养的？”
“是我家里养的。你这里收不收？”
陆记之前是没有兔子的菜式的。因为根本没人养。不过卢老板对做兔子肉确实有点办法。他之前是在县城狗肉档做的，对处理这种不常见的禽畜还是有一手的。
陆老板笑着说：“收。不过价格你怎么说？”
“十块钱一斤怎么样？”
“我说浩泽。你这是不让我赚钱了。”陆老板一脸的夸张。“七快还差不多。”
唐浩泽捉住一只兔子的双耳，兔子在他手下四脚蹦着。他说：“陆老板，你看这多生猛？镇上的猪肉都能卖到八块半了，这兔子怎也是个新鲜菜。难道用它做出来的菜价格能比猪肉差？”
“好好！”陆老板看着兔子，说。“但十块还是太贵了点，八块吧！”
以后兔子养殖多了，活兔价格会比瘦肉价格稍稍低一点，但现在养兔的可不多。唐浩泽觉得兔子的价格应当要比猪肉高一些。
他想了一下，说：“陆老板。我们也不用多费口水了。这兔子是我妈养的。我不能让她白辛苦了。你看这样好不好，九块一斤。我以后也好交代。”
陆老板也能接受这个价格，他佯装为难，最终点头说：“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样？不过以后有兔子卖，记得拉到我这来来。”
“我知道陆老板你是个公道的。以后我让我妈都将兔子拿到你这里。”
第四十章 我是“良好公民”
唐浩泽和陆老板谈好价格，又将鱼虾分开称重。
在给钱的时候，唐浩泽接过钱也没数，低声说：“陆老板，你这里人来人往，消息灵通。我听说，那刘土养死了，是不是真的？”
陆老板看了一下门外，也没看到人，这才说：“是真的。人命案，就算做样子也要做。现在查出来死的是刘土养，公安那边让这里的边防派出所协助破案。昨天夜里他们半夜还来吃宵夜。我听了一些。”
陆老板神秘兮兮地说：“他们怀疑那刘土养是因为毒资问题出的事！”
唐浩泽恍然，小声说：“我说呢，那天我看到刘土养拿着棍子在县道和我们村新修的路量着水泥层高度。我就知道他肯定是想找刘瘸子弄钱了。没想他就这么死了。”
路唐村修水泥路的事，在镇上早是旧闻。甚至有多嘴的将新修的路有质量问题的事也说了出去。现在全镇人都知道那些事。只是没人明着说而已。
陆老板也不是蠢人。他听到唐浩泽这话，猛地抬头：“浩泽，这话可不能乱说？”
唐浩泽摇头笑着说：“我又没说什么！而且刘土养去量水泥路面的高度，肯定也不只有我一个人见到。”他将笼子提起来，说。“多谢了，陆老板。我先走了！”
陆老板心不在焉地看着唐浩泽出门骑上自行车走了。
唐浩泽刚才说的，陆老板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刘土养是个要钱不要命的。如果真的是因为听到镇里的议论去找刘瘸子的麻烦……
刘瘸子也不是善茬。当年那些人走私，要在海面上岸，刘瘸子年纪小小就敢拿着火铳跟人去拦路收过路费。要知道走私的那些人大多都是荷枪实弹的。
而且唐浩泽可能不知道，他可是知道刘瘸子在瘸之前就曾在县丞将人打成了残废。要不然是他家有钱，还有权。他那老子拿钱出来摆平，那混蛋早就坐牢了。
刘土养去刘瘸子那里找麻烦，刘瘸子打死人也未必没有可能。
他想到这里，心里有些犹豫。
他犹豫的是，他的堂妹夫就是边防派出所的副所长。现在是专门负责协助公安侦查这个案件的。
海边乡镇的边防派出所绝大部分人是说普通话的外省人。大多是退伍士兵安置来的。所以他这个堂妹夫在关系上也显得很近。
他堂妹夫前些天还来她家借钱呢。说是他们所长准备要调走，想打点一下争一下那个位子。现在如果能侦破了刘土养的案件，说不定能让他进步有帮助。
唐浩泽虽然离开了陆记，但就在不远处的街角呆着。他本来是想等一会看看情况的。没想到不到二十分钟就看到边防派出所的副所长赶到了陆记。
他嘴角扯起一个弯，然后推着起行车直接跨上车往回赶。
他跟老板说那些话，就是知道那个副所长和陆老板是亲戚。现在他的目的也达到了。
对于刘土养的死。唐浩泽没有什么愧疚，反正那样的人不死也是浪费粮食，况且那是对方自做死。他故意跟陆老板说那些话，引起他将刘土养的死牵扯到路唐村的新路上。为的只是将刘瘸子拿下。
只要有这条线索，如果派出所真的要查，肯定会查下去。
他也不肯定派出所会不会愿意为一个瘾君子费力气。现在看来，情况应该是朝他希望的方向走的。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举报什么的？一则他是没有证据，二则他是考虑到自己的家人。
在中国，你做了事，人们首先看的是你做了什么事，至于对错还是次要的。
如果他直接举报了，哪怕举报的是真的，在周围的人眼里你就是潜在的二五仔，绝对不会再和你深交。担心你日后也在别处说他坏话。
他日后可以不在农村生活，但是他的父母却难说。也许还要生活好些年，甚至是一辈子不愿意离开农村。
既然有别的途径，他为什么不做得更妥当一些。
其它的事，他可以看看情况再想办法。至于现在，他得重新开始要继续上半年的生活。学习、赚钱养家……
距离他去卖兔子给陆老板不过三天，镇上就出了新闻。
刘瘸子跑路了。边防派出所出了通缉令，悬赏五千元。他从唐浩明口中才知道派出所果然查了刘瘸子，刘瘸子听到风声就跑了。
“听说公安已经捉了同犯。供出刘瘸子。刘土养是刘瘸子用锤子砸死的。”唐浩明黑着脸说。“现在路也不能修了。听说县里有人要来查修路的款子。”
“不修了？”
“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开工？”
唐浩泽也是沉下眉。他本来就是想着等路修好了，再将路修的不标准的事捅出来。如果查实了，刘瘸子就有可能会坐牢。
但现在就停下来，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修好。
有一个很明显的例子，乐潭县到湾州市的国道有一条架过公路的运河桥。结果国道早扩宽到六车道，但那里一段五六十米现在还是两车道的沥青老路面，而且坑坑洼洼，一下雨就淹水。
那运河桥早就说要修的，有因为交通问题，就先放下来了。但直到零六年因为堵车厉害，被人报上去，中央台记者来曝光后，才真正施工。
从被通报到完工，不超过两个月……
所以有些事，一旦停下来，想重新开始就难了。
修路的钱，大部分都是村民的钱，如果路不能修了，损失的还是村民。尤其是塘尾村，那个工程涉及到海堤。如果那段海堤不尽快修补，再来几个台风可能就要全部被冲垮。遭殃的还是塘尾村。
所以这件事他真的不想因为自己被放下来了。
唐浩明又小声说：“听说刘永光也被捉了，现在还没回来。听说那个马副镇长也受到牵连。”
唐浩泽笑了笑说：“既然敢偷吃，就有挨打的觉悟。而且那马副镇长年纪也大了，也该退了。现在也未必有多坏。”
这样的事，只是一个分管基建的副镇长受牵连还是小事，说不定县里一些人也要受到牵连。比如刘永光的那个亲家兄弟。
他现在想的是怎么才能让村里的路尽快再修下去。
界门镇的官要动，就需要时间，而且来的人不知道是什么人。如果不想点办法，这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动。
卢方计划在塘尾村建养虾场，修好了路，对他也有好处。
唐浩泽觉得也许可以找个机会卢方提一下这件事，但这件事现在还没定下来，就算是市里的领导也不可能在这件事上开口。
第四十一章 收螺=发财（求推荐）
眼看着越来越近十月。唐浩泽心里就越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