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骆阳明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了,更何况不一定有人回应呢。骆阳明一遍又一遍地向着城外发送这样一条信息:“我是孤狼,请回话!”
每个对外情报局属下的情报员都有一个代号,骆阳明的代号就是孤狼。骆阳明现在感觉自己就是一头孤狼,孤立无援,独自奋战。
发送了无数次,骆阳明渐渐感到了疲惫,愈发感觉到希望的渺茫,眼看夜已过半,是该放弃了吗?
此时西江江面上的伏波军船队给他发回了信号:“我是中心,收到。”
“中心”就是对外情报局“上级”的代号,看到这个信号,他完全放心了。伏波军不但注意到了自己的信号,而且军中有情报人员在,这样事情就好办多了。骆阳明一阵兴奋,但一个优秀情报员的素质让他马上冷静起来。
骆阳明马上发送了三条信息出去,就在这时,骆阳明在常人看来不太正常的举动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
就如之前的每一夜,南薰门的城楼都是杨义在值夜,好在今夜有个城中的米商担着酒肉过来犒劳。酒劲很大,很上头,是好酒。杨义感觉自己没喝多少就要醉了,走路都走不稳。
不知道自己晕了有多久,杨义终于恢复了些许知觉,他打算再喝点酒,再吃点肉,却发现骆阳明在女墙边上,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只见骆阳明操作着澳洲油灯的灯罩,一开一闭的,使灯光一闪一灭。杨义甚是诧异,喝到:“你在干嘛?”
骆阳明吓了一跳,但刻意没有表现出来,这丘八喝了混了蒙汗药的酒,竟然这么快就醒过来,体质真的是异于常人。可骆阳明没有时间去表现出自己的惊奇,他故作镇定,说:“这位军爷,没干什么。”
然后一见喝他的是杨义,刹那之间,骆阳明已经思考好了应对方案
他决定杀人灭口,他不能让自己这些在旁人看来有些古怪的举动传出去,现在明军已经开始在全城不分青红皂白地杀人,稍有不慎就会被视为细作杀掉。骆阳明还是想见到元老院光辉照耀全天下那一天的,所以这个杨义必须死!
杨义贪财,从刚才他担酒肉上来时他不断向自己讨要犒劳钱就知道了。骆阳明从怀里掏出一颗一两多重的碎银,向杨义扬了扬,说:“军爷你来,这个给你了。”
杨义咽了咽口水,顺势就被引到了女墙边。骆阳明在脑海里复习了一遍从前情报员培训时学到的格斗技巧,顷刻之间,骆阳明以风雷之势,箭步向前,双手握住杨义的头颅,用力一拧,折断了杨义的脖子。骆阳明抱住了尸体,轻轻一推,推到了城墙底下。
4月13日拂晓前,针对刚刚收到从潜伏在梧州城内代号为孤狼的情报员传递出来的三条消息,一场紧急情报分析会议在长洲岛第一混成旅旅部召开,参会人员有现正在梧州城附近的四名元老:朱鸣夏、朱全兴和许可,部分可靠的归化民高级军官:第8营营长杨增、攻城炮兵连连长张大炮、珠江特遣舰队支队长施奈德,由朱鸣夏兼任会议主持。
会议第一项议程是,分析收到的三条重要信息。这部分主要由许可负责,这里朱鸣夏不打算插什么嘴,全场也不会有其他人插什么嘴,毕竟目前为止,除了零星听到的简报,这里面最了解情况就许可一人了。
会议气氛明显有点冷,除了帐篷内在煤炉上刚烧开一壶水的黄铜水壶正在呜呜地冒着水蒸气之外,似乎没人打算说些什么,就连第一项议程本该唱主角的许可也不例外。朱鸣夏明白,作为实际上梧州战役的最高领导人,以及这场会议的主持人,他不开口打破沉默是不行了。
他看了一眼张大炮,说:“那个,小张,把茶沏一下。”
在场资历最轻的是张大炮,虽然有这么一个很能吓唬人的大炮名号,但他任然差不多在场八个人里是年纪最小的,至于他和阮小五谁年龄更小一点,朱鸣夏可说不清。毫无疑问,大炮肯定是某位元老的恶趣味产物,不是林深河就是应愈给取的这个名字。张大炮是炮兵士官学校的优秀毕业生,从炮兵下士做起,没几年时间就升上了炮兵连长的位置,军衔也由下士升为中尉,可谓是年轻有为。
“哎!”张大炮爽快答道,说罢便转身提起水壶往各人面前的水杯倒水,水杯里已经放上了茶叶,沸水一泡,顿时上下翻腾起来。
“大家先喝口茶,提提神。”朱鸣夏在打着哈哈:“这是在肇庆两广总督府缴获的战利品,之前没时间给大家尝尝,大概是熊文灿收藏的什么好东西。”
气氛似乎有些缓解,有人提起茶杯就慢慢细品,有人不住地往杯里呵气,试图等茶水凉下来后一顿驴饮。
“许参谋,喝口茶就开始发言吧。”朱鸣夏话锋一转,许可便用茶润了润吼,然后开始发言了。
“孤狼在收到我们的回应之后,发回来了三条重要情报,分别是‘有奸细投靠明军’、‘明军若败将放火烧城’、‘城内存粮大部外运’。第一条情报比较含糊:我们唯一可以确认的是熊文灿得到了一名熟悉我军战术特点的奸细的帮助,否则孤狼不可能特意提及‘奸细’。
“我们首先基本可以排除我军军官投靠到明军阵营的可能性。因为我军的人事档案齐全,战死军官均有详细的阵亡报告,少数失踪案例都大致都可以认为是无法回收尸体的死亡。我们也没有军官被俘或者投敌的记录。因此可以肯定,这个奸细可能是部队里一个开小差的逃兵,也可能是曾混迹在我军中的间谍。他不可能是一个普通百姓或者归化民干部职工,除了在陆海军系统里面之外,其他系统的归化民对我军战术的所知甚少。”
既然这个叛徒是个逃兵的话,就应该只是对伏波军的班排战术比较熟悉,对于连营以上的战术,他对我军的熟悉程度并不比其他人高多少。孤狼对他如此的重视就有些说不通了。
“第二条情报和第三条情报可以合并到一起分析。首先说明了一点,此战明军并无必胜把握。”这句话引起了在场的一阵哄笑,朱鸣夏咳嗽两声,示意肃静。
许可抿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否则不会定下如此自断后路的对策,无论是放火烧城还是粮食外运,无非就是想让我军进占梧州之后待不住只能退出去,他熊文灿好来个克复,将功抵罪。熊文灿怎么想我们管不着,他有放火烧城的准备,说明他打算和我们打几场巷战,好把我军主力引到城内,好让他来个火烧新野。
明日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01节
第二十八节 底牌之一
“……要是上一条奸计不能得逞,城内缺粮的情况会很快让我军供应短缺,最后被迫撤出。在我看来,粮食外运这招估计就是那个奸细告诉熊文灿我们严重依赖后勤,然后熊文灿手下哪个恶毒的幕僚师爷想出来的。”
朱鸣夏向许可点头致意,许可结束了自己的发言,低头又喝了几口茶。接下去便是会议第二项议程,根据情报的分析结果商讨之后的战役对策。
第二项议程,毫无疑问是要朱鸣夏自己做主角了。作为梧州战役事实上的指挥官,怎么打,什么时候打,打到什么程度,朱鸣夏都有自由裁量权。
此刻他有点不自在,明明自己现在就是个说一不二的独裁者,可偏偏要照顾这里元老的民主情绪。当然了,自己无论做什么决定都不会有人反对,但是形式上的民主还是要做的。
作战方案早已经定了下来,自从几个小时之前侦查报告送到他眼前的时候他已经确定原作战计划不变。就算现在突然冒出那几条最新情报,对他的作战方案也没什么影响。该怎么打,还得怎么打,没有哪个将军会仅凭几条情报就去改变自己的作战计划,战场上决定胜负的是指挥官的决断,而情报只是指挥官决断的一项依据而已。
又是一阵沉默,显然,每个人都想朱鸣夏这个军事主官先发话。
朱鸣夏自然是知道这一点,可他并不打算开门见山地把自己的作战方案说出来,于是他吩咐张大炮:“小张,去把地图拿过来。”
张大炮虽然和阮小五差不多岁数,但毕竟资历要比阮小五差得多,朱鸣夏让他来参会也实在有点难为他,但为了维持参会人员的海陆军人员对比能维持在一比一,想来想去还是把他叫过来吧!
一张大比例的梧州及其周边的军用地图被摊在了桌子上,朱鸣夏喝口茶漱漱口,然后一边用手比划一边说:“为了摸清明军的布防情况,前天夜里我已经派出了一支侦察队伍对梧州城周边进行了侦察。这些小伙子几个小时前才刚归队,负伤了几个,我现在就先把侦察的情况先通报给大家。”
“首先是城南的情况,德政、南薰、阳明三门均已封闭,护城河上的桥梁也已经被拆除,城南的棚户区没有发现明军出没,连乡勇、水勇也没有出没;城东的北山上有少量明军驻扎,火器很少,武器以冷兵器为主;城北围绕大云门修筑了大量工事,主要为环形壕沟,一共有三重,互相连接,期间有炮垒,布置有佛郎机之类的小型火炮,驻扎的明军数量不详,目测约有五、六百人的规模,使用的武器主要是弓箭、鸟枪等远程兵器;城西有明军巡逻,西江门是唯一保持开启的城门,据观察所得,有从桂江上游来的粮船会在西江门外卸下粮食。”
“孤狼不是说城中粮食大部外运了吗?”许可发出疑问。
“这不矛盾,侦察报告显示,粮船数量并不多,目测只能勉强维持城内守军的供应,很明显明军并没有长期固守的打断,熊文灿的最终目的可能还是想让我们吃个苦头然后再放弃梧州城。然后接下来就如情报显示,火烧梧州城,或者反过来把我们困在梧州城内饿肚子。”
“把我们困在梧州城?这有用吗?”蒙德反问。
朱鸣夏笑笑,说“我看熊文灿最终的想法还是招抚,不过他知道自己现在没这个能力,也没这个自信。他熊文灿必败,不过要是不败得那么难看,他熊文灿就有信心了。”
“那我们就先再打击一下熊文灿的自信心,既然有粮船进城,那么上游一定有一个屯粮点,我建议分兵一部分往上游搜索,拔掉这个屯粮点。”朱全兴建议道。
“没这个必要,且不说这个这个屯粮点是不是真的存在,万一那些粮食是直接从桂林运下来的呢?真的要分兵一路打上桂林吗?而且说不定这是明军给我们布下的迷魂阵,引诱我们分兵,削弱我们攻城的力量,难讲桂江上游是不是已经埋伏下一支明军,说不定就是熊文灿手头的精锐,明军的动员能力不值得高估,但也不能轻视了。”
这时,一直沉默的第8营营长杨增发话了,他指着梧州城桂江对岸的一座小山说道:“那我们就占领这座山头,建立炮兵阵地,直接截断梧州城的粮食供应。”
“这座山叫榜山,侦察兵报告,上面已经驻扎着一支明军,并且在山上挖了壕沟,这伙明军人数不详,但火力很猛,而且不少明显用的是我们制造的南洋式步枪,我们的侦察兵就是在那里被发现,有伤亡。好在南洋式步枪的射程和威力有限,不然恐怕在那里得撂下好几个。”
“南洋式步枪!”众人都感到意外。
“没什么奇怪的,南洋式步枪本来就是外销产品,虽然指定只卖给少数客户,但是保不住这些客户会把武器倒手。有一些流到梧州守军手上也不算什么出奇的事。熊文灿当福建巡抚的时候敛了不少财,又干了这几年的两广总督,买几十条南洋式步枪以及够用一个战役的火帽和子弹来装备他的家丁对付我们不是再正常不过的吗?别忘了,还有个叛徒在给他出谋划策呢。”
“奶奶的熊,这回的敌人这么难对付啊!”施奈德感叹道。
“几十条南洋步枪起不了什么作用。不过这也看出熊总督是上了老本了。”朱全兴说道,“这算是他的底牌之一,应该还会有其他的底牌,我们不可不防。”
“再强的敌人也会败在伏波军的军威之下!我决定:明天下午全军开始进攻!杨增你带第8营攻下榜山,敌人在那里的兵力大约有一千人,他们也肯定知道桂江河道的重要性,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放弃了,榜山不好啃,想点点子,不要硬拼。还有,他们在茶山脚下修了一条浮桥,如果可以的话,不要让一个敌人从那里面撤退。”朱鸣夏开始说出自己的作战计划。
“是!”杨增起立敬礼,接受了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