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谦看他们实在是无甚话可说的,就自好自己开口说:“我素闻清风山三贼,负嵎行凶,打家劫舍之余,还牛羊视人。每食人心肝,吃人血肉,以为快事,此辈断非我等兄弟也。”相比较来,那桃花山上的李忠与周通,倒还算好汉。
“今日既然如此,即便做个了断又如何?除恶务尽。其三人即便识得些江湖义气,却也不能遮奢他们牛羊视人之罪过。此禽兽行径也,非人也。”
单薄了,陆谦的话过于单薄了。这些话说服不了在座人等,更说服不了整个江湖。
因为没有证据啊。如果现在大军打破了清风山,能从山上寻到成堆的白净人骨,那将他们一干人都打杀了,不在话下。可现却是有些说服力不足。
“阿弥陀佛。寨主说的可是当真?”鲁智深开启口来。
“如何作假。此等事情,一问便知。清风山山贼,以人做牛羊,杀人吃肉,非只一例。”
“既然如此,寨主何不把那厮提上来问了明白。如果真是这般,洒家一禅杖打他两截。不然,就放了去如何?”
陆谦眼角抽搐了一下,但看在座众人的表情,当下就顺水推舟,应允了去。
这几人莫不是就没看到邓飞通报的么。清风山喽啰那可是杀人放火,强掳民女啊。那些女人被清风山贼人掳上山去后,会是个什么下场,他们就不想一想么?或者说这在他们看来只是绿林本色了?
陆谦也很无奈啊。他终究受后世影响过深,脑频率与这个时代的绿林好汉们,真真有点不搭。
只片刻,王英王矮虎就被提到。这时候他如何还不知道自己落到了什么人手里。
对于梁山泊的大名他也是如雷贯耳,只是想着宁为鸡头不做凤尾,自家在山寨里逍遥快活去,才不愿意到山上去吃人约束。但现在不一样了,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一见到众人就高声叫道:“梁山泊众好汉听了,俺王矮虎亦是江湖绿林中人,在那清风山上坐一把交椅。此遭下山乃是得了桃花山上好汉的书信,前去相救。”
“梁山泊大军进到青州,必也是受到桃花山央求。俺们实是一路人啊。”
陆谦看着眼前的王矮虎笑了,“你这鸟厮真满口胡柴。我梁山泊可没有像尔辈一般鱼肉百姓的同路人。休要言其他,只今日这遭血案,某要砍杀了你,就是不冤。”
这王矮虎的形象着实不雅观,五短身材,却生的甚胖,一双小眼,虽然有神有光,可也不知晓是陆谦先入为主,还是真就那般,总给人一股色眯眯的味道。
王英本是跪在地上的,身后两名亲卫已经离开。他先前说话时候也一直跪在地上,一脸的卖好表情。可现在听到陆谦这般一说,就仿佛被踩到了尾巴的耗子,蹭一下跳了起来。
“你这鸟儿犯糊涂了,满口的道学先生。爷爷占山为王,不抢掠百姓怎的过活?你们梁山泊不也是一般如此?”
陆谦笑了。挥手止住其他头领说话,自己开口道:“我梁山泊如何行事,天下皆知。虽然亦杀了无数人,但却从无滥杀无辜,更不会行那女干淫之事。”
“更不会如你辈人,把人视为牛羊,食人吃肉。此禽兽之所谓也。”陆谦疾言厉色,这居于人上之人发起怒来,那的确是有股动人心神的气魄的。
所谓“居移气,养移体”,就是如此。
王矮虎对陆谦先前所说的嗤之以鼻,可对于吃人这事,却没有否认。反倒是应证了陆谦的话。
“食人一事,古来有之。有何惊诧的?俺们清风山可比不得你水泊梁山,有那一湖打不尽的肥鱼鲜虾。喽啰们偿口鲜肉罢了。”
王矮虎被押下去了。众头领都认为清风山可剿,但陆谦脸色却大大的不好看,这王矮虎说的话,莫不是真就是他所着想的?那该是怎样的社会,怎样的环境,才能叫他生出如此的三观来啊。
第214章 做官的有讲义气的吗?
清风山恶贼杀之不足惜。但怎么杀才能收到最大的效益?就是另一回事了。
并且,陆谦还欲借着清风山一事,正式的向全天下江湖绿林‘同仁’们宣布:俺梁山泊与你们可不是真正的一路人。
这事儿他早就想做了。却是没合适的机会,如今正好。
这山寨绿林只劫掠钱财粮食,这个陆谦是可以接受的。甚至于这期间有一些人的死亡,他都能够忍受。就如桃花山这般,时不时的下山抢粮,时不时的劫掠路人,但求财不害命,少伤及人命,也不是一人不杀,如此就好说。
可要是如清风山这种红果果的烧杀抢掠,不将人做人看,罪恶难书之辈。那么,梁山泊就恕难苟同了。
传令给邓飞‘除恶务尽’,后者马蹄翻滚,那留守寨垒里的白面郎君郑天寿,自也被擒拿。
探明了清风山正值空虚,邓飞留三百人跟随船队,自己引两百人杀奔清风山,只不过那大寨主锦毛虎燕顺,却是个机警之人,脚底板抹油,先一步溜之大吉,不曾被擒拿到。
陆谦听报后也无所谓,叫邓飞带兵,押解着王矮虎、郑天寿二人,秉着清风山旧日喽啰三四十人,一并解送到清风寨去。自去做一场公审,来决定这么些人的生死。想来自会有一笔好处落账。
而他自己却在享受了孔家庄战战兢兢供奉上来的一批粮草鱼肉后,大军继续向青州府城开进。
孔明与孔亮兄弟,站在济水河边看着梁山泊大军远去的背影,彼此才在心中大松一口气。二人内心里不住的感激起宋三郎来。谁叫他们上前的时候,主动报出了宋江的名号,而陆谦也卖了他们这个颜面。两兄弟方才丢了一笔钱粮,才不会去感激陆谦讲情义,而只一个劲的在心中感谢宋江。
却是不知道,那黑三郎现如今与梁山泊的瓜葛,正是尴尬着呢。
可睡觉陆谦忘了孔家兄弟是怎么落草为寇的呢。他只记得这俩兄弟本领平常的很,全仗着拜了黑三郎做师傅,才在梁山泊站稳脚跟。却全然忘了这兄弟俩之所以占白虎山落草为寇,只是因为兄弟俩与本乡一个财主发生争执,竟将财主满门良贱全部杀死,那官府捕捉甚紧,只得反上白虎山,聚集五七百人,打家劫舍。
如此说来,这哥俩也不是啥好人。再是气昏了头,能干出将人满门良贱全部杀死的泼天大血案来,也可以管中窥豹,知晓这兄弟俩是什么鸟人了。
天高野阔。梁山泊五百军马,树数十面旗帜来,绝尘东驰。邓飞随军带着考功司的人,在清风寨秀了一场大戏来,陆谦人虽然没出面,梁山泊在青州的形象却一下子生活亮堂了起来。往日青州百姓只是听说梁山泊替天行道,除暴安良,今日却是亲眼见识到了。于是,梁山泊在百姓之中的名声也与日俱佳
虽然这事儿叫桃花山的李忠、周通听了后唬了一跳,但在秦明的一意坚持之下,还是举伙投奔梁山。事实上三人中没一个笨蛋,那青州三山如今只剩下了一个了,不趁着机会投奔梁山泊大寨,等日后里被青州官府算总账么?
桃花山势单力薄,只他们一家,可扛不住整个青州官府。
陆谦看了三人投奔来,乐得是哈哈直笑。李忠、周通不足为意,霹雳火秦明可大大有用。武艺高强,还有厮杀并统兵的经验,正是梁山泊现如今所急需的。
“两位好汉休得生虑。你等这桃花山却是与清风山不同。陆某人耳朵听的甚远,从来不曾听闻桃花山好汉有那滥杀之举。“桃花山是青州三山中名声最好的一个,但凡拦道大捷,也只是求一个买路财。非是那不识好歹的——人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权益,方有见红。如此行径,陆谦是绝对可以接受的。否则那黄门山四杰和邓飞、孟康、杨林,以及本来的杜迁、宋万等人,就都不用说了。便就是看他自己的行径,虽是在“除暴安良”,可打杀的乡勇护院,可也不是全都有罪作恶之人,就比如最初的唐家。
“鲁提辖亦与二位好汉是旧识,曾与我说起周通兄弟迎亲一事。虽然于那刘太公处有些用强,但备的丰厚财力,有的那迎亲贺词,乃是规规矩矩。这强娶也是娶么。”陆谦的这话叫小霸王好不羞惭,脸都红了。那档事儿实在不是光彩。但陆谦话中的肯定叫他心中大是安定。
“如此作为,比之清风山好色如王矮虎之辈,何止胜过十倍?”那个主儿,可是为了个抢来的婆娘,能与兄弟亮刀兵的人。后世固然有那名人称赞他是实是好色,却不遮掩,是率其性耳。但那温陵居士的境界实非一般人可以达到的,陆谦就是觉得如此之货色,为一女色,竟不惜提刀与兄弟火并,重色如此,薄义之处,无需多言。何况那厮还吃人。
这绝不是他本就瞧着人王矮虎不爽,也不是他为扈三娘抱屈。就一丈青的姿容人才,要嫁,梁山泊上,也需嫁给豹子头方使得,却许给了王矮虎,真白瞎了。
如是,于他眼中,小霸王周通就还是一可团结的兄弟,而王矮虎之流,就算了。
青州府治乃是益都城,在青州府境南部,距离北部的济水有四五十里之要。这座城池不一般。正史上,在宋金蒙古交集的几十年中,这座城市具有着非一般的意义。红袄军,杨妙真,一杆梨花枪纵横天下二十年无敌手。简直叫人想忘都难。
不过那个时代距离现下还很遥远,如今的青州城,城高池深,壁垒森严。慕容彦达固然早就把祖宗打仗起家的本领早就丢了,可城池里好歹还有镇三山黄信与小李广花荣。二人究竟是那武官,给了青州府上下不少信心。
虽然陆谦也没真的打破益都城的念想。黄信和花荣不是白给的。
眼见梁山泊大军杀来,黄信也不敢怠慢,昼夜派人出城打听消息。这一日得着飞报,梁山大批人马,由大道向青州城攻来。黄信得些信息。大为惊骇,立刻全身披挂,下令紧闭城门。与小李广花荣就点齐军马,登城瞭望。果然,只见飞尘滚滚,数百马军有如一道烈焰,冲入云霄。在尘头沉浮着数十面大小旗帜,更远处黑压压的兵马掩杀来,把西郊一片原野遮盖了半边。
黄信见来势凶猛,下令守城军士准备弓箭飞石,高悬吊桥,只取守势。那梁山来的骑兵,旌旗招展,一直冲到护城河边。见城里的兵马闭门不出,却也不来叫骂,只绕了城池一周,便在西郊外五里,安扎了营寨。
不多时,梁山泊大军就已经赶到。虽然没有了水师营,但多出了桃花山人马,也有三千人了。这时是冬初时候,农田均已收割,平原上田亩平坦,一望无垠。黄信、花荣在城上瞭望,慕容彦达亦登上了城头来,只见数百具营帐,像无数的白色小丘,在地面上整齐铺摆着。
梁山泊只立下了一座大营,营帐处,每个十座营帐,插一面旗帜,迎风飘荡。
西天太阳沉落,余晖斜照过来,应着人人披甲的梁山军大营越发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