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是……”
“听其言,观其行。”
“如果他又犯了老毛病呢?”
“那就按法律办事。”
萧子山挂掉电话,他清楚其中那个的风险。一旦闹出幺蛾子来,当初给他“松链子”的人肯定要承担责任――毕竟辛无最是被“挂了号”的人。
他再三评估了半天风险和后果,决定信任赵曼熊。其次,有些风险不得不冒。
赵曼熊有一点说得很对:目前程咏昕所做得一切都是在元老院许可的框架之内的。也可以说,是一种阳谋。
他相信。程咏昕本人其实对所谓女权、民主自由之类的并不感兴趣。她更多的是在诉求自身的政治权力。这些华丽的才找不过是为自己的在元老院体制内攥取更大的权力而使用种种名目而已。
可以说这是一种元老间的政治角力,但是,令他担忧的是其中包含的某些因素成为了元老与归化民斗争的开端,虽然这些归化民目前并没有主观上的诉求,仅仅只是被借题发挥的工具。
程所谋求的是自身政治权力,但是从更高远的层面,她与其他一些边缘元老们的举动。决定了未来临高的整体政治生态。从他掌握到的一些情况:程在暗中培养女仆充当耳目打听消息,杨欣武企图当黄埔军校的校长就可以看到,这些有意无意的举动终究提升归化民的认识层次与文化知识。让归化民参与到元老们的政治游戏中来。
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萧子山想,当初女仆革命的时候独孤求婚企图利用警察“平暴”,就已经流露出了这种倾向。现在程咏昕和杨欣武又不自觉的走上了同样的道路。只不过更为隐晦,也不容易被人揪住把柄。
最让萧子山担心的是。目前的元老院内部的角力中。出现了一个很不好的趋势,就是利益的冲突逐渐被人为的染上为价值观的冲突:**与民主,左或者右,群体的冲突,在位与酱油,男与女等颜色。
尽管这些冲突多数是理由与借口,在极少数五百人之间强调什么价值观与族群冲突就太过了,现阶段冲突本质是利益不均或者担心利益不均。而如果任由利益冲突“染色”发展,是使冲突往不可调和方向发展――价值观的冲突是最为激烈的。即使家人之间反目为仇也屡见不鲜。何况为攥取利益纠集起来的乌合之众。
“我们的盘子还是太小了,否则何至于此。”萧子山感叹道,说到底,就是元老院的蛋糕还是太小。每一个元老们都想尽量多的分享穿越的红利,仅仅依靠“将来你们怎么怎么样”这样的画饼已经糊弄不过去了。
现在临高看似欣欣向荣,实际上如履薄冰。任何分裂都会导致临高的毁灭,毕竟临高实际上可以依靠的只有这五百多人,权力斗争与利益冲突一定要被规范与限制在一定范围内。否则有人借助元老的天赋权力不断的进行渲染煽动,其后果不堪设想。必须尽快加以遏制。
虽说如此,给辛无最安排什么样的新岗位却是个相当头疼的问题,他的目光落在桌子上一堆文件上面,其中一份是洪璜楠呈送的开设元老俱乐部的申请。这件事洪璜楠已经向他提了好几次,不过他一直觉得迫切性不大――毕竟办公厅已经建立起了特供体系。再者在发动机行动如火如荼的过程中浪费资源搞这种骄奢淫逸的玩意也不大合适。特别是某些“服务项目”让萧子山觉得不太适应――他还下意识的觉得元老院应该保持某种“禁欲主义”的“伟光正”形象。
不过眼下倒是的确需要“面包和马戏”,来安抚元老们被挑逗起来的躁动情绪。萧子山想,此人倒也是这方面的人才,可以放在这里一用,顺便还可以继续榨取他的人肉计算功能--东门市这个办公地点距离财政总监部可比高山岭近多了。老洪也是个相当明白事理的人。
出于谨慎,他决定给马甲打一个电话,当初审理黑之四人案件的时候他是主要的法学方面的顾问。就给辛无最换个工作的事情向他咨询下。
不过马甲却不在办公室,他的秘书说今天是杨继红案开庭的日子,马甲亲自去东门市法庭了。
马甲此刻正在法庭的法官办公室里休息。从审判庭出来之后只觉得浑身轻松。虽然他在法庭的旁听席上待了整整大半天时间,已经有点腰酸背痛的感觉,但是心情却很愉快。
对杨继红的审判终于结束了――虽然正式的宣判要到下一次开庭,但是总体来说,整个审判过程比他预计的要好得多。堪称一次完美的普法表演。
这次案件的审理,贯彻执委会的“不宣传不隐瞒”的方针,在东门市简易法庭举行公开审理。按照正常程序,事先在公告栏内进行了公告。
虽然贯彻了“不宣传”的原则,杨继红案只在《临高时报》上做过简单的报道,对澳洲人的体制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二名当事者都是元老的“枕边人”,因而对元老会如何审理此案保有浓厚兴趣的不乏其人:关心澳洲人一举一动的临高县的旧富新贵们,中上层的归化民们和对有着切身联系的生活秘书们依然注意到了开庭的布告。因而最终开审的时候,法庭虽然没有象上次审理破坏军婚案那样盛况空前,旁听的人也占满了三分之二的座位。
马甲在仲裁庭的会议上要求法学会的诸位全力贯彻“依法治国”,强调“程序流程完全合法”,因而在这次审理中每一步都是完全按照《刑事诉讼法》草案来进行的。有关人员出庭的时候,还加上了向“元老院和人民”宣誓的环节。
为了贯彻新法律“重物证,轻口供”的原则,马甲专门安排了让由归化民学员担任鉴证和法医方面的证人出席作证,现场演示说明证据的环节。
很显然,尽管旁听的归化民和土著们并不太能理解这些东西,但是他们对此流露出极大的兴趣。验尸和物证环节在古代社会的衙门审案中同样有,但是限于技术和观念还是非常粗糙的,近乎走过场。审案主要是靠双方和证人的口供。获取口供往往成为审理中唯一的目的,为此不惜大量动用肉刑,不仅犯人免不了惨遭荼毒,无辜的证人因为证言不能合乎主审官员的心意,一样会遭到拷打。
相比之下,澳洲人审案虽然也有口供和人证,但是关键却在物证上,通过检察官的描述逐渐形成完整的案件脉络,并一一用物证证明,环环相扣,即严谨又清晰。相比之下,高下立判。
马甲对今天的审理很是满意。整个审判过程完全符合法律流程,各方表现也很到位:不论是新做得大宋款式的法袍法帽,重新装修过堪称庄重肃穆的法庭,满口“新话”的归化民法律工作人员……这其中姬信的表现尤其出色:控方是以“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罪起诉,由于证据确凿的关系,他在辩护的时候没有采用无罪辩护,而是在“事出有因”上做了文章。不仅传唤了多名归化民证人,还宣读了好几位元老签名的证言,来证明林小雅的死固然是个悲剧,但是其自身的行为也是最终发生这起案件的重要原因,因而杨继红是情绪失控之下的“激情杀人”,恳请法院在量刑中予以考虑。
辩护词不但论据充分,而且他悲戚的面容、悲悯的言辞更是激发起了在座不少归化民和土著的同情心。当他完成总结陈词之后,被告席上的杨继红泣不成声,旁听席也一片唏嘘之声。个别感情丰富的女性已经泪流满面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二节 采访
虽然没有当庭宣判,但是法学会就量刑问题已经大致达成了一致:罪名成立,判处有期徒刑七年。因为她已经怀孕了,再判处三年缓刑。另外赔偿办公厅若干流通券――遵照办公厅的意见,没有突出杨继红和林小雅的奴隶身份,因而没有叫杨继红的主人杨欣武承担民事赔偿责任,而是由她本人承担。赔偿的名目也叫“培训费”,而不是“身价”。
至于缓刑期间的安排和缓刑之后怎么安排,马甲已经交代给法学会的人做具体的研究。争取把相关条例都拟定出来,不但要尽量做到让杨欣武满意――法学会已经被他满面愁容的骚扰了很多次了,为此人送外号“杨白劳”――还要“有法可依”。
全部的法律文书已经在锁在这审判庭法官办公室的保险箱里,就等着明天过个场了――从某种意思上说这是一次经过精心排练的“演出”,但是马甲认为这样的演出是很有必要的,归化民和土著们可以通过这典范式的审判来了解元老院的法学理念。
“首长,喝茶。”东门市法庭的一个归化民工作人员端来了茶。
“好。”马甲接过茶杯,喝了一口,茶水不凉不热,微温适口。他刚刚惬意的吐出一口气。一个工作人员就敲门进来了:
“首长,临高时报的潘潘首长来了,她想采访你。”
“请她进来吧。”马甲眉头微微一扬,这大洋马最近活动的很频繁。在《临高时报》和《每周要闻》上刊载了很多取瑟而歌的文章――而且和程咏昕过从甚密。有人汇报说:潘潘还向她泄漏了一些原本应该保密的资料。
潘潘走了进来,马甲注意到她的面色发灰,眼脸浮肿。过去那头闪闪发亮的金发开始黯淡。而她一度让男性元老们垂涎凹凸有致的身材也有了增加尺寸的迹象――岁月果然是把杀猪刀啊:一转眼这活泼青春的美国女学生都快三十岁了。
不过她这么一副心力交猝的样子,说明她最近的心境十分复杂。马甲知道在那位“程程宝贝”编织出来的网络里,潘潘占据着重要的地位。
“欢迎您。”马甲站了起来,举起双手迎接,“我就知道您会来这里。”
“当然,这次的审判意义不一样。”潘潘有点敷衍的握了握他的手。“即使丁丁不叫我来,我也会来得。”
潘潘在他对面落座。谢绝了茶水。
“我是来这里采访的――”
“我知道。是为哪家媒体采访呢?”
“《临高时报》、《每周要闻》,还有《启明星》。”
“好家伙,三家都全了。”马甲微笑着。从抽屉里取出几页纸来,“这是我们法学会为这起案件拟得稿件材料,你可以直接用在《临高时报》上。这是上好的普法案例。”
潘潘接了过去,草草看了一眼:“是必须原稿刊发还是仅仅供写稿的时候参考用?”
“最好是原稿刊发。稿件的目的是通过这起案件的报道来宣传元老院的新法学理念。当然您进行一些润色和删改我也不反对。”
“ok.”潘潘点头。把文章放入随身的采访包里。接着她从里面掏出一个采访机来。“接下来我要为《每周要闻》做采访――我录音你不反对吧?”
“当然不反对。”
潘潘开始问了几个常规问题――这些都在马甲的意料之中――他按照预先的准备一一做了回答。
“其实在元老院里,包括嫌疑人的主人杨欣武,都有一种想法:认为女仆是奴隶,完全可以按照故意毁损物品的原则来审判,这样她就可以按照毁损物品而不是故意伤害或者杀人罪来审理,法学会对此怎么看?”
马甲轻轻咳嗽了一声:“女仆是元老的私人财产这点的确没错。不过在法学上,私人财产也是分为房产器具类死物和家禽牲畜类活物的。二者在法律上不能等同。其次,‘奴隶是会说话的工具’这种理念只存在在早期的奴隶制度中。在随后的历史时期,也包括我们现在所处的历史时期。不管东方还是西方,都承认奴隶是‘人’,只不过是民事权力不同的‘人’。以我们元老院作为本时空先进生产力的代表,势必要废除奴隶制,所以在此案的审理中不宜引入这方面的法学理念。”
“这么说无论是杨继红还是林小雅,都是等同于归化民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