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栾教师自从被俘之后,就闭口不言,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叫陆谦想到了三国里的高顺。
但陆谦允诺扈三娘给祝家兄弟收尸的时候,栾廷玉脸上还明显有一丝波动的。原著上对栾廷玉的交代很模糊,家庭出身,妻儿亲朋什么的,全都省略了。那就是一根光铁棍。
而眼下时空里,陆谦却是知道栾廷玉的。栾廷玉虽然奔波半辈子依旧没混出大出息,但他是有家小妻儿的。且他的妻儿就在祝家庄。
“教师赎罪,陆谦怠慢了。”说着就用刀子挑断了绳索,把手一请,邀栾廷玉入座。这边鲁智深也在对面坐下。
“败军之将,被擒之人,理合就死,安得大头领以宾礼相待?”
陆谦学不来宋江那谦卑模样,但他待人不卑不亢,亦不轻蔑欺辱,于现在的栾廷玉来说,能不被人低看一眼,已经是他自尊最大的满足了。他心中对陆谦自是有了一丝好感。
或许陆谦真要做出一副谦卑模样,会叫他更有好感。但陆谦做不出来啊,且这般做了叫人鲁大师怎么看待?
“哈哈,此战败得是独龙岗,可非是教师。陆某胜之不武啊。”栾廷玉的一身武艺真真是五虎八骠级别的,当初那一阵杀得陆谦汗流浃背,想来也是后怕。
“大头领说笑了。这大势滔滔,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被绑都这么长时间了,栾廷玉已经认命了。他又不像祝家兄弟那样,一心叫骂,可想了很多。这一战的败局,可不就是那句话么: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那李应、扈成选择了归顺,而祝家庄却连选择的机会都无,就都化作灰灰了。
“为人帅者,重智而不重力。大头领武艺或逊色于当世一流,然足智多谋,此更难见的。梁山大军也具是精锐,作训远胜独龙岗庄客,栾廷玉自愧不如,败得心服口服。”
祝家三兄弟都死了,自己性命也捏在陆谦的手中,栾廷玉也索性放开了。这人也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儿。陆谦亲自为他松绑,邀请入座,这就要给脸啊。心中话也就说开了,大不了就再被捆绑,反正是个死么。
彼此又叙了几句,陆谦把言语转向了正点上。“如今祝家庄覆灭,教师无了容身之处,陆谦且做个大,敢情教师上山入伙儿,坐上一把交椅,不知教师愿否?”
栾廷玉脸上露出踌躇,他就知道陆谦如此待他是要招揽他,可他真的不愿意落草为寇。
第144章 只谋一时,不谋一世
栾廷玉吃软不吃硬啊,自己刚受了人好处,陆谦对自己甚是尊敬宽容,要他张口就说强硬拒绝的话来,是很作难。可他也不会‘糊涂’松口的。
“阳谷县距离梁山泊只咫尺之遥,栾某早听得贵寨义气,仗义行仁,扶危济困。那替天行道,除暴安良之名,江湖百姓尽皆传扬。”
“现今小人兵败被捉,得大头领以礼相待,便是那祝家人物也不肯坏了尸身去,始知晓大头领果然义气。倘蒙存留微命,本当以捐躯保奏。”
“可我栾廷玉当年落魄江湖,空有一身本领,却投保无门,累得妻儿随着受苦。若不是得祝东家看重,哪里能有这多年的安乐?现今祝家行错了道路,遭遇大难,某不立跟着殉死已然不义气,安有颜面上山入伙。”
“大头领厚爱,栾廷玉今生无以为报,来世若有缘分,自当效力。”这话说罢,栾廷玉就再次闭上了眼睛。
陆谦能感觉得出他闭上眼睛的意思,鲁智深也能感觉得出来。这不仅是一种拒绝,还是一种任凭处置的无奈。他家小也在那祝家庄的。对比李应和扈成,眼前的栾廷玉真强多了。
那水浒原著上的栾廷玉,形象甚是单薄,陆谦都还笑话过,这家伙绰号铁棒教师,拿的却是一杆铁枪,打人的又是流星锤,跟铁棒有个屁瓜葛。但现在再看,真真就是一根铁打的棒槌啊,骨头够硬啊。
“教师且听陆谦一言。某等兄弟在这混沌世道里无处容身,始暂占水泊,权时避难。虽落草为寇,却不敢多造恶半分,仗义而行,除暴安良,昂俯不愧于天地,这道义上是绝不肯亏欠半分的。教师亦是好汉,我梁山断然不杀的。教师如不愿意入伙,本放了就是。可教师知晓五里口陷落之内情,那李应、扈成将身家性命托付于我,助我梁山轻取五里口,陆谦也必然是要为那二人保守秘密的!”
陆谦话说到‘断然不杀的’这五个字的时候,栾廷玉就一下睁大了眼睛,蚂蚁尚且贪生,没人能在可以活的时候去寻死。
“教师如不愿入伙儿,陆谦自然不勉强。但就敢请教师且在山寨住上三两年,稍后只会把教师家小送上。待日后风波平息了,某必奉路钱,恭送教师全家下山。”
这就是陆谦想到的法子了。羁绊住栾廷玉,却又与山寨总头领区别开来身份,日久天长,只做潜移默化。有利而无弊也。
栾廷玉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应允。
陆谦当日就将栾廷玉使人送上大寨,交与林冲相见,留在寨里安顿。待来日破了独龙岗,取他家小,再送上山去。下午再出一军直取阳谷县独龙岗,这里自一面犒赏三军并众头领,计议军情。
大军行到这儿,在眼下的济州府西北地区,已经是无有威胁了。下一步只是要去祝家庄抄家,砍了祝朝奉后,把祝家的储备尽数抄掠来就是。
但那祝家庄的积蓄究竟有多少呢?
便是在祝家庄当教师多年的栾廷玉也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祝家庄甚是豪富,那庄内的储粮之地,粮仓修建的不仅高大,更兼数目不少。那具体的数字他也说不出来。
倒是扈成说了个数目,祝家庄日常储粮就不会低于五万石的,如今夏粮刚刚入库,那祝家庄里的粮食,多的不敢说,十万石还是有的。
这个数字对比一个村坊大户来说,显然过于巨大了。即便是那个村坊甚大,比晁盖的基本盘还要大。但对比陆谦记忆里的五十万石来,就又是个小数目了。
陆谦面上半点颜色不显,心里却直到晚上歇息时都在反复想着此事。
施老爷子地理不过关,数学不及格是很值得肯定的事儿,据说那水浒里,最早版本中的三打祝家庄,还有取粮五千万石的戏码。这数字,真牛掰了。但是这区区十万石,对比之前的五十万石,着实太叫陆谦伤心了。
他来到这个时空已经有段日子了,对这个时空更加的了解。区区一个祝家庄就能取出五十万石粮食,如果不差的话,那年大宋朝必然有什么地方遭了大灾荒。而祝家庄保不准是参与到了屯粮这档子事儿上,要囤积大批的粮食,也的确是再没祝家庄这样的地方更合适了。
地理位置相对‘偏僻’,武力充足,安全有保障,还临近黄河,水运方便。
如此一说,那祝家庄的防备为什么比现下森严,如今的祝家庄虽然防备也挺森严的,梁山细作根本打探不出什么具体的消息,但也不至于进都进不去,或者进去了出不来。那也就有道理了。
而且陆谦记得,那原著上祝家庄还要防备梁山来借粮的,为什么梁山向他这儿借粮呢?只说祝家庄屯粮的话,似乎也能说得通。就算是祝家庄为甚胆敢挑衅梁山,都有谱了,人家背后定是有大靠山了。敢屯粮奇货可居,必然是要在官面上有依靠的。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陆谦的猜测。
今年才是晁盖智劫生辰纲的年份,距离原著上宋江三打祝家庄还有的两三年。陆谦脑子里对水浒的记忆真的不怎么明确,那究竟是两年还是三年,他真是记不清了。
事实上就连蔡京的生辰是那一日他都不知道,陆谦只记得是夏天。不过现在他知晓了,蔡京的生辰是六月十五。这事儿但凡在东京城里居住过的人,都要知晓。每年这时候都不知道会有多少官人、贵仆赶着来于蔡京送礼。陆谦可是官府体系的人,怎可能不知道那蔡京的寿辰呢?虽然他的级别就算要去送礼,都不够级。
所以啊,这拿下了祝家庄后,陆谦也要着手这生辰纲的事宜了。
街老鼠张三早就返回了东京,却离开了大相国寺一代,而多在匠营盘旋。由着梁山上那些工匠师傅们的关系,不停地向山上输送新鲜血液。青草蛇李四只在谍报司当头探员却是有些屈才了。
鲁智深在东京大相国寺收的这俩小徒弟,人确实青皮无赖了一些,但脑子灵活,且常年混迹街头,很容易与人打成一片。那张三已经有了用处,李四【不是李四郎】却也要有个去处,就往大名府赶去。
那鲁智深上山之后,他在东京城里的几个徒弟儿也都被接到了山寨。盖因为党世英劫杀林冲的那一回儿,鲁智深露了行迹,被逃窜的几个残兵告了官,吃了开封官府的通缉,他那几个徒弟也都吃了累赘。正过的艰难,被梁山泊来人一劝,正好上山入伙。
现如今还不到五月,尚有些时日。
只是那梁中书作为一个高级官员,只老丈人过个生日就掏出十万贯来,他么,陆谦看着眼红的同时,想想也觉得不对。有这么搞得满城风雨,路人皆知的事儿吗?
十万贯可不是个小数字。以现今时空的物价来看这十万贯,那就至少是后世的一个亿。【是,只看实物价格,比如粮食,一贯钱绝对不止1000块。可是北宋的全年财政收入才几个钱?十万贯,至少一千分之一了。兔子每年财政的一千分之一又是多少呢?】
老丈人过个生日,又非整寿,梁中书就如此大出血,这显然不合情理。年年如此的话,那梁中书搜刮民脂民膏的担子绝对不轻。
每一年,除去公款开支杂项费用,仅私下的老丈人一人的“生日礼物”这一项,就要上交“一个亿”!两年、三年如此交下去,梁中书他受得了么?
而且梁中书给老丈人送寿礼,杨志还是悄悄出发的,那消息怎的散播出去的?散播的还如此之广泛?那公孙胜去寻晁盖的时候,距离寿礼路过黄泥岗还有一段不短的时间,这散播的也太快了。所以后世有不少人认为杨志押运的生辰纲只是个虚头,那真真的生辰纲早就另有人送去东京太师府上了。当然,那杨志从大名府赶去东京,要经过齐鲁,这施老爷子的地理也叫人叹服。
可不管怎么说吧,陆谦是很好奇没了杨志,今年的梁中书又怎么送寿礼。要知道,他这个女婿的寿礼上年已被贼人劫去了一回,至今未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