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温与项元镇乃是他二人的老兄弟,那荆忠与项元镇更是至交好友。当年一同在西北疆场效力,彼此可都晓得老兄弟的本领。梁山贼寇一战将他二人打崩,这战果叫二人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石砲,石砲。
战报出自杨温之手,那着重点出的便是石砲。他将南路军之败的因由尽推到梁山的新式石砲上面,这就叫韩存保与荆忠本能的就不去相信。再是老兄弟他们也不敢在高俅面前为杨项如此背锅。
他们两人都不相信,高俅能信便叫有鬼了。
“太尉,杨温、项元镇乃朝廷大将,国家勋臣。纵然战败,罪责重大,亦无弃之不救的道理。小将愿意提本部兵马,赶往任城。”荆忠首先请命。
高俅看着堂下败首请战的韩存保与荆忠二将,晓得不放走一个,却是难做的。
那一则不合情理;二则有伤众将之心。
他目光从韩存保与荆忠二将来回扫视,半响叹道:“荆将军言之有理。杨温、项元镇自有朝廷法度制裁,本太尉却不能弃而不救。如此荆将军便尽快前往任城走上一趟。”
十节度中,高俅第一不喜欢的就是王焕,那第二便非徐老袁莫属。这俩老将年纪也都是不小,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着实难伺候。且他二人也都是不日便要告老还乡的人,那就有了倚老卖老的底气。毕竟,赵宋朝廷对于告老的有功之臣,特别是那颇有功劳的武将,其恩遇之厚,人所尽知。
这般想着,高俅如何会放韩存保去任城,必须遣去荆忠。他要留韩存保压过徐老袁一头。
且荆忠所率士卒出自西北,在高俅眼中,那士卒之精锐乃十节度里的头一个。那南路军毕竟是被贼寇痛击,不管原因如何,败了就是败了。这般时候决不能低估了梁山贼寇的实力。
高俅不怕牛刀杀鸡后被人嘲笑,他只担心没有牛刀来杀鸡。
荆忠部一万精锐本是他手中的王牌之一,本是不愿意轻易显露的,现在也顾不得了。
时迁便就看到,临近黄昏日落的时候,那和蔡镇外的一营官军,忽然起寨拔营。他着人混入其民壮中打听,天黑时分得到了回报,这部西北来的官军竟然是要去解救南路军残余兵马的。后者被围在了任城。
时迁听了哈哈做笑,这般迷了心窍的官军,竟然以为梁山兵马都在任城,恁地可笑。在内心里,再一次对陆谦竖起一根大拇指,这等瞒天过海之计,使的忒漂亮了。就像年前的大名府之战,声东而击西。玩弄高俅之流于股掌之中。
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时迁又收到了一羽信鸽,却是梁山泊大军已经到了岸畔外不远。只等时迁动作起来,便好趁机大举登陆。
是以,当大火在和蔡镇中设立的草料场烧起,广济河两侧的宋军营地里便也都燃起大火。只那韩存保营还算见好,毕竟人家安营扎寨,无甚动静,且军纪甚为森严。而和蔡镇守军与荆忠营就大大不好了。
前者的军纪最差,一遭遇到这等急事,便惊慌失措。
而荆忠营的将士却正在拔寨起营。荆忠得了军令,返回军营便就下令起兵。叫士卒收拾行装,叫民壮们把粮草物资悉数装车,将牛马牲畜喂饱粮水。却是要连夜向东进发。这种积极救援落难队友的热情是十分值得肯定的。但却在大火之下变得不完美了起来。
要知道,在宋朝这个时代,夜间行军赶路是很困难的。荆忠麾下,不论官兵,还是拘来的民壮都是不愉快。这般时候一场大火猛地在帐篷、粮草见燃起,更有人趁机叫嚎鼓噪,传播谣言,这动静便大了去了。
一处处火焰燃起,陆谦远远地便就看到,当下乘坐二十艘漕船直冲码头。
所谓漕船,又称纲船,乃北宋运粮之船。圆短船形、平底、首尾稍狭,中部宽,甲板上建有屋棚;船舷用木板交错钉成,整个船体遍布排钉;桅、篷、舵、橹、锚、帆、篙以及索具等行船设备一应齐全。这种船只的载货量相当大。最大的可载粮五千石以上。
梁山泊所有的漕船只能算是小型,可即便如此,每艘船亦可装载二十名橹手,再有五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卒。眼下这二十艘漕船内装载的便是如此。
亲卫左右营全体在船。陆谦与郭盛、吕方等立在船头,他们便是这和蔡镇一战的先锋军。
自从石沟镇杀败南路军,陆谦留赤面虎袁朗与邓飞引带一标骑兵直缀败军之后杀赴任城,虚张声势,引得杨温、项元镇兀自以为梁山泊大军就在城外。实际上,他却引兵自水泊登船,由阮小二、阮小五操纵方向,在今日午时时候与水泊中和林冲大部队汇合。那在激战中受伤的阮小七和张顺,就引带剩余的水师,载运伤员,押解战俘,返回梁山大寨。
浪里白条的水性固然了得,却也不可能真的在水下伏得七日七夜。那带人凿漏了刘梦龙的座船后,附上水面时,正看到褪去甲胄的刘梦龙在张公裕一干人的护送下,转移到一艘海鳅船上。此时阮小七那艘赤蛟船已经间隔甚近。
张顺不忍放走如此大功劳,又自持有阮小七接应,便赶上去劫杀。结果不言而喻。非是他逃得快,非死战那儿不可。就算如此,身上刀箭伤也挨了三处。正好跟阮小七来作伴,后者被刀子砍在了肩膀上。
两支船队汇合,总兵力达到了五万余人。错不是这登陆战为梁山泊最最熟悉的,陆谦觉得自己玩砸都是有可能的。
想象一下,黑夜之中,五万余士卒,内中还包括三千骑兵,经过了一日的水上漂泊,在两万多敌人面前登陆,那真要有多找死便有够多找死的。
如果组织不到位,都不需要敌人进攻,自己便就能造就一场大灾难。
索性梁山军有这方面的专业人员,飞天虎扈成就任转运司都头领后,与度支司的都头领蒋敬,强强联手,就组织人力物力搞后勤运输转送来,得心应手。
而在如此的大框架下,陆谦与林冲、鲁智深、杨志、徐宁等人再多般参详,费时两日的推演,最终得出了现下一套方案。
“放箭——”
舫船舵楼中,一身重甲的陆谦,将手一挥。如雨的箭弩已经覆盖了百米之外正大呼小叫的官军。
“快划,快划。”一身雪白战袍的郭盛,立在一艘滩船船头,大声的喝叫着。厮杀的时候到了,他亲卫左营那就要压过右营一头。郭盛转首向身侧打望了一眼,似乎能够看到一袭赤红战袍,手持画戟,亦如自己这般立在船头。
和蔡镇六个渡口,自然都有官军在把守。只是留守的兵力并不多。彼辈的士气更是低落,看到湖面上忽然多出了无数条船只来,那密密麻麻的火把本就叫他们惊慌恐惧乱,等到前锋亲卫左右营的箭雨射下,那一窝蜂的便扭头向镇子内跑去。
韩存保返回营中,便就召集麾下诸将,却是要点派兵力,到明日前往广济河对岸驻扎。结果军议刚开,营中忽然燃起了火来,且那和蔡镇中亦有大火燃起,河对岸的荆忠军中更是有大火燃烧。
韩存保不是那不通兵势的清谈文人,怯夫懦种。当下便喝令全军戒备,排查奸细,营中敢有鼓噪生乱者,杀无赦。
但是当他发现比天空上的星星都要密集的火把,忽的出现在和蔡镇外近在咫尺的水泊上时候,他心中大骇。
“怎的如此多的贼寇?”
韩存保不得不大骇。就在适才,他还兀自以为梁山泊贼兵主力远在任城,围攻杨温、项元镇二人,却不料现下他们就奔到自己面前。
只能说,他也好,荆忠也好,高俅也好,甚至还有任城的杨温、项元镇在内,全是如同一窝呆智木鸡,被梁山陆贼耍的团团转。
第292章 高俅贼子何在?
“杀——”
火把的映照中,穿白袍的郭盛和穿红衣的吕方各持一支方天画戟,引带着身后的亲卫营甲士直冲荆忠军杀去。那就仿佛是一群猛虎啖羔羊,数只皂雕追紫燕。滚滚向前的压路机,把一波波添油样儿冲来阻挡的小队荆忠军士卒给碾压成粉齑。
荆忠自不是不愿意将大部队调来,而是他难以做到。黑夜里本就不方便,况且他部阵法已乱。故而就只能使小股兵马做阻,好为后方大军整顿兵势争取时间。
但那如何能叫他得意?
古代军伍可没有后世军人那超强的纪律,更没有方便的联络通讯手段,更休说时迁还在内中于他捣乱。
是以,千人的亲卫营挡者披靡。
那二三百人的小队伍直若是薄纸一般,丝毫阻挡不了亲卫营的脚步。势如破竹都已经不足以形容左右亲卫营的威势。
陆谦已上到岸上,但可惜他不能亲自带着两营亲卫冲锋陷阵。替天行道大旗下,他在今夜的战斗中只需要正襟安坐,做看梁山大军横扫敌虏就是。
他就是一座灯塔,一支点亮的信号灯,叫所有梁山泊将士看到他的屹立,他的存在,那就是最大最高的价值。
荆忠军的战力真的远胜寻常禁军,即便他部配置与禁军一般无二,但不少弓箭手在敌近之后,却又上前一搏的勇气。这可远不是京师禁军与京东禁军能有的。且他们所带兵刃也非是京师禁军那般的刀剑,而是战斧、骨朵,这西军管用的武器,那战斗力真心是完爆京师禁军。但他们依旧被打的抱头鼠窜。
面对着单兵战力占优,人数占优,配合占优,便是武备都占优——亲卫营全员披挂铁甲——的亲卫营,他们只能扑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