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对被训了一整天又才吃过饭不久的国民军新兵来说,文化学习不啻于一种催眠曲。没过几分钟,便有人打起了瞌睡――少不得又被教官用军棍打醒,还要罚站着听课。
于是整个操场上到处是挨军棍的士兵的惨叫声和教官的斥责声,混合着此起彼伏的哈欠声。
一堂课三十分下来,大多数士兵字一个没学会,倒是又挨了不少打。
一声“解散”,让睡眼惺忪的大头兵们如蒙大赦,赶紧回去睡觉。
杨二东因为打瞌睡,被罚着站了半小时,也就跟着打了半小时的哈欠,眼泪鼻涕都出来了。浑身又酸又疼,只觉得眼前模模糊糊。“先生”的身影在桌子前面晃来晃去,就是看不清也听不明白他到底在做什么。连“解散”都没听到,总算李普惇拉了他一把,才算回过神来进屋睡觉。
折腾这一天个个都累得沾;铺就睡着,结果在第二天天还没亮的时候,营地里便吹响了起床号,对起床号还很陌生的士兵们大多没有及时反应过来,直到集合鼓的“咚咚”声才把人从铺位上叫了起来。
于是三个中队又在操场上站了半天军姿,在腿脚抽筋的痛苦中外加无情的军棍笞击――谁要是叫出声来还会被教官额外赏上一脚和“像个娘们”的评语。
当兵当成这样,让这些新近入伍的士兵们叫苦不迭,虽说大明的官长也打人,打的也更狠,但是平日里毕竟很少操练,不见官长的面自然挨打的机会少得多。这澳洲人的军队官长天天在眼前晃荡,时不时的一个命令出来,听不懂发愣就要挨揍。
人的潜能是无穷的,很快,听不懂教官口音这个问题就不再成为问题了。
每天是无休无止的队列训练:听号声起床、整理内务、集合整队、体能训练、吃早饭、队列训练、吃午饭、队列训练、吃晚饭、文化课、再去操场上集合整队跑上几圈,最后列队回宿舍睡觉。日子枯燥又难捱。
“咱们都成了拉磨的牲口了!”李普惇暗中在士兵们中间嘀咕。每天除了吃和睡觉就是在操场上走个没完,惹教官看得不爽还要加倍来个“夜间操练”或者“夜间紧急集合”之类的花样来折腾士兵。
最可怕的还有“考试”,从最简单的写自己的名字开始,到抽背《伏波军纪律条令》;《战阵训令》、《军人手册》……再到背诵真理办公室编发的三篇重要理论文章:《圣船与晨曦》、《元老院是华夏人民的唯一**》、《元老院是*****的启明星》。
这三篇文章虽然不算太长,但是通篇都是“新话”写的,还充斥着各式各样的新名词,即使是读过十多年书拿过秀才功名的传统文人来说念顺念通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何况这些写名字都困难的文盲士兵。所以各中队都是采用小学生式的领读一句,跟读一句的模式。不管你懂不懂,先背熟了再说。背不熟的,照例有军棍和站军姿侍侯。
整训成了士兵们的噩梦,以至于在整训间隙的执勤成了大家最巴望的事情。站岗、巡逻和充当建筑工并不是什么好差事,不过这日子比在教练场上战战兢兢的好多了。要在大明当兵的时候,最怕的就是要“开拔”,如今大伙对“出任务”、“打仗”反而有种莫名的期待――打仗再凶险,好歹是死是活来得痛快,这没日没夜的**才真是度日如年。
终于,这出任务的日子到了。这天钱多接到了朱全兴发来的命令,要他立即派出一个中队前往封川县城一带。在陆地上护送运输船队。
从梧州往下,到封川县城之间的西江江面上,有一段浅滩,这段浅滩不但险而且浅。以至于内河舰队的浅水炮舰都无法逾越。只有吃水不超过1米的炮艇才能通过。
原本局势虽然紧张,沿岸不时有袭击发生。但是运输船在西江航道上航行却无太多危险:从三水前往梧州的运输船队大多是采用拖轮纵列方式航行,船只极少会因为水流的关系冲滩搁浅。护送的机动炮艇火力强劲,足以驱散岸上零星的袭击,再者西江的江面很是宽广,不论是土匪还是暴动的瑶民拥有的投射武器,在大部分江段都无法威胁到运输船。
但是最近的一次护送,运输船队在通过封川县城之后不久,在西江航道的一处浅滩上遭到了袭击。
西江航道有多处浅滩,为了航行顺利,每次航行,都要雇佣久在这里行船的船工领航才能顺利通过。维持海军还特意在各处浅滩设立了若干导航标志,
然而这次航运当他们抵达距离梧州城还有19公里的界首滩的时候,护送的海军军官发现不但航道标记全部被毁,部分航道里还有人为沉船堵塞的迹象。就在他们全力排险的时候,一支来历不明的武装突然从浅滩上发起了袭击。
虽然护送人员不多,但是炮艇上的火力很强,很快就将袭击者击退。护航队除了有几人受伤之外没有更多的损失。但是这次袭击事件给了后勤司令部和肇庆的第一旅旅部敲响了警钟――西江航道不再可以高枕无忧航行了。
作为紧急对策,在第一旅的安排下,西江沿线各县开始组织护送船队的工作。护送由各县的国民军中队负责派出人员,一段一段的接力护送。船队在航行的时候,国民军乘机动船巡逻保护。在遇到航道经过的狭窄江面,制高点地段和浅滩地段进行登岸警戒,遇到袭击的时候登岸进行登岸驱逐。这种巡逻同时还有维持西江两岸治安,弹压土匪和瑶民武装的作用。
在梧州的钱多也接到了同样的命令。因为梧州的国民军编制最大,所以他们负责的区域也最大,从从梧州下游一直到新滩之间的航道都归他们负责。
这一航道有系龙洲、界首、蟠龙、新滩四处浅滩,浅滩的航道水深不一,最深的有3米,最浅的不过1米,江面开阔,沙洲纵横,虽然江水落差很小,水流平稳,但是此地沙洲密布,又有多处礁石,船队的上行通航还是比较困难。过滩要花费大量的时间,船速更是降到了比徒步还慢的地步。正是敌人发动陆地袭击的好地方。
钱多和朱四研究了地图,这任务还相当艰巨。从梧州城下到新滩的航道长度大约有50公里。派出的巡逻队即使一路顺利也得两天时间才能完成一次来回的全程巡逻。
朱四说:“系龙洲没什么问题,那里距离梧州城才3.5公里。原本就是梧州的警备区范围之内,朱营长的部队经常在那里巡逻。主要是下面的那几个沙洲。”
“从保证稳妥性来看,我们每次巡逻至少要派出一个中队才能万无一失。”钱多说道,“护送船只必须沿着两岸同时航行才能保证最快的反应速度。”
“四个中队倒是够用了,问题是还在整训中……”朱四开始挠头了。
“只能边训边战了。”钱多说,“这样也好,至少可以锻炼下部队。至于你担心部队的战斗力,我看暂时就采用每次出任务的时候都临时把老兵新兵混编,搞集成中队派遣出去。”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55节
第八十二节 巡逻队
1635年5月9日,天色刚刚放亮,早晨的雾霭中,梧州国民军大队集成中队分乘六条大发艇离开梧州,开始了第一次的沿江巡逻。
按照无线电通报,从肇庆出发的补给船队已经于今天早晨从肇庆出发,预计傍晚抵达新滩。
集成中队的任务,便是在今天傍晚前抵达新滩,接应补给船队。和负责护送的肇庆国民军大队交接,再护送船队安全抵达梧州。
任务的指挥官是朱四――他向钱多表示这是集成中队第一次出任务,稳妥起见由他亲自指挥比较合适。钱多同意了。
任务并不复杂,这也是钱多放心让朱四去带队指挥的缘故。实话说,钱多更信任李冬而不是朱四。朱四的服役年份虽然长过李冬,又是在训练最为严格的警备营服役,但是警备营极少野战经验,常年累月执行的都是城市警备工作。
钱多的看法是:朱四的队列步堪称无可挑剔,条令和步兵手册背诵的滚瓜烂熟,射击、拼刺虽然不算特别优秀,至少也是良好以上。综合起来算是个很优秀的军人了。
但是他有个很大的缺点:缺少实战指挥经验。也没有当军官的资历,就这么直接升任了指挥三个连的大队长――能不能胜任指挥还有未可知。
李冬虽然也没有当过军官,但是他是实打实的在野战部队里当了两年兵的,当过下士。多次带队执行过治安战任务,很多时候也是指挥这样的对这类治安战的经验相对要丰富些。所以原本他是准本将集成中队交给李冬去指挥的。
现在既然朱四主动提出来,作为锻炼也无不可。毕竟一次实战积累的经验比训练场上多少次演习都管用。
于是大队长朱四就这么直接到了第一线的指挥岗上。集成中队的中队长依旧由李冬担任。钱多希望他们能互补一下。
六艘大发艇以纵队的队形沿着航道中心线航行,朱四和负责指挥艇队的海军指挥官约定:单数艇为左路,由朱四指挥;双数艇为右路,由李冬指挥。这样万一需要向两岸同时展开部队或者射击的时候便于指挥。
因为要执行的是慢速的近岸巡逻,所以这几条大发艇都经过临时改装。其中最好的是担任旗舰的1号和2号艇,是在香港造船厂改装的。两舷安装了附加的防护铁板,船尾安装了一个固定式炮架,用来安装12磅山地榴弹炮――它的双轮炮架也随船携带,必要的时候可以登岸使用。
其他几条船因为尚未来得及回香港改装,便在三水接受了临时性的改装。广东没有大尺幅的铁板,也没有铆接工人,所以只是在船舷两侧树起了竹把屏障――类似日本使用的竹把盾,外侧再涂抹黄泥用来防火。武器上也没有火炮或者打字机的配置。依靠的是运载步兵本身的投射火力。
因为集成中队只有三分之一的人是从基干中队临时抽调来的,也就意味着每条船上的南洋步枪只有5支。这样船队的远程投射火力就非常少,为了弥补火器的不足,钱多和朱四从各中队里抽调了会使用火器的明军降丁,将在梧州留存的部分缴获火器装备到各船。这些火器主要是在梧州缴获的斑鸠铳和一些弗朗机,每条船都配备了一二十条,朱四的打算是这些东西虽然精度不佳,射速很慢,但是威力却不弱。在近距离战斗中能有效的打击敌人。
这些火器被架设在屏障的射口上,密密麻麻的犹如刺猬一般。
蒸汽机轰鸣着,喷吐着黑烟和白雾。国民军的士兵们撑着长矛挤在甲板上,不执勤的人都坐在自己的背包上――这里满地都是背包和装给养的木桶、木箱。执勤的士兵踩在木箱上,从屏障上面露出头来,百无聊赖的观察着四周。每条大发的后面还拖着一条小艇,上面堆满了干柴。
广东并不缺煤,但是大多数煤矿在17世纪都没有开采。在从广州-梧州的一路上,没有任何地点可以“现地调达”到煤炭,除了在三水和肇庆这样的重要节点,由联勤指挥部使用运煤船囤积部分动力煤来供应之外,在西江航线上的蒸汽船只很多时候只能使用柴火来当燃料。
柴火的来源当然非常广泛,也广东这个草木丰茂的地方也不难搜集。缺点是热值太低,硬柴的热值还不到标准煤的一半,实际使用的时候更低。这使得西江上的蒸汽船只都需要额外补充燃料。
为了避免半路上停船登岸搜集燃料这种即危险又浪费时间的事情发生,大多数船只都在航行的时候拖带一条无动力的燃料船。虽然钱多觉得这样做隐患很大,但是梧州本地照不到煤可以补充,也只能凑合了。
五月的广东,初夏已经来到,太阳热辣辣的照射下来,士兵们只能躲在帆布的遮阳篷下,燥热的阳光,因为蒸汽机运转而震动的船身,呛人的烟雾……出发不一会儿就让不少人感到头晕脑胀。
“难受的人打报告,去船边上吐!”、“不要随意走动!”、“注意观察四周!”……李冬和士官们在各条船的人群中走来走去,用压过蒸汽机的大声强调纪律,不时停下来给个别人检查下装备,装模作样地鼓励一番。虽说这里降丁不少,但是正儿八经去打过仗的人并不太多,很多人还是有紧张感。
出发前,集成中队每个人又领到了一把标准砍刀和其他杂七杂八的玩意,这显然不是因为首长对他们有多倚重,而是为事态的发展使得北炜下令“尽可能加强国民军的装备”。
随着华南军的进攻,大明在广东的统治分崩离析,本就不安分开始暗中串联的瑶民趁势发动了暴动,四处袭击残余驻防明军。由于华南军兵力不足,除了排出少量部队接管县城之外,未能有效的在山区建立起统治。瑶民暴动犹如失控的大火,愈演愈烈,发展得比历史上地同期更快,更大。数万瑶民攻克连山县城后四处出击,失去指挥毫无斗志的的各地明军毫无抵挡之力,粤西北部山区几乎全被卷入其中,许多屯所陷落,一些县城尚未被伏波军接管就被瑶民攻占。在暴动的中心地区,不少县被国民军中队接管之后又被瑶民武装驱逐或者包围,交通线断绝。并且这股暴风连接成片,进而威胁韶关、肇庆和梧州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