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怎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宗家父子慢慢的踱着步,彼此交谈着“学业”上的见解,要不几日便到期末考试了,父子俩可不想自己的学生落得全校成绩垫底啊。
零星的话语顺着风声传到了前方陈文昭的耳中,当即惹来了他的一声冷哼。
陈文昭就是看不起宗泽父子,吃穿用度差一些算得了甚?竟然屈身事贼。他只望有朝一日官军扫荡了水泊,众人皆是都得幸免,那便要看看这宗家父子还有何脸面对朝廷。
而就在这时,前方上一区里,也就是他们的住处,这片地方就被梁山泊叫做‘上一区’,猛地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哭声。
“这声音……”
几人不敢懈怠,纷纷加快脚步,向着住处奔去。
片刻后上一区就已经在眼前,几人也分辨的出,这哭声来自武夫那一拨所住的北区,而非是他们居住的南区。可秉着内心惶恐,几人还是朝着哭声传来处赶去。
“是那凌振的住处。”张叔夜先叫道。
这上一区里本就几个人,他早就把人员分布搞得清楚了。
“昏君,昏君,枉杀好人,赵佶,你这个大大的昏君。”院子里,凌振从最初的震惊和悲痛中清醒了来。无穷无尽的恨意立刻充塞着他的心房。
自己是为梁山泊效力了,但那只是锦上添花。没有自己,梁山砲还是梁山砲。自己的心自始至终都是忠诚于大宋的。可是赵官家呢?没有真凭实据,不论青红皂白,只以何灌的一番推托之词,就轻率地下令抄家灭门,杀了他父兄,抄拿了他凌家,“此仇不共戴天,不共戴天……”
陈文昭等人明白了前后因果后,自也面面相觑。凌振的遭遇叫他们兔死狐悲,不看那些武将,现下里已然是感同身受。
陆谦亲自来告诉凌振如此消息,先前还自担忧那凌振在痛失至亲后,会不会迁怒于他。毕竟若非梁山泊擒拿了他,凌家也不会遭此大难。然凌振却远比他想的干脆,直把矛头对象了老赵家。
凌振大骂赵佶昏君,还直言君名,呼延灼等将都默默不语,陈文昭、张叔夜、宗泽却不能忍。
后者最先开口:“凌副使慎言。陛下自克成大统以来,用仁义以治天下,行礼乐以变海内,公赏罚以定干戈。求贤之心未尝少怠,爱民之心未尝少洽。博施济众,欲与天地均同;体道行仁,咸使黎民蒙庇。海内赤子,咸知陛下仁心。此遭只是被奸臣所误,蒙蔽圣听,方造此憾事。副使万万不可自误啊。”
陆谦在旁边听了只做笑,古代说到皇帝,说道混乱的朝政,很有一个惯用的样式:圣上贤明,然朝中奸臣当道,蒙蔽圣听,只需铲除奸党,定能还朝野朗朗乾坤。那皇帝一直都是好的。
张叔夜凝眉不快,向陆谦喝道:“陆寨主因何发笑?当今天子聪慧贤明,天下皆闻,陆寨主不以为然否?”
“哈哈,张先生言重了。陆谦怎会不知晓当今赵家天子的聪慧。世人皆知道他是个聪明俊俏人物。这浮浪子弟门风帮闲之事,无一般不晓,无一般不会,更无一般不爱。即如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踢毬打弹,无所不能;品竹调丝,吹弹歌舞,无所不涉。”陆谦这是在夸奖赵佶的么,话音儿听着就有不对。
陈文昭张口就要说话,但被陆谦摇手阻止了。他继续道:“当今赵官家,虽无晋惠之愚、孙皓之暴,亦无曹、马之篡夺,然其自作聪明,自持私智小慧,用心一偏,疏斥正士,狎近奸谀,于是蔡京以獧薄巧佞之资,济其骄奢淫佚之志。溺信虚无,崇饰游观,困竭民力。君臣逸豫,相为诞谩,怠弃国政,日行无稽。眼看天下就将败坏掉,这又岂是真明君英主能所为的?”
“其在位十五载,已经败坏了朝政。说什么‘至圣至明。不期致被奸臣当道,花言巧语,谗佞专权,屈害忠良’,将一切的祸端皆出六贼、高俅等人手中,‘坏国、坏家、坏民’。把一切坏事都推到奸臣的身上,其自身难不成便就真无丁点坏处?”
“昔西周新造之邦,召公犹告武王以不作无益害有益,不贵异物贱用物,况他赵佶所承天下,继神宗、哲宗时期的弊端丧乱,新旧党争三十年纠纷不绝,天下制度败坏,官民不知所措,可赵佶偏偏为又重蹈上述二事之弊祸。”在陆谦的前世,21世纪的网络上有那么一个观点,北宋自灭亡就是在于新旧党争。这个观点是否正确,他也无从判断,却不能否认新旧党争在北宋政治版图中的重要性。
如果说在熙宁变法以前,老赵家(皇帝)是超越于党争之上的;但在神宗与王安石‘共定国是’以后,皇帝事实上已与以宰相为首的执政派联成一党,不复具有超越的地位。也同样,党争是士大夫政治文化中一个重要的构成部分。当文人政治达到一定高度的时候,再没有一个牢不可破的规定约束着他们,那等待士大夫们的最终结果必然就是党争。
从唐朝的牛李党争,到北宋的新旧党争,再到朱明末年东林党与宦党、浙党之争,这就是一个无可避免的过程。
到了赵佶上位,他将章惇以罪贬逐于外,改用韩忠彦、曾布为相,试图化解新旧党争。但那时党争已是无可化解。徽宗只好启用蔡京。因为老蔡是当时有名的墙头草。但蔡京当政后,迅速与内宦勾结,立下了“元祐党籍碑”,把元佑、元符间司马光、文彦博、苏轼、黄庭坚、秦观等三百零九人一一定为奸党。
若赵佶真有一干雄才伟略,大权在握的他倒也未尝不能洗荡天下。可他是那种人吗?
“自古人君玩物而丧志,纵欲而败度,鲜有不自取祸端的。”
陆谦看着眼前的一干文武,继续把冷水泼下。“荒唐天子,偏贤臣,亲奸佞,朝纲混乱,天下民生凋零。你等都睁大眼睛看着吧,这大宋的天,日后还有的乱呢。”
陈文昭指着陆谦,气急败坏,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张叔夜的脑子则转的飞快,先理清了前后因果,冷声向陆谦喝道:“陆寨主好大口气,指点江山,评比帝王,莫不是陆寨主心怀叵测,意有不臣之念?”
陆谦听了哈哈直笑,一旁的李逵翻眼骂道:“好个胆大的撮鸟,性命都攥在俺手里,还敢喝斥俺家哥哥。我哥哥仁义过人,万民敬仰,且放着我们有许多军马,便造反怕怎地!鸟皇帝使再多的兵马赶来,俺铁牛一双板斧挨个的砍杀过去,也只吃俺杀得快活。”
“到那时,俺们大军杀去东京,夺了鸟皇帝的位,俺哥哥就是皇帝,俺们个个都是将军,在那里快活,却强似在这个水泊里!”
一旁的林冲慌忙喝道:“铁牛,你这厮胡说!不许你胡言乱语,多嘴多舌。再如此多言插口,先割了你这颗头来为令,以警后人!”
李逵口中的豪气一泄,道:“嗳也!割了俺这颗头,可再长不出一个来。俺只闭口便了。”
如此由着李逵的插科打诨,陆谦便不再撘理那干俘虏了,直来安慰凌振。这轰天雷是入他的夹囊中了。虽然这原由颇叫人不是滋味。可还要感谢东京城的那位道君皇帝的,真是一个舍己为人的好同志!
第248章 做了女表子还要立牌坊
时光如梭,大半月时间眨眼飞逝。
凌振的亲眷倒有那么七八人被救上山来,其中还有他一双儿女。可谓是一场及时甘霖,叫痛苦憋闷中的轰天雷在报仇之外,多了一丝努力奋斗的念想。但是他的父兄,他的母亲和妻子,却再也不复鲜活。
“哥哥大恩大德,小弟没齿难忘。此生愿追随哥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安顿好血亲,凌振上那聚义厅里,见到陆谦,当下推金山,倒玉柱,纳头便拜。
陆谦忙向前扶住凌振道:“兄弟折杀陆谦了,且起来说话。”
凌振跪在地下,如何肯起来。说道:“哥哥受礼。”却是至此便为陆谦出生入死,再无怨言了。
陆谦按捺住心中欢喜,说道:“早前尚在东京时候,我便听闻轰天雷天下第一炮手的风采,着实爱煞。前遭副使不愿屈就山寨,陆谦自也不会强取。梁山泊众弟兄义气为重,仁义为先,情投意合为始,断不会用强使蛮。只与呼延将军等一般的道理,留在山寨权作歇脚,待日后做打算。却不想何灌这般的卑劣,道君皇帝又如此的耳轻,坏了副使多少至亲性命,叫我心中好生的羞愧,好生的汗颜。而今副使愿意入伙水泊,我等今后便是一家兄弟,不分彼此。副使万不要行此大礼,且请到交椅上去坐。”
正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陆谦自从主导梁山泊来,行事上正大光明——心里咋想的就别去计较,俗话说论行不论心,论心世间无完人么。陆谦能如此已经是难能可贵!
他便是看到秦明、呼延灼如此的大将,也从来不以卑劣手段坏人前途。毕竟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他是不会去破这个格的。那会叫他想到原著上的宋三郎与吴用这对狼狈。
但是他能忍住不去使坏,却偏偏一个个叫他眼馋的大将被赵宋官员们自己断了生路。如徐宁,如秦明,亦如眼下的轰天雷。一个个不得不逼上梁山!那窝佞臣奸党,庸碌昏君,简直便是梁山泊的好同志么。
“爷爷将来成了事,真要好好拜一拜这些狗官和狗皇帝的灵位了。”
随着凌振的事儿出来,那呼延灼三将,张清三将,甚至是丑郡马宣赞头顶气柱中蕴含的红色,都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褪。
赵佶的这一声令下,给陆谦帮了太大太大的忙了。完全是一记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神助攻。
当下陆谦请凌振入聚义厅上坐得一把交椅。并且宣布成立砲营,就以轰天雷凌振为首,乃人尽其才也。
这般凌振便正式入伙梁山泊,而远在东京城的张三却早就接到了陆大头领的最新指示——务必要探明何灌的南下路线。
过街老鼠是那顶聪明的一个人,看了便知道这轰天雷果然是入伙山寨了。如此想着自家在营救凌振家眷事上,做的甚是不力。那凌振的老母亲受不得如此般打击,在牢狱里就一命呜呼了,这还罢了。可凌振的妻子却是发配路上受了差官的侮辱,人在走出开封府后便被救了下来,却自己寻了断了。看着是甚柔弱的女子,不想如此性烈。
张三现下里拿到陆谦的最新指示,自要展露本领,抖擞精神来做好这件事。
半个月后,一封情报就被送上了梁山。陆谦当即寻来凌振,将情报展示给他看,轰天雷瞬间红了眼睛,就要提刀下山砍了何灌,好报仇雪恨。
陆谦自然不会拦他。但只凭凌振的本领,却是杀不了何灌的。张三在信中计数详略,何灌南下的队伍里,只杀气森森的孔武壮汉便有百十人之众,个个手持刀枪。还有多人身披甲胄。除外还有随行的许多教师、护院、健仆、佣人、使女,亦有近百人。整个队伍浩浩荡荡,怕有二百人之多。更有一些身穿便服的汉子,隐没在队伍的前后左右,如此之力量,些许江湖绿林上的山寨都要被扫平了。凌振一个人如何当得?
“兄弟勿急。我梁山泊众头领亲如一家,你之血仇,便是我等的血仇。必然要与你个交代。”鲁智深与林冲左右将凌振搀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