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兴教看到气氛很热烈,按席首长布置的,赶紧站出来:“乡亲们!鄙人张兴教,也是本地的土著,读过几年书。过去生生得被苟大户霸了房产田地,最后连祖坟都给他刨了,欺负都活不下去了……”他说到惨痛处,拿衣袖不断的擦着眼睛,下面的群众也都跟着欷歔起来,“苟大户害得我家破人亡,害得大家没衣服没吃得,”他擦了下眼睛,用嘶哑的喉咙叫着,“短毛老爷们来了,给我们吃穿,帮我们生产,谁要再来罗嗦,谁要再来占我们的好处――”
“这还用说!”年轻人们一阵怒吼,“苟大户这王八操的再来,砸烂他的狗头!”
年老的人都有些害怕的模样,不过现在气氛已经被煽动起来,他们也不敢公然出来说什么泄气话。
“对啦!”席亚洲兴奋地喊道,“这盐场是朝廷核准的盐场,是大家的祖辈们一担水一勺盐做出来的地方。他苟大户凭什么来霸占发财?大家要保护盐,保护粮米,保护家园,保护我们的劳动成果!”
群众的情绪极度的亢奋。站在一边的杜雯开始还一直兴奋的微笑,后来皱了下眉。这讲话里席亚洲留了点伏笔,没有说盐场是人民的之类的话――按执委会的想法,这盐场以后可是穿越众的财产。
在群众的吵嚷声中,席亚洲满意的走下了登陆艇的船楼。成捆的武器已经被卸到地上。这些都是在百仞滩大战中缴获的武器。现在被整修一新。
登陆艇除了粮食和布匹,还给工作队运来了红砖、水泥,一些简单的博铺木材加工厂最新出品的桌椅板凳――机械组的人员因为暂时无事可做,就利用木材加工厂的木材加工设备,做了一些现代款式的家具供应大家使用。
工作队的营地也整修一新,有了建筑材料,在随船来的建筑组的专业人员指导下,大家一齐动手,很快就落成了一座炮楼式的建筑。周边还有几间还算舒适的瓦房。带来的15w电台也增加了一个新的天线发射塔。在墙外,席亚洲要建筑组修了一个照壁墙,作为宣传栏
当天,在席亚洲的主持下,成立了村民委员会,下属一个生产队、一个民兵队。在杜雯的建议下,还成立了妇女组――海南的农村妇女都是下地劳动的,而且以干重活苦活著称,所以男女大防之类的礼教在这里市场不大。
民兵队由谭成晴担任队长,张兴教写了一张给县里的呈文,大意因为本村屡受海盗的侵扰,故成立乡勇护卫乡里。这种合法流程还是要有的。
民兵队由六十个青壮组成,盐民们多少会些拳脚,得到了武器之后,大家的劲头都很高,清早和傍晚都抽出时间来教练。刀舞枪飞的,好不热闹。席亚洲在旁看着,却觉得这些东西虽然单打独斗的时候有点威力,真正对阵肉搏恐怕还是不行。席亚洲在百仞滩战斗的时候看过黄家寨乡勇的攻击:势头猛,而且很有章法。如果这样一支队伍打来,毫无组织性纪律性的民兵恐怕是要一触即溃的。
席亚洲对新兵教育是一套心得的,不过这些民兵用得是大刀长矛,贸然用火器时代的新兵教育是不是合适他也没有底。
“如果能给他们装备火器的话就好了!”席亚洲看了他们的操练,回到指挥所。陈海阳带的人还留在营地里――他们在等待盐民们凑齐三十吨盐,等盐凑齐了,就把这些盐和谭桂璜一起渡海去雷州,把盐的销售渠道打开。
“火器一时半会也拿不出来,”陈海阳想了一下,“可以先练习队列和体能。这二块在任何时代的军队中都有用。”
“政治上首先要可靠,军事上才能过硬!”杜雯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冒了出来,她眼下全身心都扑在组织妇女组这块了,每天和谭小芹在一齐,学说当地的方言,“我们的组织还是浮在面上呢。”
这话让在场的人一征。的确,盐民现在的热情的确被煽动起来了,但是他们此时还谈不上政治可靠,只是时势所趋才成为穿越者的盟友的。立场的坚定性还得打几个问号。
席亚洲思索了一下说:“目前首先是建立起组织。村委会、民兵都成立了,可是还不算在盐场扎根,必须在盐民里培养积极分子,发展出一批我们休戚与共的人。这样一来,才算在盐场扎下根。要陆续的从盐民里提拔一下干部。”
大家都同意席亚洲的见解。杜雯说:“我想办一个训练班――就叫马袅农民讲习所吧。训练一些盐民,培养出骨干力量,由我来主讲。你看怎么样?”
这个见解正好和王洛宾的想法相同。不过席亚洲可不希望杜雯去主讲啥政治理论。他说:“好啊,讲习所这个名字不错,正好王工也有办技术训练班的想法,你们就一起做这个事情吧。先从扫盲、学说普通话开始!我们都要拿出一部分时间去讲课。”
第六十二节 新的教育
第六十二节 新的教育
“不能把大人小孩一锅烩吧?”
“可以分两批,日班和夜班。”杜雯提出她的方案,“儿童是白天,晚上改成成年人。”
“你这么搞不行。”王洛宾连连摇头,“你没在农村待过――孩子在农村也是半个劳动力。白天都去上学,村民们肯定不能同意。”
杜雯一想也对,相比之下她对成人夜校更有兴趣:“那就上半天课好了,把夜校抓好……”
“更离谱。”还没等王洛宾发言,陈海阳就大摇其头,“我家就亲戚*的时候去农村插队,那时候也时兴办夜校,但是农忙的时候一律停办――农民劳动强度大,干了一天活都要休息,谁来上你的夜校?”
“没错。”王洛宾连连点头,“而且在没认识到有文化的好处之前,你要吸引他们来学习很难。”
杜雯看到他们都反对,有点急了:“那难道就不办了?”
“办,先办个培训班,我们也来个精英教育。”席亚洲半开玩笑得说。
席亚洲说的所谓精英教育,其实就是干部培训班。这种临时性质的短训班在过去的地方工作中经常使用:培养靠拢组织的积极分子――虽然他们的目的各不相同,通过培养提高他们的觉悟,增强组织性纪律性,学会工作的方法,最终成为无数基层组织中驱动群众的传动齿轮。
当然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并不容易,所谓打开一个地方的局面是最难的。特别是相当封闭保守的传统农村社会。盐场面临的危机给了穿越者一个打入当地社会的绝好机会,从这点来说苟大户倒是他们的功臣了。
那么积极分子是哪些人呢?有谭家父子、谭村长的女儿也算一个,还有一些是和谭成晴交好的年轻人。独身的女孩子自然不便和一群男人一起晚上上课,所以一开始这个夜校只有男人。
王洛宾却不急于正儿八经的把人都召集起来,他只是先找了谭桂璜,说想给孩子们办个学堂,教教他们认字和算盘什么的。谭桂璜面露难色,说村里的孩子平日都要帮忙干些农活,要他们去上学,恐怕爹妈都不会同意。王洛宾保证说每天只上半天课,保证误不了农活,谭桂璜才勉强答应去说说,为了保险起见,王洛宾把张兴教也派去游说。席亚洲本来想许诺说来读书的孩子都免费供应午饭,但是这对日益减少的粮食储备来说太勉强了。
最后来的孩子倒不少,多数人虽然觉得自己的孩子读书没什么用,但是能识些字,算个帐对农家来说也没坏处。再者上学不过半天,不影响田间的劳作。
学堂的课程是每天下午上课四个小时,从12点开始到4点下课。不过盐民们和大多数的古代的居民一样,很少确切的时间概念。为了建立这个概念,葛洪庙营地里安装了一台电喇叭,每隔一小时就自动播放一次:现在是临高时间x点正――席亚洲知道与其去给他们灌输几点几分的概念,不如这么潜移默化的来得有用。
工作队队员对这个教育计划投入了很大的热情,课程在安排上突出简易、实用现阶段的主要内容就是识字、计算。
一般汉语的阅读至少需要掌握500个基本汉字,所以王洛宾的识字计划就是以500个基本汉字为基础的。为了这所学校,他特意返回了一次百仞城,从情报资料组的电脑数据库里查询到了两本合适的教材:1959年版《农村扫盲教材》和1971年版《农村实用数学》,这两本都是当年为农村教育专门编辑的教材,通俗易懂,针对性强。特别是农村实用数学,不仅有简单的加减乘除,还有计算亩产量、容积计算、简单的几何测量等实用性强的内容。
不过这二本教材里有许多浓厚时代色彩的字句,比如动辄出现的“伟大领袖毛主席”,还有“在伟大的无产阶级*中……”王洛宾连夜誊抄改写,找到文印室的周洞天要他印刷30套。
“30套?”周洞天如今也有点吝啬起来了――他的纸张储备还没补充过。而且这是二本书,不是几页纸的文件或是对开小报。
“对,30套,初级教材。越快越好!”
周洞天翻看了一下稿样,看到里面还有许多插图,不由得踌躇起来,光这个制图的工作量就相当大。不过他还是答应尽快拿出成品来。
不过在教材里王洛宾又加入了小学语文里的汉语拼音的教学内容――王洛宾一直认为:简化字和汉语拼音是新中国能够普及基本教育的两大法宝。
他把这套教材给张兴教看,不出所料的遭到了这个中年童生的反对,在张童生看来,这些“俗体字”倒没什么惊世骇俗的,但是作为教育他反对把“俗体字”列入教材――“误人子弟啊。”他评论道。
王洛宾说这个主要是为了简化教育,方便儿童的读写,再说他们教育这些孩子的目的又不是为了考科举,吟诗作对,只要会写名字、会写信、看一些简单的书籍就可以了。
不过张兴教还是觉得挺别扭,其实这些简化字他差不多全都认识,在他看来简体字只能为用,不能为体:“你这样教出来的学生是要让人笑死的,写出来的文章通篇都是俗体字,别人就算不笑话,我们也愧为人师。”说着他的情绪激动起来,有点要誓死捍卫繁体字的意思。
那扫盲课本,张兴教也很不以为然,在他看来,童蒙教育用千字文、百家姓就足够了,新编的书是多此一举。看到那印刷精美的扫盲课本,他大呼可惜――而且把课本里的许多词组和句式都批成“不通”。
王洛宾忍受了张兴教一个多小时的挑剔之后,向他提出一次公平竞赛:两人各带一个班,看谁先学会认字写字。把个张兴教唬得一愣。他又仔细的看了一遍识字课本,半响才说:“你们这套简化字认、写都省事,自然是你们占先了……”
“没错,我们这套简化字有易学易记得好处,民众不需要太高深的学问,识字只是为了便利生活。”王洛宾耐心的解释了一番。张兴教是他们深入接触的第一个知识分子,他的态度大致可以看出明代的知识分子对穿越者的文化到底护有什么样的看法。
王洛宾经过一番说服,又退了一步:提出简化字和繁体字同时教授,张兴教还是不太愿意,不过这些海外之人能为穷苦孩子办学,已经是其心可嘉了。再说自己也是人家手下混饭吃,不能闹得太僵。想到这里,他总算是答应协助王洛宾的教学。古代的读书人多少还有一点的教化苍生的责任感,不象现代的都是冲着旱涝保收的待遇和寒暑假去当教师的。
但是对王洛宾来说,他是不满意的。他没能真正说服一个明代的小知识分子接受他的论点。
为了避免干扰,在初始阶段,他先从拼音字母开始教学,教孩子们学习拼音字母的发音――学会了拼音,也就掌握了普通话的正确发音。毕竟穿越者是要用普通话来进行教育的。儿童的语言学习能力远胜成人,教育起来事半功倍。
在张兴教看来,王洛宾的教学法完全是匪夷所思。象张兴教这样的儒生,自古以来所受的启蒙教育法都是灌输式的,学生入学,先从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神童诗开始读,学写字则是用笔描红,老师基本不讲,只是每天带孩子读一段,让儿童反复朗读背诵。这样的教学一般直到上完《四书》才结束。一般的学生都能把四书念得倒背如流,字也差不多都认识了。
但是王洛宾上课,却是从他完全不懂的弯弯曲曲的鬼画符一样的东西开始教,什么啊哦鹅一的,还做了许多漂亮的卡片:e字就是一头鹅,非常直观的把音教了出来,学生们把这些东西如同唱歌一般的都记住了,这才用这写字符来标读每个字。看到这个用途,张兴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王首长一天到晚挂在嘴边的拼音字母是用来注音的,类似文人们所学习的正切反切。
不过张兴教也承认,学会了这套“拼音字母”之后,认生字就快了许多。甚至有些聪慧些的孩子,直接根据课本上的标注拼音就能自己认字了。这套快捷的办法让他大感兴趣,连着追问王洛宾这是哪位大儒想出来的。王洛宾说这套拼音和简体字都是海外的“文慨伟”这位大儒穷毕生心血才研究出来的――目的是为了让普天之下的华夏之民都能识字作文。这么伟大的理想让张兴教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