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蒋敬的眼中,梁山泊的兵马作训,何止胜过黄门山十倍。而且兵场推演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依照他的眼光看,这梁山泊非是一般绿林草寇可比,就是那官军也远远比不得。
与此刻梁山上大多数头领的想法一般,神算子也没想到推翻赵宋,鼎立新朝,只是认定这梁山泊甚有前途,比黄门山强出百倍,比那王庆匹夫亦强出百倍。
两日后,在吕方的陪伴下踏上“回乡”路的蒋敬,回头再看梁山泊,心底里印象最深刻的却不是梁山泊的那面大旗,也不是梁山泊此事的威风,而是山寨中洋溢着的一种蓬勃向上的劲头。
那就好比溯流而上的鱼儿,都已经名列前茅了,却还劲头十足,动力十足。其他的山寨都更多是在维持自己的位置,他们就算还有进步的空间,也潜力到头,前途已经限定。就比如他黄门山,甚至是王庆那匹夫。蒋敬都一眼能看出前程所在,但是这梁山泊呢,他却一眼看不到头,只觉的是前途无量……
时间转眼即逝,六月流火的季节总算是过了去。濮阳渡那一码事儿,已经传遍了天下。别说京畿、河北尽是知道,那便是东南、荆湖之地,也无有不知。怕再过一俩月时间,岭南、蜀地、关西也尽是人知晓了。
那不晓得叫多少人大感畅快,在那一年中最炎热的时候,如同畅饮了一碗冰水,真是畅快淋漓透心爽啊。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那李家道口的酒店外,一个胖大和尚引着一支船队是直抵店来。
当头一艘走舸,上面挂着一面‘梁山’旗号。一个头包青巾,浑身也是青色红边战袍的汉子,立在船艏大声的叫喊着:“速去通禀山寨,江南方教主遣派宝光大师再来拜山。”这汉子护领上用黄色丝线绣有三道斜杠,外头还用红丝线框了一个矩形,这却是近来梁山才开始实行的军衔制。
如这个汉子这般的标志,就是山寨里的副都头了。正都头的外框是红黄线交杂,副都头外框是只有红线,而无黄线。其下,队率是两杠,什长是一杠,伍长只有框没有杠。从都头向上的营正,那是一道红杠。再向上是两红杠、三红杠,直到一银星。
现下的梁山泊,战袍上能绣银星的只有陆谦、林冲、鲁智深三人。其他头领都是红杠级别的。没有一道杠的,最低都是两道杠。
因为在营这一级建制上,陆谦增添了团这一建制。每个团下属的营头数量不一,可最少也要有三个营。同时医护营被升级为医护司,考功处被升格为考功司,陆谦还分拨了两百人去作为宪兵,只是裴宣的资格尚欠,是以只得了两红杠。一样道理的还有神算子蒋敬,那新成立的度支司显然是总领山寨钱粮收支的,这就是专门给蒋敬设立的位置;甚至还有那工程司的位置,显然是给九尾龟陶宗旺留的;而待到孟康到了,那就会有船舶司以待,现下是只待黄门山、饮马川一干好汉归位。
汤隆领衔的军器监,地位也一律等比各司,他领口上的三红杠,是带的扎扎实实。
同时被规范下来的还有梁山泊的战袍,陆军是正红色,水军是青色红边,未来要组建的骑兵则是红色青边,而一干辎重部队,就是黄、色红边了。
梁山泊现下有钱也有路子,已经可以来讲究这些了。
如此的一严整,那立刻就风传整个济州。梁山泊又给出大新闻来供周边百姓市井长侃闲聊了。而此次随着宝光和尚一同前来的江南摩尼教一干人物,却先就被震惊了。
他们一干人架着货船从运河进入梁山泊,走不到百里就进入了梁山的势力范围。先就撞到了梁山泊的一个收税哨卡。那一个都的梁山水军,一个个皆身着统一服饰。除此之外还有一什的宪兵,人人都是黑衣黑袍;而度支司下属的税务官,则穿着一身黄。
叫人一看就经不住感觉肃然。那坐镇的都头当然知晓宝光和尚了,连派遣一副都头引着他们先去投奔李家道口。
此次随着宝光和尚前来的一干人,可不再是上回那样,尽皆喽啰了。宝光和尚身边还多出了一对大汉来。这对汉子不是别人,正是方腊的长子方天定,以及三弟方貌。
这可是方家的重量级人物。
原著上一个是方腊的太子,另一个则是手握重兵的三大王。再加上宝光和尚,这次摩尼教前来拜山之人的份量很足。
陆谦接到李家道口的信报后,脸上就欢喜起来。这回摩尼教人来,必然是找他求教来的。
那摩尼教不会对他当日的“教导”无动于衷,保不准现下他们都已经喊出蛊惑的口号来,只是为了那将事情做全,也是为了防止那个‘万一’,谁敢说陆谦想到的就一定会比他们想的差呢?
这才让宝光和尚走了第二遭。那方天定和方貌跟来,许是更多在观察梁山实力。
陆谦当下就吩咐下去,安排起来,迎接宝光和尚一行上山来。
他猜想的是一点不差。那宝光和尚回到江南,将自己的所见所谓事无巨细的一一道出,梁山泊上的寥寥几将,果然没有被人多势众高手如云的摩尼教放在眼里。可是随后陆谦传下的造反真经却是把他们一干人都给镇住了。
这摩尼教中,能打能杀的人是不少,但如此目光长远的,却一个没有。当下就有人提议,劝降那陆谦一伙儿。这梁山泊处在京畿近郊,做大了固然能引得朝廷瞩目,为摩尼教打掩护,但要是官军大兵压境,梁山泊还怎能齐全?假陆谦这般的死去,人才可惜了的。
只是宝光和尚与那方貌、方天定都想不到,他们带着礼物刚刚到建康府,就听闻了梁山泊大闹濮阳渡,劫取生辰纲的消息来,真叫一干人尽是欢喜。可他们也没想到,这自己人还没上梁山呢,就先吃了一记下马威。
俗话说无形中的装逼才是装逼界的最高境界。
宝光和尚和方家叔侄想了想自己一干人物的穿着打扮,再对比一下那梁山泊的装扮,真觉得自己都要low爆了。别说那教中的兄弟了,都说摩尼教白衣素食,那尽是扯淡的。所谓的白衣更多是素衣,因为便宜。而且这装扮与梁山泊战袍样式的装扮,是完全不同的。
等一干人行船进了梁山泊,随着那水中的大岛逐渐显露眼前,方貌叔侄看着一路上行径过来的芦苇荡,港汊交错,浩荡的芦苇中还隐匿着许多大小不一的小岛。繁杂多变,形势险要。如果梁山水军得力来,任是外面围着有十万大军,也奈何人不得啊。
“怪不得宝光大师一直对劝降陆谦不以为然,这梁山泊真是一块险地、福地、宝地。”方貌心中暗附道。爷爷据了这处地儿,也不会降服他人。都说宁为鸡首不为牛后,那摩尼教又不是马上就要做反,也不是已经席卷了江南,可以封陆谦个公侯王爷,梁山泊人都做了憨儿,才会降他千里之外的摩尼教。作为方腊的三弟,方貌不是庸才。当下便决定不提这等事儿,省得惹来尴尬。
方天定也深以为然。他看了这块宝地都眼红眼热,那江南之地如果有如此地界,叫摩尼教静静的屯兵秣马,才是天助他方家成就伟业。可惜,有一得就必有一失。江南为鱼米之乡,人口繁畤,千百年来便是有梁山泊这等宝地也全变作熟地,受人渔耕了。
待看到金沙滩,看见梁山泊摆出来迎接的阵仗。方貌叔侄与宝光大和尚对视一笑,心下里彻底把劝降一事抛到脑后了。
看看那金沙滩上罗列的几千人马,一个个精神饱满,且各个战袍如一。这梁山泊竟然钱粮丰厚至此,都有闲心来照顾到这一点了。亏得他们此次前来还备上了一份厚礼,如今看,却是那穷人给大户送礼了。那些钱财在梁山的眼中,可能还不如同来的那波工匠更重要。
而且摩尼教先前还做了个丢人的事儿,却是把马匹交易给取消了。盖是因为他们拿不出那么多的银钱来,想想都叫人羞愧。这也是陆谦一直没去催促杨林的因由,前文有说过。
上次宝光和尚登门时候,梁山自己也挺苦逼的,全山寨也寻不出多少马来。可现在杨林这一波的马匹已经走到大名府,扈家庄也先送来了百匹健马,剩下的很快也要交付了。
梁山是鸟枪换炮,比之当日,不可同日而语了。
第164章 造反真经,天地革命
鲁智深再次见到那宝光大和尚,就无了那先前的置气,两人碗倒酒干,反而有种相投的意味。陆谦在酒宴上也半点不提摩尼教那反悔的尴尬事儿,只是一个劲的道谢摩尼教,送来这么多工匠,帮了他山寨的大忙了。
再介绍林冲、杨志、索超等人与方貌叔侄见识,两边都很有默契的不提那“造反真经”事宜。只是喝酒吃肉,痛骂天下赃官。却是今年年初,东京城里的赵天子终于立下太子了。下诏十五岁的皇长子赵煊改名赵桓,立为东宫太子。这江南的应奉局,可不使劲的折腾,好寻出宝贝来供奉东京的赵天子。摩尼教的影响力更是巨大,却多亏了江南官员们的压榨剥削。
到了次日,陆谦请方貌叔侄和宝光和尚在断金亭小宴,陪坐的有林冲、鲁智深、杨志、索超。后者自从上山入伙以来,果然与杨志走的亲近。
陆谦今日请他们四人到场,却是要再震慑他们一二,然后晚上聚伙儿,他要给大家指点出一条明路出来。
这段时间,梁山泊等级制度组建立起。这于一群志在造反的势力来说,是很有帮助的。但对于梁山泊这种还属于绿林势力言,却并非都是好作用的。作为山寨的大头领,陆谦需要点明一个发展计划,竖立一个发展目标。
断金亭上,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方貌与宝光和尚对视了一眼,宝光和尚把手向陆谦一恭来,果然是问出了那造反真经,谶语还是很重要的,政治口号就更是重要了。叫那列席的林冲、花和尚四人听得目瞪口呆。
这江南摩尼教原来不是口头上的言语,人家是要真造反的。可更让四人感觉到怪异的是,志在造反的摩尼教在造反上面却要请教自家的大首领。四人看向陆谦的眼睛,仿佛是第一次的认识他。
什么谶语、口号,四人并不是不晓得,只是没往深处里想。现在听他们一席话,真的是胜读十年书。“俺那爷。不敢想大头领竟知晓这般多事?”鲁智深心里有种陆谦形象蹦灭的感觉,那感觉就好比一帮混混,本以为自己跟了个义气大哥,不想这大哥的背后竟然是个暴恐老祖。
“天下百姓千千万,最赖者莫过于田亩也。汉唐以降,朝廷多抑制土地兼并,唯独这大宋朝,民得卖买。以至于富者田连仟伯,贫者亡立锥之地。”
“于那江南鱼米之乡,何其之富饶,差距又何其之大?富者广厦千万;贫者,上无半片之瓦,下无立锥之地。尔摩尼教得花石纲之祸助益,始有今日的声势,可要想真的掀动天下,却是要叫那天下平民尽动心也。”
“你辈若真想翻这天下,那造反之初且可打出讨逆臣清君侧之旗号。放言只为铲除朝中奸党,还天下一太平清净。剪除天下奸党乱臣之爪牙者,其他安堵如故。那一切奸臣乱党及其爪牙之田,皆分赐百姓;一切奸臣乱党及其爪牙之财,亦皆分赐百姓;再有那一切奸臣乱党及其爪牙之奴婢,皆复为良民。天降圣公,以拯天下,均贫富,等贵贱,使天下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贫者得其食,寒者有其衣,叫天下百姓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共享太平盛世。”
陆谦话语还没有说完,那断金亭里的一干人物就全都露出不同的神色来。林冲、鲁智深是震惊万分,方貌叔侄和宝光和尚是惊喜无比。
这时代发展到现下,农民起义已经发展到‘均贫富,等贵贱’的地步了。从黄巢时候就提到过“均平”,而入宋后的王小波、李顺起义,也是红果果的打出了“吾疾贫富不均,今为汝均之”的旗号来。那摩尼教中更本就孕育着等贵贱的思想,虽然他们自己也知晓那不靠谱,但起义的时候未尝不能打出旗号来。
这与接下来的那种彻底的平均主义,自然是脱胎于正史里的太平天国运动了。后者不愧是中国农民起义的最高峰,这口号一旦说出来,叫人都想傻了。
“如天下真有这一日,洒家死也甘心。”鲁智深人是有慧根的,思想觉悟比林冲、杨志、索超这等人强的多了,是在场众人里,除去陆谦外第一个清醒来的。
与他相比,那宝光和尚就要逊色一筹了。“阿弥陀佛,师兄之言大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