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提醒正在藤椅上闭目养神的梁心虎。今天他穿戴整齐:一身黑色的法袍,胸前的徽章是启明星下的天平秤——有点象明清的补子。
梁心虎点头起身,秘书赶紧给他戴上宋式的黑纱长翅帽,又递给他一本厚厚的《帝国法典》书籍模型——之所以是模型自然是因为这法典还没编撰完。真编撰完了,也不是一本厚辞典大小就能容纳的下来的。只是做个道具而已。
这身装束大半堪称古今中外合璧,充分体现了元老院在法学领域的先进性。
梁心虎一脸平静,仪态庄重的走进了广州市法院。旁听席上,已经来了多位元老和广州的不少缙绅。刘翔今天没有出席,取而代之的是林佰光。本地缙绅中高举自然不会推辞,不过他只能算是个商人。但是有头有脸的缙绅却来了好几位——不是管家,也不是家族的旁系人员。
法庭原本是用公堂改的,容纳的听审人员不过五六十个。今天为了扩大影响力,除了特约旁听席之外,拆掉了所有的椅子。如今已经是挤满了人,运气最好的,一直挤到了审判区的铁栅栏前。
白马队的士兵在法院内维持秩序。虽然百姓们都争着想要挤到前面一些看断案,人又特别的多,但是亮闪闪的刺刀在前,人群始终保持着基本的秩序。
看到法官出现,人群中立刻引起了一阵骚动,这骚动如同涟漪一般,迅速的从法院内传播到四周的街道上。
“法官到,全体起立!”
突如其来的响声让众人都是一凛,好在有宣传口的安排在人群中的解说员告知百姓们:这是元老院特意安排的广播大喇叭,让没法入内坐着听庭审的百姓也能第一时间知道院内究竟发生了何事。
喇叭内嘈杂的声音持续了好一会,但很快便静了下来,外面的人群也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也随之渐渐收声。
梁心虎阔步走向法官系,上在高背椅子上坐下,拿起法槌连敲三下:
“现在开庭!”
梁心虎的秘书充当了这次审判的书记员,在宣读了法庭纪律后,沈睿明也从通道走了进来。端坐到检察官席位上。
张允幂的出场引起了场内群众的一阵骚动。首先大伙对“辩护人”这个概念并不熟悉,虽然广州也有所谓的“讼师”,但是他们一般不出现在公堂上——而且讼师多是参与民事案件,这样的重大刑事案件一般人都是避之不及,哪里还有主动掺和进去的!何况冒家客栈的案子,堪称丧心病狂,哪有半点理由要为之“辩护”呢?其次,自然这“女元老”的身份引起的骚动了。
澳洲人中有女元老,这在广州已经不算新鲜事了。但是眼前这位女元老,不但貌美,而且年轻。还要出来当“讼师”,这可就有点惊世骇俗了。
“这澳洲人莫非是得了失心疯,这等罪人还要搞什么辩护?”
“拉出去寸剐,肉片五脏拿去喂猪喂狗都是便宜他们了!”
“还弄个粉嫩的靓妹来当讼师——这澳洲人也真是别出心裁……”
“太高了……脚也太大……”
----------------------------
ps:公众号临高启明
临高启明书迷根据地
吹牛者的消息版;
介绍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临高社区风采,优秀同人和资料作品巡展;
不定期组织元老们线上或线下的聚会(内容暂时保密);
in a agnusrw
二百七十六节 沈睿明的公诉书
这一番议论嗡嗡之声传到张允幂的耳中,让第一次出现在这么大的公众场合中的她略略有些紧张——特别是她现在还能懂几句广东话,听得出其中的轻薄调笑之意,脸色愈发红润了。
好在她来广州日久,也给归化民干部上过课,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已经有了相当的免疫力。此刻只当没听见,自顾自的整理着手中的文件。
公堂之内挤得满满的,曾卷天不亮就来排队,这会如愿以偿的挤在了最前面——说起来这案子就是由他外甥女明女的失踪案引发的。他时时想起此事,真是又后怕又庆幸,还有些许骄傲:要不是当初自己去求李子玉帮忙,这案子大约要很长时间之后才会被发现吧。
曾卷一直在预备着公务员考试的事情,然而前几个月广州闹鼠疫,考试自然也就停了。曾卷和家人躲在家中,轻易不出门。爹的营生倒是好得很——死人一多,这香蜡的生意便好。所以这场瘟疫对曾家倒是不无小补。
瘟疫期间,曾家倒是无人出事,反倒是曾卷的姐夫,因为做得茶居生意,接触面广,染上鼠疫一命呜呼了。他老婆倒是命硬,可是因为牵连到巫蛊案里了,也被抓到拘留所去了。听高重九在局子里的几个熟人说,起码也得判个流放济州岛或者台湾之类的。
这对“狗男女”的下场让曾卷很是出了一口气。但是姐夫即死三个外甥成了孤儿,如今都是曾卷的父母在照顾,每日的开销着实不少。然而一家人过得和睦舒心,倒也其乐融融。
疫情解除之后,曾卷姐夫留下的茶居亦获准开门。然而店内却无人住持打理,按照曾卷爹的意思,便是要叫曾卷去当这个掌柜的。以舅舅的身份管理茶居抚养外甥成年,外人决挑不出礼来。这万胜禄茶居虽然不大,生意却还过得去。而且店内的企堂、厨子也有这个意思,亦向曾家提出希望曾卷出来主持。
然而曾卷却存了要考公务员的心——当个茶居掌柜,太无趣了!所以并不愿意“接盘”,惹得他爹大发雷霆,说他是“现成锅子里的肉不吃,非要吃画上的大饼”。还要烧了他的参考书。倒还是曾卷的母亲有见识,数落他爹:“这锅子里的肉你虽现在吃得,这口锅到底也是华仔诚仔的——他们又不姓曾!将来还不得还给人家?!到那时候阿卷去做什么?”
曾卷的爹听了,也说不出什么驳斥的话来,半天才憋出一句来:“他如今考那公务员也未必牢靠,茶居多少有些收入!这一大家子,总不能靠他几句空话吃饭!”
最终双方妥协,曾卷可以去考公务员,但是没考上之前得到茶居去当掌柜。好在茶居内的企堂、厨子和买手都是熟手,曾卷不过是个坐镇。
只是这么一来,他复习的时间便少了许多。闹得曾卷这几日垂头丧气。
虽说如此,他还是努力的复习迎考。听闻这次要公审冒家客栈案,他便起了个大早,急急忙忙的赶来听审了。因为他自己定的考公方向一个是税务上说,这两个门类都和澳洲人的律法有莫大的关系。自己来听审也许会对考试有帮助。
铁栅栏的另一边便是法庭,特约旁听席分居两旁。端坐着高矮胖瘦不一的“老爷”们,曾卷一个也不认识,也不感兴趣。倒是“辩护人”牌子后面坐着的澳洲女子勾得他不住的把目光往那里引。
梁心虎连着敲打了几下法槌,高呼肃静。却不起什么作用,还是现场维持秩序的留用的府县衙门里的皂隶们不约而同的高呼堂威,才将嘈杂的声音压制下去。
“带嫌疑人上庭!”
随着带嫌疑人的命令传达,白马队的士兵将犯人逐一从侧门带了进来。要他们在被告人的栅栏后面站成一排。
犯人即不带镣铐刑具,也不叫他们下跪,只是站着。这倒不算稀罕事,看多了澳洲人问案的广州市民都知道,澳洲人的审案一贯如此。只是这些堪称恶贯满盈的坏蛋却并不被称为“犯人”,而是叫“嫌疑人”,这就让围观市民们很是不解了。
曾卷却知道按照澳洲人法律,没有法庭判决有罪之前都叫嫌疑人,而不是定性的“犯人”。虽说他自己观察澳洲人的具体司法实践:“嫌疑人”和“犯人”、“犯罪分子”之间的界定并不是特别清晰,但是在法庭和文书上却是咬文嚼字一般的重视。
今天受审的,是以巫支祁、富文等几个采生折割案的主犯,每个人身边都站着两名白马队员。
“大宋澳洲行在广州市法院,被告人巫支祁、富文等十三人绑架、杀人一案,依法公开开庭审理。”梁心虎宣布开庭之后,首先让几个被告人陈述了姓名等信息,外面的人群也从大喇叭中听到人犯已经上堂的消息,顿时骚动了起来。特别是场外聚集着一群浑身穿孝的受害者家属,此刻更是伏地大哭,有人癫狂异常,红着眼睛就要往里面冲。请来的和尚道士又在外面念经,场面十分的热闹。
警察和国民军已经得到通知:受害人家属在场外只要不扰乱秩序怎么样都行,就是不准冲击法院。明清公堂审案,往往有“群情汹汹当场殴死犯人”的事情发生。且不说一旦殴死人犯势必牵扯到法律问题,现场这么多人一旦引起混乱必然造成踩踏事故。所以国民军的士兵们都紧紧的围着他们,免得他们作出什么过激的行动来。
梁心虎又宣读了被告人享有的权利义务。沈睿敏和梁心虎对了一下眼神,站起身来,腰杆挺得笔直,很有股义正言辞的味道,他拿起文件大声宣读:“大宋澳洲行在广州市特别派出检察办公室,被告人巫支祁、富文等十三人犯绑架、诱拐、杀人、盗墓、侮辱尸体、故意伤害致人死亡、诈骗、非法行医、制造假药……一案提起公诉。被告巫支祁于……伙同被告富文……于1635年某月某日在广州城外小石村附近绑架受害人范某;于1635年某月某日……”
这伙人的罪行罄竹难书,仅起诉罪名就多达几十个,起诉书厚达上百页。仅仅把起诉书全部念一遍就已经就花了二个多小时。
时间虽然长,但是案情实在太过惊悚恐怖,尽管许多人已经从各种渠道获得了案件的信息,但是不论是在旁听席上的刘翔等元老,还是庭内庭外的归化民和老百姓,大多是第一次完整的听到案件的全貌。愤怒的情绪在人群中传播开来。要不是进入法庭严格禁止携带任何可抛掷的物品,这十三个嫌疑人的这会估计已经被砸得头破血流了。
“下面展示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