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早牛皋便就引着庄客向后山行去,按照道理,不到日落天暮,这位牛家的顶梁柱是不会返回村庄的。今日他却回来的这般早。
牛太公如此发问,牛皋回答:“儿在山林中撞到一队难民,其中男女甚是可怜,便将吃食舍给了他们糊口。”
牛太公听了这话,叹息一声:“官家只顾的他个人安危,把我京西南各州府百姓是都给舍了。偌大荆北之地只剩下一支许州兵,当的何用。儿啊,王庆贼军已经杀奔南阳,入我汝州也是等闲,你且记得整顿庄客,免得贼兵来了,我等束手待毙。”
东京城的再一次征讨梁山泊大败,引发起了一连串的震动。比如说淮西军就饱受鼓舞。而且,童贯把京畿路最后的兵马都败得干净,如今偌大的京畿路空虚无人,被梁山军长驱直入杀到了东京城下,丢尽了朝廷颜面。赵佶急调邓州兵马都监王义和郑州兵马都监陈翥,回师勤王。却是舍弃了偌大荆北之地于不顾了。
此处现下只剩下一支许州兵,和些许乡勇民兵,如何是王庆强贼的敌手?
许州兵马都监李明手下也不过万人,守住襄阳城都困难,如何还有余力顾及其他。那光化军、均州、邓州等地丢的干脆,眼看南阳也是不保。大批百姓蜂拥北逃,鲁山县内外都密布此类人。
牛太公一听就明白事,转而变为南阳北方的汝州担忧起来。本来这汝州也驻扎着一支强军的,便是双鞭呼延灼处。可一番征战,能战之兵都葬送在了梁山泊,汝州可用之人也只是各县民勇。
牛皋本已经抓起一条兔腿撕啃,闻言放下手,也一脸的惆怅之色。“区区我一庄之力,如何比得过那波强贼?父亲若要稳妥,不若迁家北去。这方来的妥当。”
牛太公不乐意了。“此地乃我牛家根基。”好不容易才保留下来,如何能轻易丢弃。
“我一庄之力确是单薄,然周遭大户亦受此害,连庄互保,实力自强也。届时拉出一支兵马,以我儿勇武,何尝不能在沙场上建功立业,谋得一官半职?”
如此才是牛太公的真实目的。就是牛皋听了,脸上也露出沉思之色。
而就正所谓“时势造英雄”。正史上,四十岁时才崭露头角的牛皋,如今因为陆谦掀起的惊涛骇浪,提前十年就出现在了天下的政治舞台上。
虽然此刻的牛皋还只站在舞台最最偏僻的一角,对付的也只是王庆的淮西军,但以他的勇武,谁又敢说,在他出现在陆谦面前的时候,已经是一员声名鹊起的勇将了呢?
西北巩州。西军败讯传来,城中一片素缟。不说家家痛哭,户户挂白,却也差不多了。
那出征中原的环庆军中,可是很有一些人来自这里啊。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城内官府张贴出了一张张榜文,却是募军了,朝廷要招兵了。
熟羊砦。王德一只脚刚迈出院门,就听坊里锣声一片,那保长高叫道:“各家各户都听清了,半个时辰后,五十以下,十五以上的男丁,都到小校场集结,不得有误!各家各户都听清……”
这小校场是百姓们私下的称谓,本来是驻军的一处营房,现在变成了他们这的都保民勇操练的场地。
十家为一保,设保长;五十家为一大保,设大保长;十大保为一都保,设都保正。也就是晁盖当初的职衔,可管辖内五百户百姓的治安户口,训练壮勇等事,实权不小。
整个熟羊砦也才编了五个都保,内中还有户头不全者。
“大郎,大郎。”王德转身回房,背起弓来,挎上弓壶,提起一干混铁钢叉,去集合便集合,不管是打青唐的野羌人,还是去杀党项人,王德半点不惧怕。当他再出门时候,就见周边近邻家中的男丁纷纷簇拥来。
整个熟羊砦,有几人不知道王德的厉害的?
到了小校场,就看到一个文吏在木板上贴上了一张榜文,上头保正如此的一半解说,惹得校场内人人议论。却是这时候,此处方才知晓西军之败。
许多青壮都感到震惊。就像东京城的百姓看不起外地人一样,关西之地的这些纠纠大汉,勇武上那就没人看得起关内。多少年了,是他们浴血拼杀,叫党项人不敢再生当年妄想。是他们一次次的血战叫大白高国变成了眼下的困破模样。
现在听说数万西军被一波齐鲁之地兴起的匪寇给打平,那第一个反应就是不信。
王德身边有人说道:“我倒听我走牛马的老舅说那梁山泊的名头,做主的是个殿帅府的虞候,麾下好汉有那东京城内的禁军教头,还有早年小种经略相公帐下勇将……”
王德听殿帅府虞候、禁军教头都不以为然,但听到小种经略相公时候脸上浮起了一抹正色,最后就是那‘勇将’二字,才轻唾了一口吐沫。
“屁的勇将。真好汉都在军中于西夏蛮子厮杀,那撮鸟逃去山东叵耐个甚?至于那虞候教头,也净是撮鸟。叫俺撞上了,不一叉扎他们十七八个透亮窟窿。
王德的这般话,引得周边乡人异口同声的叫好。
同时,东京城内,监察御史张所大步走出皇宫大门,脸上凛冽之气,胸中浩然充塞。大丈夫,当有所为有所不为。作为青州益都人,张所怎能坐视家乡故老沦落一窝贼寇之手。
“父亲,父亲。陛下可答应了?”宫门外,独子张宪高叫道。
“宪儿的包裹,可准备好了?”不答反问,刚刚被赵佶任命为京东东路招抚使的张所笑着说。
张宪英挺的脸上满是欣喜,父亲这么说话,可不就意味着陛下答应了。“孩儿贺父亲如愿以偿。”
招抚使,顾名思义,这就是战时临时设立的掌管军政的官衔,不常置。战后即废除。
张所好好地监察御史不做,愿意回到危险的前线去,你且不要去提他文韬武略如何,只说这一腔热血,就是宫门口的值班见了,也都满目敬意。
皇宫大内的赵佶更是感动的热泪盈眶,拉着爱妃王氏的手说,“我大宋还有忠良。张卿真忠臣也。”
第377章 杀人一时爽,事后……
陆谦并不知道自己一双小翅膀已经煽动起了如此大的风暴。一个个两宋之际,名留青史的英雄人物此刻提早十年登上了历史舞台。
此刻,他正在等着便宜丈人程万里的回话,相信童贯现在还不敢杀人。毕竟时间与安定对于赵氏都是万分珍贵的,杀了程万里事小,惹怒陆谦兴兵则事大。童道夫在这些日子里抓紧时间招募北地的弓箭社,但所集结起的实力比之梁山泊也不堪一击。
宋江都已经从棣州南下了,棣州城无一个梁山军把守,城门大开,但河北的兵马就停留在城外营地里,看着敞开的城门不敢进去,城中的人看着城头上飘着的梁山军旗号,无人看守,也硬是无人敢去拔下来。
童贯也好,巡边回来的梁世杰也罢,包括王师中和沧州知府在内,谁也不敢轻易打破现下的平静,再一次惹来刀兵相向。
“恩相,恩相。万里对朝廷一片赤诚,一片赤诚啊。”
程万里在童贯面前哭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泪。二人刚刚相见,童贯就气的怒不可遏,要亲随把程万里推出去斩首,程万里吓成了软骨头虫,而他身后的副使李道却不屑的对童贯一笑,故道出来程万里的隐藏身份来,他可不是俘虏,而是陆谦的便宜丈人,现在更是梁山泊一行之正使。童贯要杀人,是要与梁山泊立下刀兵相见,不死不休么?
现如今程婉儿腹中已经怀了陆谦的孩子,可见是受陆谦看重的。杀了程万里,杀了梁山泊正使,可要仔细思量后果。
而且刚才一幕也是奇葩,童贯只是喝令把程万里推出去斩了,对李道这个副手却视而不见。
后者在汤阴时候被迫上了梁山泊的贼船,半年来过了很长一段提心吊胆的日子,如今方真正的放开心胸,真正的发力为梁山泊效力。身为读书人,李道自能看得出现今天下的乱局,赵氏有难矣。
而赵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自己现如今所效力的梁山泊,就是势力最大,最有可乘之机的一个。李道满心的不情不愿不满意都烟消云散了,反而认为这是自己的命运折点,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这现今做起此行的副使来,也是用心用力。
一路上对程万里甚是尊重,原因就在于他闺女,还有他闺女肚子里的那块肉。
陆谦至今还未有子嗣,那潘金莲与程婉儿的腹内骨血,不知道牵动了多少人的心思。这两人之中,李道也是毫无置疑的选择了后者。毕竟潘金莲身份有污,叫李道这个读书人看了就不喜。
——话说不曾科场得意的读书人就不是读书人了么?李道言。
童贯如吞吃了一口翔一样儿,与程万里、李道说话时候,那表情是一个难看。只是老奸巨猾的童贯很快就有了主意,先叫人引这二人退下,而后私下里来见程万里。后者果然如他所想,还是心向着大宋的。
“例比西夏!”
书房里,童贯与赵良嗣对面而坐,那赵谭依旧没消息传出,估计是当日死在乱军中了。梁山泊无形中就给赵良嗣剔除了一个最强大的拦路虎。